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大厅,拱形穹顶之下。
迪安站在平台左后方镌刻着太阳系的立柱下,以惊人的速度接连发箭。
手臂好似分裂成十只。
弓弦嗡鸣。
嗖嗖声中一道道尖锐的银光射向平台右侧埋头啜饮血泉的巨蛇大嘴,却全被翅膀挡住。
而平台左前方的影不断操纵无形的念力,剥夺巨蛇体内的热量,战斗至今巨蛇浑身上下几乎每一根羽毛和每一块鳞片都挂上白霜、往外冒出寒冷的冻气。
近处,塞斯、雅各布、冈萨雷斯、斯科特四头蛇妖顶着剧毒领域,浑身冒烟,兔起鹘落绕着眼前山峦般的巨兽转圈跳跃,锋利的爪子迅疾绝伦地攻击它身体各个部位。
从上往下看,就像有四只老鼠,在撕咬一条蟒蛇。
胆子最大塞斯顺着羽毛爬到了巨蛇的双翅的根部,咧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
无形的力场弹开了他的两枚獠牙,强大的反冲力更是将其绷断成两截,牙龈间血流如注。
而雅各布三人十秒的狂轰滥炸连一块蛇皮都没能撕破,指甲反而被力场给崩断,血淋淋一片!
吼!
嘶鸣声响彻大厅。
幻象蛇终于饮够了鲜血,从血渠中探出重新长好的半张脸,庞大的身躯一哆嗦,抖落无数夹带白气的冰晶和血滴,尾巴贴地一扫、翅膀一扇,顿时将绕着自己“挠痒痒”的四头蛇妖给击飞,就像击飞棒球。
四人摔倒在平台各处,呻吟着吐出夹杂内脏碎片的鲜血,全身骨头尽碎,一时之间起不来身,只能等待自愈。
轻松解决小喽啰,巨蛇转身,漆黑的瞳孔远远锁定对面的迪安,但这次,它再也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微小而模糊的轮廓,向外透着一道道不稳定的虚影,鼻子间也嗅不出血液的香甜。
在感知压制的反复削弱下,幻象蛇的多种感官丧失大半。
吼啊!
它愤怒地用尾巴支撑身体,翅膀扇动,带着骇人的声响凌空跃起,沿途之中身形再度分裂成数段。
五道巨大的阴影迎头压下。
但迪安表情平静如水,有过一次经验后,他这次不带丝毫犹豫跟随直觉利箭般飞向左边,撞开一片残影毫发未伤地飞到了平台右后方。
而他身后二十米高的立柱遭了殃,被幻象蛇全力爆发地撞中,带着天崩地裂的巨响侧翻在地上,扬起漫天粉尘,把地面压出一道布满裂纹的长方形凹痕迹。
圆柱往右滚动,地面和天花板随之剧烈摇颤。
嗖嗖、噼啪。
这些巨大的动静中,夹杂着一连串细微的穿梭声。
影念力全开制造冰霜,抽取巨蛇的体能。
迪安继续躲在远处连放冷箭,体外的生命护盾被剧毒领域腐蚀得滋滋冒烟,迅速消融,生命能量支撑不了太久就会被耗尽,但他双眼中神采反而越来越亮——
遭到无数次射击之后,幻象蛇的视线已然一片模糊,声音、气味、鳞片对气流的感知,都蜕化到了不足五分之一。
它只能用钝化的感官捕捉背后偷袭的人影,无头苍蝇般扑击!
冲撞!
整个大厅中刮起了飓风,雷鸣般的轰隆声响个不停。
荧光照明中,这条巨蛇在肆意地扭动奇长无比的身躯、张扬七彩的羽翼!
但它始终碰不到那只“小老鼠”。
世界很快变成了一片黑暗和混沌、甚至分不清箭矢和冰霜来自何方,它发泄般混乱冲过平台中央,撞得一根立柱摇摇欲坠,远处的影顺势念力猛推,这根倾斜的圆柱彻底翻倒,并且不偏不倚压中了巨蛇拖曳过地面尾巴。
砰!
上百吨的压力爆发。
气球破裂般的轻微“啵啵”声中,巨蛇身体后部的防护力场被圆柱碾碎,露出破绽,一截尾巴随之扬起,鲜血、碎骨、羽毛溅射。
好机会!
藏在大厅角落偷袭的迪安眼神一亮,右指如箭往伤口处遥遥一指。
刷刷!
