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宁茫然的眨眨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男人的脸逐渐清晰。

两人之间的距离算不上远,至少她能清晰的看到沈怀泽眼中自己的倒影。

——苍白、麻木、狼狈。

江楚宁猛然醒悟,仓皇的往后缩了缩。

居然不是幻觉……

沈怀泽解读出了她面上细微的表情,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个曾经永远用热切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张扬少女,现在却连他靠近都会害怕。

“江楚宁……”

沈怀泽再次开口,声音莫名有些发涩。

“回答我。”

只要江楚宁说录音是假的事被人伪造的,那么他就再帮她一把。

就当做是为那天的误会赔罪。

江楚宁睫羽微颤,指尖紧紧攥着雪白的裙摆。

她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沈怀泽灼人的目光。

她不明白……

为什么沈怀泽要问她这些。

真的又如何……

假的又如何……

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

下一秒,她的下颚被一只大手捏住。

“你是想一辈子都这样低着头和人说话吗?”

下巴被抬起,江楚宁被迫对上了沈怀泽那双蕴着无名怒意的眸子。

她心头一颤,习惯性的便要道歉。

可话还没出口,她的下颚上便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

“我不想听对不起。”

“答案。”

“那段录音是不是真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伴随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本该是暧昧迤逦的存在。

可江楚宁只感到恐慌。

她竭力张口,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破碎音节。

惊雷炸响,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整栋豪宅。

沈怀泽看着江楚宁被逼出生理性泪水的眼角,猛然惊醒,狼狈的松开手,恼怒起身。

——他居然又一次失控了。

江楚宁跌坐在地,上调的空调逐渐让她的体温回升。

她皮肤本就薄,在恢复血色之后,明显的映出了一道道青紫的指痕。

沈怀泽觉得刺目至极。

可偏偏罪魁祸首就是他。

沈怀泽生硬的移开视线,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冷然开口。

“那天,你说没人相信你的话。”

“所以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说,我就信。”

江楚宁呼吸一窒,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等这句话,等了整整三年。

终于,她等到了,且还是出自沈怀泽之口。

可是……

江楚宁想笑,可眼眶却阵阵发酸,那些被她忽视,以为不会再有的委屈情绪一涌而出,水滴不断地落下,在漂亮的裙摆上缓缓浸染开来。

“是真的……”

江楚宁颤声回答,只短短三个字,却像是耗尽了她身体所有的力量。

“但……”

但事情并不只是像录音里说的那样。

她鼓起勇气抬头,想告诉沈怀泽一切。

不是她不愿意给生母柳叶眉移植肾脏,而是她不能。

甚至,她已经做好了揭露自己身上那道最不堪最丑陋的伤疤的准备。

可话未说完,她的脸上便狠狠挨了一耳光。

“怀泽,你何必和她废话,她都亲口承认了。”

“我没说错吧,她就是个垃圾,人渣。”

宋时许没好气的冲江楚宁身上啐了口唾沫,眼底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

江楚宁想要解释,可她眼前阵阵发花,嗓子也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空气安静的可怕。

沈怀泽垂眸看着地上不断挣扎想要起身的江楚宁,神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江楚宁,你还是人吗?”

“连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见死不救。”

宋时许在旁冷笑:“怀泽,如果她但凡有一丝人性的话,当年就不会害死婉莹。”

“都说狗不嫌家贫。”

“江楚宁,你连狗都不如,为了富贵,丢下自己的亲生父母不顾。”

“我们宋家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恶心的东西。”

“来人,把她带回房间去,别让她在这儿碍眼。”

“没有我和夫人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让她在房间里好好反省。”

佣人应声而上,迅速抄起江楚宁,便往楼上拖。

“就不该让她重新回来。”

“事情闹成现在这样,我若是蒋家人绝不会再要她这么个丧门星。”

“怀泽……”

宋时许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复杂的看向身旁的人。

“你刚才问江楚宁是想……”

方才沈怀泽的行为太过反常。

反常的让他不安。

“没什么。”

“好奇而已。”

沈怀泽淡漠转身,不再给宋时许追问的机会,离开了宋家。

这天,雨下了整夜。

同天气一样糟糕的还有网上的局势。

宋家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办法浇灭网友们的怒火,大家对江楚宁的声讨越演越烈。

……

江楚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窗外已经透着白光。

昨天佣人将她丢到房间的地板上之后便没再管过她。

她隐约知道自己可能生病了,身上忽冷忽热,身体也像是被车碾过一样痛。

睡了一觉,身子恢复了些体力,可她眼前依旧阵阵发花。

她闭眼歇了一会儿,才勉力起身换下了华丽的订婚礼服,然后凭着记忆爬上了床。

再睡一觉就好了。

这三年来,每次她生病都是这样的。

男人饭都不给她吃,更何况是药。

所以,每次生病,她都告诉自己,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江楚宁闭着眼,不断地自我催眠,可被热议蒸腾的大脑却格外的活跃。

沈怀泽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在她的耳边。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说我就信……”

“江楚宁,你还是人吗?”

人……

她哪里还是人啊。

江楚宁自嘲的扯着嘴角。

宋时许说的没错,她狗都不如。

因为过去三年,狗过的都比她好。

至于现在……

只要能活下去,治好母亲。

被人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非要证明自己清白的江楚宁了。

她的傲骨已然折断。

天色渐明,宋母还在熟睡便被佣人焦急的敲门声吵醒。

“夫人,出事了,您快下楼看看吧。”

“楼下……楼下快被那些不吉利的东西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