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看着邋里邋遢的亚当,“你不是恨威廉?”
“他对研究有多上心,我对他的恨就有多深。”亚当眼神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但瞬间又软化了下去,语气无奈,“但老头子怎么说也是我的父亲,他不该不明不白地失踪。”
迪安点头,“有威廉的相片吗?”
“稍等,”亚当脱下破得露出污泥大脚趾的耐克运动鞋,摘下鞋垫,掏出了一张发黄起皱、恶臭扑鼻的相片,“给,这是我唯一的收藏,别弄丢了。”
迪安用念力裹住右手五指,接过相片端详起来,“再讲讲你父亲的生平,从出生之日说起。”
亚当一脸莫名其妙,“你想干嘛?给他占卜吗?”
“帮你找人,别废话。”
“好吧…他生于1923年…小时候从我祖父母口中听到了关于利维坦和巴弗灭传说,整个人就陷了进去,对这些传说中的怪物着迷…他为此专门考取了俄亥俄州立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相关课题…60年与我母亲结婚…母亲生下我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他变得沉默寡言,全身心投入了研究,把我丢给保姆。”
迪安听着描述,闭上眼睛,启动黑域。
但五分钟之后,事件进度都跳到了百分之十,他却诧异地睁开眼睛。
黑域没能捕捉到威廉·怀特的位置,连一个人形的轮廓都没看到。
“难道威廉死了?”
“还是说去了另一个比米甸更加隐蔽的地方?”
……
线索太少,迪安半晌想不明白,把照片递还给好奇宝宝般看着自己的亚当,一拉帐篷布,大步迈入雪地,“走,去酒店换身衣服。”
“不能换,往左走,小点声!”亚当紧张兮兮地跟在迪安身后,警惕地左右打量着外边白茫茫一片世界,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有群人在盯着我,我只有装得足够悲惨才能活下去。”
迪安眼神淡淡地问,“什么人会跟你一个流浪汉过不去?”
“富兰克林区的地狱天使帮,”亚当抖了抖肩膀,在河堤边的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在这个区域经营的每家店铺,都要给他们上交保护费。另外,他们还向市区的大学生、夜场贩卖大量违禁药物、杂草之类的。”
哥伦布市有俄亥俄州立大学,布兰妮诺大学、富兰克林大学,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学城,充斥着年轻、酷爱追寻刺激的学生。
迪安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我记得你的邻居们提到过,你也在帮派里混?”
“我和他们不一样。”亚当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就跟受到侮辱一样摇头,“我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在老头子整天念叨下,勉强有底限,绝不碰毒,平时就带上几个伙计骑骑摩托,跳跳迪斯科,在夜场里喝喝酒。”
“而地狱天使帮不仅给学生卖违禁物品,还给其中相貌优越却没有背景的设下圈套。等他们上瘾又没钱买货,就会变成帮派的摇钱树,接客、退学、染病。它们名副其实,就是一群从地狱里出来的怪物!”
迪安问,“地狱天使帮为什么跟你过不去?”
亚当迟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他们背后有人想从我手中拿到更多关于威廉研究的线索,但我手上啥也没有。”
亚当双眼喷火地捂了捂屁股,咬牙切齿地说,
“他们不相信,就对我百般折磨,不仅打断我的胳膊,派人强保了我的女友,赶走了她,还侮辱了我。”
“抱歉,听到这种悲剧。但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找他们的老大好好谈谈。”迪安若有所思,“他肯定知道点你父亲失踪的内幕。”
“跟他们聊?你想被几十杆枪指着脑袋?”亚当拼命摇头,接着转向河堤对面,雪白的栎树下缓缓走来两道黑影。
黑色羽绒服、棉绒手套、毛线帽、身形精悍,脖子处纹骷髅和天使的纹身,眼神充满戾气,仿佛随时会掏出一把刀发动恐怖袭击。
“厚礼蟹!”亚当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地狱天使帮的盯梢的来了,别往那儿看!快跑,就当不认识我!”
“跑什么?”