半空中升腾起一大片银光闪闪的武器风暴,数十把武器组成锋利的长剑形态,闪烁着无尽电光往下划过血淋淋的伤口,瞬间切开那截圆锥形的尾巴。
幻象蛇失去了一截尾巴,生命强度顿时减弱了一分。
刺痛、虚弱、感知剥夺中,它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数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危机,它冰冷、恶毒、疯狂到扭曲的人脸蓦地变得冷静,它张开了嘴,不止是脸上的血盆大口,周身鳞片和羽毛也齐刷刷张开,有如张开无数鲜红的小嘴,同时往外呼出一股漆黑的气息。
迪安正惊讶这家伙为什么自动暴露弱点,心头涌起一股致命的危机。
“当心,找地方躲起来!”
他冲着洞口的同伴大喊了一声,飞快扑到墙角抱住莱娜闪到一根立柱后边。
龟缩身体。
紧接着大厅中的光线为之一黯,幻象蛇就像是猛烈喷发的火山般喷射出大量漆黑的**,这些**带着恐怖的动能,犹如奔流的黑色长河,冲刷淹没大厅中每一个角落。
滋滋…
哗啦啦…
大厅中下起了一阵乌黑之雨,万物都在雨水中凋零。
穹顶瞬间被毒液腐蚀得千疮百孔,掉落一块块碎裂的石头,向下塌陷。
地面的圆柱被射穿无数孔洞,变成马蜂窝。
雅各布、和塞斯等蛇妖浑身冒烟带着凯蒂、瑞奇、艾登躲到塌陷的洞口后岩壁下方,用血肉之躯重重压上去。
岩石掩体遮挡大部分毒液,剩下的一小部分的淋湿蛇妖们的身体,消融了衣服外套,接着把护体的鳞片从血肉中翻卷了出来。
毛发脱落,皮肤发红、龟裂、露出猩红的肌肉。
它们死死压着家人,就像一根根融化的蜡烛,露出白骨,慢慢变薄,周围的地面被腐蚀的血肉染红。
……
毁灭性的毒雨重重落到在迪安身上,念力护盾和生命护盾飞一般虚化。
一把把超凡武器也没能抵抗着侵蚀,在毒雨腐蚀之下,发出哭泣般的嗡嗡颤音、迅速地生锈、丧失灵性。
迪安强忍着后背针扎般的刺痛把它们收回空间,和影一起紧紧簇拥着怀里的“莱娜”,抬头看向远处那道张嘴咆哮的可怖身影。
幻象蛇体表的白光在黑雨中消融,显然,这全覆盖式的攻击对它自身也消耗巨大,但在它油尽灯枯之前,迪安和同伴们无疑会先一步溶解成残渣。
不能拖下去!
迪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和影心念交流了一秒。
下一秒,他的身体腾空而起,顶着毒雨,炮弹般射出五十米,整个前进过程无尽的毒液像机关枪一样扫射他每一寸皮肤,所有护盾瞬间告破。
一股股毒液冲毁了他的双眼和鼻子,模糊了他的视线,涌进嘴里,腐蚀口腔制造出浓郁的铁锈味儿。
但在他皮肤被彻底溶解之前,他冲进了幻象蛇张开的大嘴里,顶着高压水枪一样迎面喷来的毒液,钻进它的喉咙里!
黑暗、灼痛、令人窒息的腥臭。
迪安好似顺着水上乐园幽邃漫长的水滑梯竖直向下滑动,进入幻象蛇身体内部。
周围黏糊糊的**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烧融他的皮肤,又从眼睛、耳朵、鼻子钻进身体里,腐蚀他的大脑、内脏。
没有空气,无法呼吸。
无穷无尽的疼痛和窒息感,几乎让他晕厥过去,就像是赤身泡进岩浆中。
但强大的意志,让他在沉入混沌和虚无之前,强迫性地恢复了清醒。
五官都被腐蚀,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他便凭借上帝视角环视自己不停溶解的肌肉,探索着狭长的黑渊。
纵形皱褶直而长的食道…直管状长满粗大纵囊的胃壁…
豁出一切攻击!
长刀、暗金矛、斧头、毒箭,蛇妖獠牙…所有攻击型的器具从空间中飞出,在念力的操纵下发了疯似地攻击幻象蛇体内所有器官内脏!
戳破牛皮袋般在食道上戳出无数孔洞。
在胃壁上十字切割、斜线切割。
操纵武器钻入伤口,切碎胆、胰腺、血管。
挥洒电光、冰霜、火焰在破碎的内脏间蔓延,把它们烧焦又冻结。
带着腐蚀性的**从这无数道伤口中涌入,混合消化液胃液,腐蚀得迪安欲仙欲死,
生命力飞快消散。
眼皮开始发沉。
但他只是双手紧握手中长刀,全力劈砍胃壁的缺口处,劈砍那巨大鲜红的肝脏,
一下!
