顾清绾喜欢江行渊,顾战柏不觉得奇怪。

但他万万没想到,江行渊居然对顾清绾也……

顾战柏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江行渊黑如暗夜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看向顾战柏,语调不急不缓的寡淡道,“顾总,我可以去榕城那边待一段时间,可关于给我股份认作义子的事,还是算了。”

顾战柏此时几乎没把他这些话听进去。

脑海中,还是难以消化着,江行渊竟对顾清绾用情至深。

他以前从来都没察觉……不对。

不是从来没有察觉,而是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江行渊会喜欢顾清绾。

江行渊素来卑谦有礼,性格内敛沉稳,生活除了工作以外,似乎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癖好。

他没有特别钟爱的事物,没有热情追逐的目标,没有向往的未来,对自己的人生打算也没有任何计划安排。

他很少会将自己的心事放在脸上,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真正所想。

他宛如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内里一片虚无。

顾战柏一直觉得——

像他这样的人,物质欲望极低,生命中没有什么鲜活明艳的色彩,世界只有一片深沉的灰色,很难对什么人跟事物感到心动。

所以江行渊喜欢顾清绾,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但其实仔细回忆一下,想想自从江行渊进了顾氏,跟顾家有密切来往以后,他对顾家其他任何人,貌似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

唯独他在对待顾清绾的时候,却有种细微而别样的与众不同。

只是那份不同,顾战柏一直都忽略了。

也因顾清绾一直不怎么住在顾家别墅,他很少看到顾清绾跟江行渊相处时的模样,也就更加忽略了江行渊对待顾清绾的那份不同。

顾战柏盯着江行渊,试图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而江行渊岿然不动的就那么立在原地,任由他如何打量,脸上神色依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寡淡模样。

顾战柏沉沉的叹了口气,终是喟叹的开口道,“行渊,我了解你的过去。”

江行渊下颌渐渐冷肃。

“我知道你是谁。”顾战柏盯着他说,“知道你来自哪里,有过什么经历。”

幽暗的眸子半垂着,江行渊视线落在干净光滑的地面上。

顾战柏如此器重赏识他,信任的将他当成左膀右臂一般,怎么可能没有将他的背景资料调查得一干二净。

江行渊早就猜到,顾战柏对他的底细心如明镜。

顾战柏转回身,面向窗外,“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有着再简单不过的身份背景,说实话,你跟绾绾若是真心实意情投意合,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们在一起。”

江行渊望着六十多岁的男人背影,从他的背影中窥见满满的苍老感。

随后顾战柏的话音又飘过来,“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甚至也希望你是个背景身份简单的人。”

说着,顾战柏低叹摇头道,“但可惜,你不但不简单,背景经历还相当的不得了。”

江行渊一言不发,落在身侧的指尖泛着凉意,犹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浑身从里到外透出了深层的寒冷。

“对于你的过往遭遇,我很同情。”看着窗外高耸的大楼,顾战柏老沉而严肃的复杂道,“但作为父亲,我不能让绾绾跟你在一起。”

眸色瞬息万变,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愫,江行渊轻扯唇角的道,“顾总,我很能理解您的这个决定。”

“既然你能理解,希望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若非不得已的情况,他是真的不想用什么强硬手段,逼迫阻止他们在一起。

“我希望,你能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不要跟绾绾有任何情感方面的纠缠。”顾战柏苍老厚重的嗓音道,“你们不合适,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绝对不会让她被牵扯到你的世界中。”

他说得直接了当,态度不带一点转圜的余地。

尽管江行渊对顾战柏的态度心知肚明,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但这份**裸的坦白,还是刺得他胸口一紧。

下颌紧肃,江行渊喉结一滚,“顾总——”

他喉咙艰涩的想说什么话,然而话音尚未出口,顾战柏昂头望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脸上全是深意晦涩,叹然道,“榕城江家,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没有一个心软的主儿。”

江行渊俊脸一僵,话语就那么卡在喉咙。

“你比我更清楚,他们的手段会冷血狠毒到什么地步。”顾战柏一边叹息,一边缓缓道,“自从你逃出江家以后,能够安稳度日直到现在,那是因为你收敛起锋芒,让自己当起一个简单普通人,没有再对他们构成威胁。”

“……”

“可如果你跟绾绾在一起,意味着顾家就会成为你的靠背,哪怕顾家无心招惹江家跟他们形成对立的局面,但他们可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觉得,你想要卷土重来,仗着顾家去报复江家。”

“……”

“届时,他们还会按兵不动吗?”

面对顾战柏毫不掩饰的逼问,江行渊说不出一个字,心头全是阴霾笼罩,沉甸甸的如同被泰山压住。

顾战柏回头过来看他。

语气严肃而凝重,顾战柏问,“你觉得你的日子还能安稳多久?你觉得如果我答应你跟绾绾在一起,绾绾的生活还能像现在这么平静吗?你如果真的爱她,你会让她跟你一样牵扯到江家的纷争里,涉险其中落得一个跟你母亲一样的下场吗?”

这一字一句,简直如同刀片一样,一寸寸割着江行渊的血肉。

他心扉血淋淋的疼。

顾战柏一瞬不瞬的注视他,沧老的眉眼中净是忧愁肃穆,“行渊,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她涉险,更不能失去她。”

“……”

“所以你走吧,离她远远的,不要跟她有任何纠缠。”顾战柏说,“就当是为了她好,也当是可怜我这个年过半百的父亲。”

一动不动定在原地的江行渊,体内气息翻涌凌乱,眼底深处的色泽,变得格外凛冽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