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颜氏眼底聚起的希冀都渐渐暗淡了。

倒是杜昇,目光往采葛面上又转了一下,而后敲着椅把手若有所思。

“胎记当然可以造假,只需先用烙铁烫出形状,再敷上一种稀罕的草药,只需三日,那印记看上去就与真正的胎记无异。”

采葛不急不缓地说道。

“既是看着无异,怎么能确定芷儿身上的胎记是伪造的?”

洛坤忍不出开口质问。

“侯爷的意思是这法子实在刁钻,少有听闻,采葛姑娘方才可是看清了?毕竟事关侯府血脉,若是一着轻忽,别说侯爷和我,就是已经仙去的杜姐姐,也要在地底不安。”

俞霜纨见表哥面上的急切太明显,忙开口打圆场。

但也仅只面上的从容,那胎记是什么回事,她当然心知肚明。

芷儿提起这法子时,她还赞叹不已,心想这不就是老天都在给自己的女儿机会,取代洛甯。

而且那味药极为罕见,还是她让章妈妈去她的娘家,平宁伯府下边的药铺里寻来的。

没料到采葛竟然会察觉。

“这法子虽然隐秘,不过在皇室之中不算稀奇,曾经有心术不正的人想以此冒充皇室血脉,侯爷和夫人如果不信,采葛可以禀明长公主,请宫中奉御前来一看。”

这话一出,洛坤和俞霜纨脸色剧变。

宫中奉御是尚药局之长,向来只给皇帝和得宠的妃嫔及皇子皇女看诊,而长公主极受圣宠爱,是当真能将人请来的主。

若是那奉御当场指出这胎记是伪造的,那芷儿的事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洛坤更是急得额上直冒冷汗,他一直以为长公主看重的人是芷儿,没想到长公主府的下人竟这般重视甯儿,连宫里的奉御都抬了出来。

而且他本就心虚,对杜昇这位高权重的内兄又有些发憷,若是让内兄发现今日的事都是自己的主意,那……

俞霜纨知道这会儿指望不上自己的表哥夫君,心下飞快转着,采葛这丫头只是一个医女,在公主府想必地位也不算高,而且她之前听洛甯那丫头说过她与长公主不过两面之缘,采葛这丫头说请奉御过来看,这话可堪斟酌。

可若是长公主正请了奉御过府,看采葛的神色那奉御定是能揭穿芷儿。

俞霜纨实在难以决断。

“侯爷,夫人,芷姑娘真是侯府的姑娘,奴婢敢用性命担保,当初就是因为奴婢的私心,才让芷姑娘过了十多年的奴仆生活,奴婢如今都是为了赎罪啊。”

那牛妈妈极舍得对自己下手,一面大声说着一面额头往地上砰砰磕着。

一边的洛芷眼里都有些动容。

这牛妈妈对自己的女儿倒真是一片慈心,也罢,她日后也定不会亏待她,将来少不得保她荣华富贵,甚至等她富贵之极时,她定要代原来的芷儿,给牛妈妈一份荣耀。

但如今局面对自己有些不利,眼看着洛坤和俞霜纨都出师不利,洛芷心知求人不如求见,还好自己早有思谋,做了准备。

想到此处,她满脸不忍地蹲下身子,轻轻扶住牛妈妈,止住她磕头的动作:“娘,您别这样,大不了芷儿同您回庄子上去就是。”

洛芷放在牛妈妈胳臂上的手悄悄加重了力道。

牛妈妈察觉,抬起满脸泪痕的脸,看到那离得极近的人嘴型微动,牛妈妈一开始有些茫然。

洛芷忙拿出自己的帕子倾到牛妈妈面前给她拭泪。

借着这姿势,洛芷又无声地动了下嘴。

滴血……滴血认亲。

这次牛妈妈听懂了女儿的意思。

洛芷见人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收回了手。

“滴血认亲!侯爷,夫人,若想证明芷姑娘侯府嫡女的身份,用滴血认亲的法子就行。”

牛妈妈往前跪了一步,大声喊道。

“是,是,要知道芷儿是不是本侯的女儿,用滴血认亲的法子最让人信服。”

“来人,快去准备清水。”

屋子里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洛坤先是兴奋地一拍桌子。

“侯爷……”

俞霜纨本能地觉得这法子有些不周全,但话还没出口就被自己夫君打断了:“夫人安心,只要一试就能明了这丫头的身份。”

“快去取根针来。”

洛坤却是十足的自信,自己与芷儿本就是亲父女,那血自然是能相融的,倒时内兄自然不会再怀疑芷儿的身份。

“那侯爷和芷儿都小心些。”

俞霜纨这会也想不到别的好法子,只能由着洛坤取过丫鬟地上的绣花针,往指尖一戳,一滴血就落在了装着清水的碗里。

“芷儿,快。”

洛坤生怕再生变,将手里的绣花针递给还扶着牛妈妈的洛芷。

洛芷低着头上前,接过那绣花针,往自己食指尖上一刺,一滴血同样落入碗里,果然不过一会儿,洛坤兴奋的声音就在正堂里响起:“融了,融了,霜儿快看,我和芷儿的血融在了一起,芷儿她就是我的血脉啊。”

“是啊,恭喜侯爷,总算没有冤屈了这孩子。”

俞霜纨面上也带了笑意,拉起洛芷的手欣慰地拍着。

上面这三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杜昇夫妇的脸色却是极差,尤其是颜氏,放在膝上的手都抖了起来。

这丫头竟真是洛坤的血脉!

她的小姑子,真的不值。

她用尽了毕生的忍耐力,才没有冲上前怒骂。

“快给舅老爷他们看一眼。”

洛坤见着两人的神色,只当是惊讶和疑惑,催促着旁边的丫鬟将白瓷碗端到杜昇夫妇跟前。

拾冬将碗小心端了过去,放在杜昇夫妇中间的高几上。

两人往里边看了一眼,那两滴血确实融在了一处。

哗啦!

杜昇夫妇还没抬头,对面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甯儿!”

“姑娘!”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只见洛甯已经跌落在地,旁边几上的茶盏也被拂落,碎裂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