两下!
永不停歇!
直到死亡!
直到把幻象蛇的体内搅的天翻地覆,把它从里往外破开!
……
大厅中。
毁天灭地的毒液之雨悄然终止。
幻象蛇在五脏移位的痛苦中倒地翻滚,嘴里古怪地冒出火焰闪电和冰霜,扬起尾巴鞭打大地,鼓动双翅,紧抱硕大的立柱,制造出末日般的骇人动静。
挣扎摆动中,它雪白的腹部不停凸出一个个可怕鼓包,又瞬间缩回去。某种东西在它体内大肆破坏,但差了点力量,始终无法破体而出。
而远处山洞口。
幸存的三个人扶起了被腐蚀得露出肋骨、肩胛骨、几乎只剩烂肉的四头蛇妖。
“呜呜…雅各布、斯科特醒醒啊,别吓我!”
“塞斯,你欠我十几条命不能就这么死去!”
“别哭了,他们还有一口气,但急需治疗,跟我来!”艾登教授拖起体无完肤的冈萨雷斯跑到了平台右边的血渠边。
沟中的血肉都被毒液污染,无法饮用。
他便把冈萨雷斯扶起,掰开嘴巴对准了墙上的凹槽,让他大口吞咽从孔洞中涌出的血肉。
凯蒂和瑞奇学着他把家人拖到血槽边。
咕噜咕噜。
四头蛇妖尝到鲜血的滋味,就本能般喉咙蠕动,自发吞咽起来,越喝越是畅快,最后整张脸都埋进了血槽之中。
贪婪地吞咽、吞咽!
而他们背上那足以让普通人死上十次的重伤,奇迹般地开始痊愈,长出新的皮肤、骨头、血肉。
他们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神智。
艾登在一边解释情况,“快恢复过来!迪安为了救我们,钻进这头怪兽肚子里去了,我们得想办法帮他!”
唔…
雅各布发出满足的叹息转过了脸,睁开竖瞳,脸颊浮现褐色的紧密鳞片,但他回味着口腔里的滋味。
神色大变,痛苦地捂住脸。
这是血液?
如果变身蛇妖他还存有侥幸,希望上帝原谅,那么现在这一刻,他像魔鬼一样茹毛饮血,往日的一切光辉和荣耀无法阻挡地远去。
他心若死灰地凝视着远处扑腾的巨蛇,只觉得一切努力都没有了意义。
“回不去了,我彻底背叛上帝,抛弃了信仰,再也找不到祂了,珍妮弗也进不了天堂了。”
“不,你不能这么想,”凯蒂盯着父亲的绝望而麻木眼睛,“上帝并不在意书本上的教条,你并非故意作恶,祂不会残忍地拒绝你、审判你。”
雅各布只是摇头,神态疲倦无比,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十岁,“别说了,凯蒂,没有意义了,我的人生信条被毁了。”
“上帝并不活在书本里,”凯蒂泪光盈盈地安慰,“祂活在我们每个人心中,只要心向光明,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心向光明。
一家人在一起。
哪里都是天堂。
雅各布神色恍惚了一下,脸上鳞片褪去,恍然间身周一切嘈杂统统远去。
无数过往的人生经历就像快进的幻灯片一样,一张张掠过脑海,最后定格眼前,亲切的脸。
心中升腾起一种无与伦比的感动,一种灵魂救赎的喜悦。
雅各布深深凝视眼前泪流满面的凯蒂和围过来的斯科特,
“我们这趟旅程,不远千里来到墨西哥,就是为了寻找上帝,让你们从痛苦中走出来。我想亲口请求祂,给珍妮弗一个机会,进入天堂。”
“但我想我已经找到上帝了。”
他环顾这狼藉的大厅,随后抬手拭去儿女脸上的泪水,
“祂不在圣经里也不在天堂。祂就在这座异教徒庙宇的石壁上,祂在我宝贝女儿和儿子的眼睛里。”
“我找到上帝了。”
雅各布牧师蓦地冲向血槽,仰头啜饮血泉,等蓬勃的力量充斥周身,他便转身坚定地冲向那头匍匐在地挣扎的巨蛇。
斯科特紧随后。
“我也该去报答迪安的救命之恩了。”塞斯双手分开弹出利爪,身形纵跃。
“厄尔的血债记下了,以后有机会再讨!”冈萨雷斯最后看了眼自己曾经憎恨的戈科兄弟,理了理胸前不存在的巡警星标,冲向巨蛇。
四只渺小的蛇妖朝着庞然大物展开了自杀式的攻击。
雅各布冲锋在最前面,他深知迪安被困在巨兽体内,必须争分夺秒,所以镰刀般的利爪挥向了幻象蛇雪白的肚子上不停凸出鼓包的位置。
这一次攻击奇迹般没有被弹开。
那混杂着亲人眼泪的爪子表面莫名闪过一抹璀璨的金色,划开了坚不可摧的防护力场,在幻象蛇的腹部留下了一道白痕。
塞斯三人见状围了上来,四双利爪对准这个破口穷追猛打,撕出一道道淡淡的血口,但攻击不到两秒,幻象蛇无意识地**尾巴打横一扫,扫得四头蛇妖远远抛飞落地,浑身筋骨断裂。
雅各布狼狈地爬到了血槽边,张嘴吞咽,伤势复原,接着迈着殉道者般坚定的步伐,再度扑向巨蛇,继续攻击那弱点位置。
接下来,远处旁观的艾登教授三人,只见四头蛇妖发了疯似地对准幻象蛇的肚子撕咬,不停被尾巴和翅膀击飞,又不停爬起来进攻。
他们不知疲倦,不惧痛苦和死亡。
进攻!