迪安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变魔术般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明晃晃的七十厘米的刀,刀刃是向内弯曲的,前段向上反曲。
但不像一般的反曲刀一样流转着金属光泽,而是流转着骨质的光泽。
“你哪儿来的这东西?”亚当被吓了一跳,拿烫手山芋般使劲抖了抖持刀的右手,惊恐地后退,又被迪安一脚踢屁股踢了回去。
“如果你没撒谎,地狱天使帮的人贩赌,又逼良为娼,早该下地狱。”迪安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微妙,“现在给你个机会,杀了他们,为自己断掉的胳膊、被侮辱的女友,这段时间遭受的折磨和侮辱、失踪的父亲报仇。”
“别开玩笑!我这种状态怎么打架?你想让我自杀吗?”亚当看了眼自己拱门一般畸形愈合的左手,和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瘦竹竿儿似的身体,就像披着黑色破布的骷髅架子。
但后悔太迟了,两个彪形大汉已经距离他不到十米,月光照出粗犷的大脸上一丝戏谑、脖子侧面的纹身显得更加狰狞,
“亚当,我们就知道你整天躺在帐篷里是在装死,现在不是活蹦乱跳地离开了帐篷,想逃?还拿刀对准我们?胆子变大了。”
两个大汉相视一望,揉了揉沙包大的拳头,“给你个机会,把你女友叫回来让兄弟们爽一爽…再老实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下手的时候温柔一点。”
话音落地。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扑向亚当,一人伸手擒腕夺他右手的刀,另一人双手绞索一般去勒他的脖子。
黑影和劲风扑面,亚当眼神恍惚了一下,闭上眼睛胡乱地挥动右胳膊,刀刃斜向画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半圆。
细长的手臂和大腿同时转动,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架旋转的风车。
噗——
一股温热中带着腥味儿的**喷洒到了亚当脸上。
而漫天升腾的血气之中,两个发动袭击的男人一左一右扑倒在地上,胸口和脖子处分别裂开了一条纤细的血线。
血线忽然裂开,一发不可收拾,两个脑袋和身体搬了家,犹如刀子划开豆腐顺畅无比,热腾腾的血泉滴落到洁白的雪地上,渲染开一朵朵凄美的玫瑰。
两个一秒以前还对他厉声威胁的男人,眨眼成了两具尸体,眼睛保持睁开,嘴巴像是渴水的鱼儿一开一合,却发不出声音,他们的意识似乎还没有接受身体死亡的事实。
亚当面对此情此景,第一反应却不是害怕,他苍白枯槁的脸颊上涌出一抹病态的红晕,惊悚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随即,整个人就像是品尝到了美味珍馐,陶醉地眯起眼睛。
但陶醉了不到一秒,亚当浑身一颤清醒过来,惶恐地四顾,
“我杀人了?”
他虽然在街头混了好几年,但顶多给人接接骨,手上从没有人命。
“我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厉害?这刀有问题!”
他胡须拉碴的黑黝黝的脸上阴晴变化,触电般甩手想要丢掉手中的白玉质地的长刀,偏偏这刀就像生长进了他手掌心肉里,怎么也丢不掉。
而且刀锋饱饮两个人的血,却诡异地滴血不沾,流转着动人心魄的白玉光泽。
他惊惧交加地看向迪安,往后退出好几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我做了什么!”
迪安明亮的眼睛盯着他,形成蛇一样的竖瞳,“别紧张,我不会害你。继续往前走,到地狱天使帮的基地去,问清楚威廉的下落,谁拦路就劈了他。”
“别开玩笑,我不去,”亚当粗重喘息着摇头,脖子抽筋般一颤一颤,“你没看到这里的死人了?我要…要处理尸体。”
“我来处理。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是把握不住,那我们分道扬镳,之前的约定作废。”迪安平静地问,“你忘了他们对你的侮辱和伤害?他们糟蹋你女友的罪行?”
这简短的几句却好似烈焰点燃他胸膛里的柴火,亚当脸颊殷红如血,凸出的双目也充血,仍然痛苦地摇头,
“不行的,我打不过他们,我会死!”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握紧手中的刀找上门去,杀他们如屠猪狗。”
杀他们如屠猪狗?
