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重庆,没有一丝风,空气中的湿度很大,太阳一出,闷得人心里发慌,成天皮肤上都润浸浸地出着毛毛汗,没有干爽的感觉,老是汗渍渍地糊着全身,即使每天洗两次澡,也仍然感到难受。
史迪威没有到蒋介石为他安排的黄山别墅去住,而是住在嘉陵江边半山腰上的官邸里。他的黄疸病还没有痊愈,头脑时时发昏,四肢无力,心情烦躁不堪。这几天,没有断过拉警报的声音,有时敌机乱扔一些炸弹就跑了,有时候,人们钻进防空洞待了好半天,也没有日机飞来。史迪威听美军总部的人讲过较场口大隧道惨案的情景,便对钻设施很差的防空洞特别忌讳。他干脆叉着膀子站在阳台上看着日本飞机从头顶上飞过,也不去钻防空洞。他忍不住大骂:“他妈的,陈纳德的飞虎队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史迪威在缅甸打了败仗,毕竟心里不高兴,心中老是闷闷不乐,很不愉快,加上害了黄疸病,几乎伤了他的元气。与蒋介石干了一仗,心里也像是一只打满了气的内胎。史迪威感到自己的脾气坏极了,往往因为一件小事也要发一场火,当自己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又十分懊悔,首先后悔当初不应该让马歇尔把自己打发到中国来。有时他甚至不相信自己能再与蒋介石相处得好了,他感到自己老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妻子温尼弗雷德从美国拍来了电报,告诉他母亲已经长眠于地下了。一连好几天,史迪威一想起自己的母亲就禁不住要揉揉鼻子。母亲,为自己操劳担心了一辈子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这对病中的史迪威无疑是雪上加霜。当母亲在世时,他总感到自己还不老,如今母亲去了,老人的感觉开始像黄昏里的苍茫暮色笼罩着自己。
他怎么也不会忘记迈阿密海滩上,母亲曾给幼年时的自己讲的那些美丽的故事,是一些像家乡佛罗里达那里的大海一样蓝色的故事。
在卡梅尔,圣诞节的夜晚,唱着歌,一家人吃着母亲亲手做的烤馅饼,真是又香又脆。
唉,都过去了,史迪威不禁上新地把沉重的头颅埋在自己的一双大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