进攻!
幻象蛇的腹部在他们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逐渐出现一道清晰的血痕。
几分钟后,不知道被击倒多少次雅各布喘着粗气,灵活地跳过扫来的蛇尾,流星般下坠,借助惯性、用出浑身气力,由上至下朝着腹部的血痕挥出一爪,撕拉一声划开一条狭窄的豁口。
鲜血奔流!
塞斯三头蛇妖跑到左边对准伤口狂抓,进一步撕出半人长、纵向掠过腹部的豁口。
幻象蛇一甩尾巴抽飞三人。
翅膀往右一压。
用尽全力进攻的雅各布眼前掠过死亡的阴影,来不及躲闪,一只翅膀把他压成了肉饼。
“雅各布!”凯蒂惊恐万分地冲了过去。
而艾登双眼死死盯着幻象蛇身上那条贯通身体内外的纵向伤口,其中悄然冒出了一截刀刃。
刀锋间流转的光芒如此耀眼,犹如沸腾火焰,又像破晓的晨星,刺痛了艾登的双眸,以至于他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
风,声音,光线,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连带着幻象蛇也暂停挣扎,上半身笔直地站在原地,漆黑双眸弥漫着死气。
静止的万物中唯有刀刃一转,闪烁夺目的白光,由下至上朝着蛇头的方向拉动,飞驰着越过了肚子、脖颈、嘴巴,鼻子,额头,拉出一条长度超过二十米的纤细血线。
将幻象蛇整齐地一分为二。
刀锋的延伸劈裂拱形穹顶,划出一条狭长的沟壑。
碎石飞落。
噗嗤。
幻象蛇身体中心的血线崩裂,绽放出太阳般浩大的红光,向着两侧恐怖地分开,那庞大的身躯有如被开膛破肚的鲸鱼沉没于海面,往后倾倒。
海浪般汹涌的鲜血、破碎成渣的内脏和骨头碎片随之喷出,如雨落下。
失去全身皮肤只剩稀薄肌肉和白骨支撑的迪安沐浴着血雨落到地面,右手擒着一段深棕色的无头蛇躯,左手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刀。
整张脸被胃酸溶解,只剩下五个黑漆漆的孔洞,形容可怖。
双眸中却神光奕奕——
你斩杀了一头资深领域级地外生命——星辰之子·幻象蛇。
事件“杀出个黎明”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一百五。
熟练度+100,格斗lv4(342→442/500)。
你和幻象蛇实力存在差距,你以弱胜强完成了一项困难的挑战!
你的专长超自然猎人提升为中级…
超自然猎人发动。
你汲取到2点体魄、1点力量。
体魄:19.8→21.8
力量:18.5→19.5
你的体魄突破了界限,你的专长铁人(中级)·异常自愈产生了进化。
你汲取到大量精神力和生命力。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神秘气息飞出幻象蛇的残尸,飞入迪安体内,填补他干涸的精神和生命能量,重塑皮肤、血肉、毛发,同时强化筋骨。
体魄突破、近战属性大幅提升,迪安就像被火焰烘烤般浑身赤红,突飞猛进的生命能量难以收束地向外弥漫,形成一条白金色的大河,轰隆隆奔流往复。
迪安感受着鲜活而充沛的生命力,脸上露出疲倦又振奋的表情。
但心底深处又有一丝诧异,为什么影没能汲取到灵魂精华,乩板里也没收集到灵魂。
之前的所有蛇妖同样如此,彷佛没有灵魂。
但他没时间进一步整理,这座大厅开始轻微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