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祁年本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跟她有所争执,可她却主动问了。
他转过来头,盯着她,一惯温和矜贵的面庞,此时尽显阴沉与令人陌生人的冰漠,“你真的完全不觉得,你那些话不合适吗?”
“是的。”顾清绾镇定着,抿了抿唇,“完全不觉得。”
他不禁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冷冽跟嘲弄。
陆祁年一瞬不瞬冷然盯着她,“她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都一五一十的听着,当你说出要跟我一块去医院看她这句话的时候,你出于对她关心,还是存着其他心思,你难道不心知肚明比谁都清楚?”
顾清绾面色不改的淡淡,“我这次还真有点不明白,在你跟她听来,我说和你一块去医院看她,到底还能有其他什么心思?”
倘若有时间的话,倘若她是真的不懂,他倒是可以跟她仔细说明问题所在。
但现在他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情。
他更是笃定,她不是真的不懂,她只是在故作不明。
努力压制着心头涌起的情绪,陆祁年神色阴沉沉的道,“我不想为了这点事,再让我们之间有矛盾争执不愉快,总之你先打车回去吧。”
停顿了下,他寒凉冰冷的补充,“你跟漫漫见过面的次数还不超过三次,没必要特意陪着我去医院,以她爸爸现在的情况,她一个人在医院着实让人不放心,朋友一场,我得过去看一看。”
顾清绾,“……”
他不让她跟着一块去医院,无论态度还是言辞,都表达得足够直白。
所以最后,她没再执意。
抬手解开安全带,顾清绾下了车。
双脚刚刚落在马路边的地面上,身旁的宾利车,在下一秒如同一阵风似的绝尘而去。
哪怕看不见了,都还是让人不难想象得出,此时男人的心急迫切与浓浓的担忧。
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顾清绾轻轻扯了扯唇角。
她突然想起网上盛传的一句话——
图书馆三十秒,会平等的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
一个小时前,他们还其乐融融,在顾家商量他们婚礼上的事。
一分钟之前,他们的气氛都还是融洽。
可这一秒,他还没有把她送回公寓,就因担心另一个女人而着急心切,把她这个未婚妻独自丢在马路边。
因为沈漫的爸爸突然被送急救室。
因为沈漫无助伤心的哭了。
因为他放心不下她。
……
确实没有任何人比顾清绾更心知肚明,她对沈漫说的那几句话,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实际上,她也听懂了陆祁年在不快什么。
可他想错了。
她从不自诩她是多么善解人意大方的人,她也的确没什么理由,对沈漫这个见面还到三次的人,有真情实意的担心关怀。
但即便如此,即便对待一个陌生人,她也有着基本的人道主义。
她说跟他一起去医院,并不是想在沈漫面前宣誓主权彰显身份,更不存在伪善或者真情的关切,又或者出于防备不想让他们单独相处在一块。
她也有爸爸,她也是个女人。
让她不能理解的是,身为他的未婚妻,无论她出于什么心理跟着一起,就那么让人不能接受甚至不高兴么?
陆祁年开车走后,顾清绾没有打车回公寓。
她漫步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低着头自顾自地走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在她后面有一辆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就这样踩着高跟鞋走了不知多久——
没有看路的她,毫无防备的撞上一堵人墙。
对方身躯挺拔,胸口坚硬。
等顾清绾反应过来,有一尊带着浓重压迫感的黑压压身影站在她跟前的时候,她已经被他的胸口撞得一记闷响。
她啊了一声,又是惊恐又是因为疼,本能往后趔趄几步。
对方完全出于下意识的本能,伸出长臂揽住她腰肢,让她不至于摔倒的同时,熟悉的清冽味道漫过她鼻翼。
顾清绾仰起头,对方刀削分明的英俊五官轮廓映入眼中,她黑白分明的眼瞳不可思议的微微扩开,“江……行渊?”
穿着黑色西装的江行渊情愫不明的道,“是我,大小姐。”
他高大身躯投来的影子将她笼罩在内,她呐呐的,“你不是……”
他不是应该回他自己的住处了么?
还没问出来,脑海中倏然闪过什么东西。
顾清绾眉梢一拧,“你跟踪我?”
“用跟踪这个词不准确。”江行渊淡淡说,“从顾家出来以后,陆祁年的车就在我车前面不远,刚才在半路上,他突然把车停下来,接着你下车,他开车走了,我看你一直在路上走着,不太放心所以才一直跟着。”
顾清绾瞥瞥他,咕哝道,“那不还是跟踪么?”
江行渊眉心一跳,“是顺路。”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才懒得为这点小事跟他争。
江行渊对她也颇为无奈,但很快他话锋一转,言辞从他薄唇间出来时,他深邃眼眸明显暗沉下去,“陆祁年为什么没有送你回公寓,把你就这么丢在马路边?”
顾清绾心里正难受不痛快,挥开他搂着她腰的手,兀自转身继续走,闷闷不乐的声音传来,“你都要离开顾氏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江行渊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我要离开顾氏,和想知道陆祁年把你丢在的这里原因,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她几乎原封不动的把话踢回去,问出她满心困惑的问题,“那我跟他结婚,和你留不留在顾氏,又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
身后没有他回话的声音。
顾清绾脚步一顿。
她转身凝视他,巴掌大的俏丽脸蛋神色沉沉不悦着,“你为什么不说话?”
晚上十多点。
夜里的人行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橘黄色的路灯从他身后折射过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也令他的五官神色隐藏在暗沉中,让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变化。
过去半晌,她听见他暗凉开腔,“我送你回去。”
男人作势欲要拔腿过来带她上车。
“你站住!”他没有一个字解释,让顾清绾气极,“你如果不说清楚我就不用你送,你别跟着我!”
江行渊哪里会听她的话。
几步来到她身旁,他不由分说握住她手腕,冷沉道,“你都走了半个多小时,这么晚了你想走到什么时候,想把这双腿走废吗?”
“那也不用你管,江行渊你放手,别拉我!”
可他根本不听,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遒劲的力道就是不肯松开。
顾清绾还是第一次见,这男人居然忤逆她?
她气得顿时火冒三丈没了理智,脱口而出道,“你一直跟着我跟到现在,你是不是喜欢我?”
“……”
怎么这话刚出口,就觉得突然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