这句话仿佛蕴含无可抵挡的魔力,让亚当浑身一震,下一秒大步流星地转身走向了富兰克林区北边。
迪安一招手,残尸和地上的血迹一同飞到半空,燃起熊熊烈焰,眨眼就被焚烧成灰烬,散入夜色中。
而两个迷茫半透明的灵魂被吸入了乩板中。
现在无论是格斗、射击、还是影,都无法靠击杀普通人汲取到一点熟练度。
迪安也就用不着亲自出手。
……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天空中大雪纷飞,料峭的寒风钢刀一样刮着路边的墙壁和树丛,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迪安跟在亚当身后越过了几座横贯马路的木拱门建筑,走到了一栋偏僻三层小楼附近,肩头的浅滩小声嘀咕,“这个亚当有点不对劲,情绪强烈程度超过普通人好几倍,吸完能大幅度提升技艺进度。”
“嗯,他的身体有点异于常人。”
迪安取出空间里的一枚星辰箭,朝着天空放平,接引星光。
同时发动念力制造出一道长宽高超过十米的立方体罩子,罩住了不远处的三层建筑,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亚当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单薄的身体好似一阵风吹来就会倒下,而凸出的双眸中,血丝如沙虫般密布。
深呼吸。
握着反曲刀的右手藏在身上破烂的黑布下,一阵阵的颤抖。
而左手敲响了大门。
砰砰!
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在夜色中回**,不过两秒,一个神色不善的壮汉开了门,看着绷紧脸庞,瘦得皮包骨头的亚当,嘴角咧开一抹鄙夷的笑意,
“亚当,发什么失心疯?居然敢主动送上门?”
亚当冲着男人咆哮,唾沫星子都喷到对方脸上,“路法斯·埃塞尔呢?我要见他。”
“你怎么敢直呼老大的名字?”男人擦了擦脸上的唾沫,伸手按向腰间的M1911,“他是你这个杂碎想见就能见的?”
“这一刀为丽娜!”亚当右手动了,电光火石从破烂的黑布中掏出了那把反曲刀,冲着男人迎头劈下,男人下意识地用右手格挡,但血肉之躯在这把神兵利器之下就好似纸糊的一样孱弱。
刀刃轻松切开了他的胳膊,又进一步切开了他的肩膀,沿着左腰处划出一道斜线,将他一分为二。
半边身体沿着整齐的切口向下滑落到地摊上。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刀尖滑落。
染红了亚当枯瘦的脸,他踩着血泊和微弱的哀嚎冲进了大门。
一楼沙发边看电视的几个人瞬间炸了锅,
“上帝啊,流浪汉上门挑衅了!”
“他杀了克兰!”
“报仇!”
几个身形精悍的男人拔下腰间手枪,对准了树杈一般冲过来的亚当,前后左右地扣动扳机。
但扳机诡异地被焊死了,怎么也扣不下去,距离最近的一个光头男丢掉手枪,拔出腰边的弹簧刀,为时已晚。
亚当冲到了他面前,右手反曲刀对准脖子一扬。
刷拉——
瞪圆眼睛的头颅抛飞出五米,落到另一个站在楼梯边男人的脚下。
一具无头尸体软倒在地摊上。
亚当沐浴着鲜血,胸膛中涌起潮水般的快意,压下了曾经女友被一群人糟蹋的啼哭,压下了他窝囊地被人迎面按倒在地的奇耻大辱。
让他不禁咧嘴一笑,就像地狱烈焰里钻出的骷髅头。
这些黑帮分子也是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阵仗,心智非一般冷静,反应神速,第二个黄毛男人瞬间回过神,捡起沙发边的棒球棍迎头敲了亚当脑门一棍,
第三个楼梯口男人冲着亚当的后腰一记飞踢。
但这些足以让普通人失去战斗力的攻击,都仿佛落入了泥潭里,完全没有奏效。
亚当仅仅浑身一颤,握紧反曲刀,由上至下一劈,劈断了棒球棍,将黄毛的额头中心往下划出一条血线。
撕拉——
黄毛从中间裂开成两半,就像是被屠夫剖开的一头猪,内脏稀里哗啦地落到地上。
亚当面容狰狞地转向身后,双眼犹如红色闪电。
什么鬼?
身后偷袭的男人惊呆了,一刀把人劈成两半,这特么的是人类?
未知让人恐惧!
偷袭男拔腿就跑向楼梯,边跑边冲着楼上大喊,
“救命!帮我,有怪物!”
噗嗤!
紧接着他倒在了楼梯上,血从喉咙里渗出,瞪圆了眼睛。
浑身是血的亚当拔出他背心上的刀,双目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鼻子里喘着粗气,整个人就像一头丧失理智的疯兽。
“这一刀还是为丽娜。”
他伸出舌头,痛快地舔舐掉嘴角的血迹,大步冲上楼梯。
十几名拿着冲锋枪、蝴蝶刀、棒球棍的男人朝他包围而来。
但无一例外,所有枪都中了诅咒,扣不下去。
而亚当干瘦得不到一百磅的身躯,此时却爆发出骇人的能量。
所有的武器,都挡不住他的一刀就断成废铁。
肉体更是只能在锋利无铸的刀刃之下呻吟、分解,化作漫天热气腾腾的血雨。
他就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屠夫,而这十几个黑帮分子则是他屠刀之下的牲畜,一个接一个被劈成两半。
惨叫、哀嚎…慌忙逃窜的碰撞声回响不绝。
有人被吓破了胆,趁着亚当追杀同伴的间隙跑向楼梯口妄图逃到房子外。
但楼梯口却诡异地出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逃命者一撞上去就被狠狠地撞了回来。
他们被关在了这杀场里。
噗嗤!
噗嗤!
利刃分开血肉轻微声响连续响了两分钟。
桌椅、地毯沾染上一层厚而粘稠的血色,一具具被整齐切开的尸体凌乱地堆满每一个角落,空气里涌动着熏人欲吐的腥热的血气。
二层、三层宛如人间炼狱。
“别过来!魔鬼!魔鬼!”最后剩下的黑色西装的路法斯·埃塞尔拿起一把冲锋枪敲打墙壁的玻璃窗,噼啪的玻璃渣漫天飞舞,他往窗外一钻,随即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弹了回来,
“这不是真的,这里是噩梦的地狱!这是梦!嘶——”
但被玻璃渣划伤的脸部伤口的刺痛却又告诉他一切都是事实,他看着这个恶魔还恐怖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咆哮,
“放我一马,亚当,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只要饶过我,我给你钱!”
“我的地盘和生意分你一半!不,七成!”
“想想,你将成为哥伦布的地下之王!”
“不,你们伤害了丽娜,羞辱了我!”亚当鲜血一般通红的眼睛盯着男人,伸出舌头舔干净掌心的血迹,“你必须死!”
说完他就挥刀冲了过去。
路法斯靠近墙壁发出绝望的哀嚎。
但那刀却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另一个男人凭空出现,一掌拍中亚当的额头,“稍等,我问点话。”
亚当浑身一个激灵,就好似从魔怔状态中苏醒,眼中的血色褪去,看向遍地残躯和鲜血,整个人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
我、我杀了二十几个人?
迪安的目光扫过他身周染上一层奇异淡红色的生命之光,蛇一般的竖瞳又转向了路法斯,“告诉我们答案,威廉·怀特在哪儿?”
“什么威廉·怀特!”路法斯连忙摇头,“我不认识那家伙!你们是不是找错了人!”
迪安只是看了男人一眼,眼中闪过晦暗的光芒。
顿时,与他四目相对的路法斯眼前出现了地狱一般的幻境,无数过去惨死在他手下的无辜者化作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抓住了他的脚,索命哀嚎,
“偿命!还债!”
“不!停下来!停下来!”
路法斯痛苦地捂住头,“我说…是一个叫做奥提斯·卡扎菲的男人找上了我们,给了我一百万,让我想办法从亚当身上问出关于‘降灵会’和‘五芒星’的资料的下落!”
奥提斯·卡扎菲这个名字、以及“降灵会”、“五芒星”一出口。
迪安就发现事件进度条到了百分之二十,顺势问身边的亚当,“你认识他吗?”
“我听威廉提起过几次,奥提斯是他在俄亥俄州立大学的一位同事,研究的项目貌似和‘利维坦’、‘巴弗灭’有交叉点。”
“降灵会和五芒星?”
“毫无印象。”
“那好,明天去见奥提斯,当面问清楚。”
“两位,放我一马!”路法斯忽然开口了,战战兢兢地盯着亚当,“我要是知道那个混蛋奥提斯让我冒犯的是你们这种大人物,我肯定先把他解决掉。”
“你要饶他一命吗?”迪安看向亚当。
亚当看着手头的反曲刀陷入沉默,想到自己女友凄厉的哀嚎,想到自己蒙受的屈辱。
胸中噌一声燃起怒火。
他又回到了之前那沉溺于杀戮的状态,心头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
仿佛解放了天性,他就是为此而生。
唰——
刀光闪动。
路法斯被一刀劈成两半。
鲜血如泼出的墨水在半空中抛洒,落地铺在他脚下,他嘴角咧开,宛如新生。
迪安看着他身周沸腾的红色生命之光,沉思良久,才派出衣兜里大口吸收亚当情绪的浅滩和影迅速清理现场,收割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