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局长叹口气:“照我说的办吧,这也是为你好。跟你说,即使你能顶得住,我也顶不住了,这一夜我已经接了几十个电话,眼看天就亮了,还一点觉没睡成……我能理解,你的心里一定委屈,可是,要从长计议,执法环境的改善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有时需要妥协。”声音低下来:“林荫,你听着,我需要你,公安事业需要你,我不希望你是个短命的公安局长,斗争才刚刚开始。只知前进不知迂回,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员,只是一个莽夫,你不能做这样的公安局长。”
林荫急了:“可是,谷局长你知道他们的问题吗?他们涉嫌组织强迫妇女卖**,强奸,二军子还杀过人,暴力阻挠公务,砍伤执行任务的民警,怎么能说放就放啊……谷局长,这是法律呀,法律是神圣的呀……”
林荫把二军子的情况介绍了一下,谷局长听完迟疑起来:“还有这种事?那么,这个二军子可以先扣着,做精神病鉴定,别人就放了吧!”
别人是谁?除了逃犯,赌徒和嫖客已经大多放了,还没放的只要交了罚款也得放,那剩下的只有陶素素了。看来,这个女人也真不是凡人,这么多人给她说情。
林荫还在犹豫,谷局长的声音已经透出不快:“林荫,我怎么以前没有察觉,你竟然这样的幼稚。严格执法是对的,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清水公安局长换另外一个人,会对事业和法律更有好处吗,我还需要你改变清水的治安面貌呢。不要再说了,听你们市领导的,放人。就这样吧!”
谷书记电话放下了。林荫无力地垂下了手臂。尽管他心仍有不甘,可重重的压力使他无法再坚持下去,尤其是谷局长的话把他说动了:我不希望你是一个短命的公安局长……如果换个人在你的位置上,会比你对事业和法律更有好处吗……
许副书记、陈副市长、于海荣都听清了电话里的声音,谁也没有说话,用不同的目光盯着他。好一会儿,林荫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对三人说:“好吧,陶素素可以放,可二军子不行。我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杀过人,是精神病。这回他又暴力阻挠执行公务,得重新进行精神鉴定。对了,三位领导都在,我得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不明白,公安机关依法履行职责,对藏污纳垢的场所进行检查怎么就影响了经济建设?难道卖**嫖娼和赌博等污七八糟的东西有助于经济建设吗?我不理解,什么叫不能机械执法,难道执法还需要灵活性吗?那法律还有什么严肃性?我更不明白什么叫站在讲政治讲大局的高度执法,难道严格执法与大局和政治是对立的吗……”
他还要说下去,陈副市长已经站了起来,拍着他的手臂说:“林荫,别说了,你说得对,可是对不一定就行得通,我都服了,你也服吧。好,放人吧!”
三人往外走去,林荫也不送。陈副市长走出门忽然又返回来,嘴里说着:“哎,我的打火机落屋没有……”然后低声对林荫说:“林荫,看来你还不了解陶素素这个女人,他是万书记的人……我本不该跟你说,可怕你不了解情况,吃大亏……其实,我本不想来,又怕你硬顶下去更吃亏,今后你要多多注意……”
陈副市长叹息着走出去。林荫感到他好象还有很多话没说,可也没再追问。一时之间,他只觉脑海一片茫然。直到秀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才清醒过来:“还想什么呢?快放人吧!你咋能这样啊,把领导都得罪了……”
林荫突然吼了一句:“你懂个什么,里屋呆着去!”
秀云一愣,脸渐渐红了,眼睛里也有了水光,掉头进了里屋。
望着秀云的背影,林荫心中生出一丝悔意:真是的,跟她发什么火?!
顾不上这些,林荫想了想拿起电话,拨通了方政委的家。片刻,听到方政委的声音。林荫歉意地说:“打扰你了。实在没办法,咱们必须商量一下……”
方政委听完林荫的话没有任何意见:“我早知道会这样,咱们别再顶了,能达到这个结果已经不容易了,马上放陶素素吧!”
大约十分钟后,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走进来四个人,罗厚平、秦志剑、李飞和黄建强。四双关切的眼睛都望着他。
罗厚平说:“陶素素放了,说一会儿派人送钱来。天眼看就亮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家,您也休息一下,天亮了,陪弟妹上街散散心!”
李飞说:“林局长,应该满足了,一把从皇朝大酒楼拿出一百多万,这可是清水历史上从没有过的呀!”
黄建强说:“林局长,我们早知道,这次行动要惹来麻烦,您恐怕承受不住,搞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易了,大伙都理解你,你别生气了!”
秦志剑也说:“二军子已经送进了看守所,派专人看着他……”说着又愤然起来:“妈的,进看守所时还牛×呢,居然踹了把门的武警一脚,还对我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咋样’妈的……”意识到此时说这些不太合适,改变成劝慰的口气:“对,林局长你别生气了,明天我们联系一家权威的精神鉴定医院给他鉴定,北方精神病院是不能去了!”
……
在几人的劝说下,林荫的心情好了些。他勉强笑笑,挥挥手说:“谢谢你们,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快回家休息吧,这一夜太辛苦了,大伙都累坏了”
几人离开了。
屋子里静下来。
人离去,天也渐渐亮了,整个公安局大楼静下来。对了,今天是周六,双休日,也是“七一”。昨夜的行动,可以说是用实际行动为党的生日献礼吧!
林荫环视了一下空旷的办公室,无聊地站了片刻,走进里间的卧室。
秀云正坐在沙发里托腮生闷气,见他进来,一扭身把脸转向窗子。
看见妻子这副模样,林荫露出了笑脸。他喜欢看秀云这个样子,手托着腮,象个小女孩儿一样。她比他要小上五岁,她不是文化型女性,可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韵味:真诚、朴实,开朗。虽然有时爱耍点小孩子脾气,可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只要哄上几句就会云开雾散。此时,林荫已经为刚才发火而懊悔,心有歉意,悄悄走近她,要伸手抚揽,她却忽地从沙发里站起,坐到靠窗的**。
林荫笑嘻嘻走过去:“干啥呀,多长时间没亲热了,躲什么呀?”
手臂伸上去,被秀云“啪”的一声打开:“别碰我,去找那个女记者吧,可真快呀,刚来几天就搞上了,行,她人长得也漂亮,文化又高,还是记者,配得上你!”
林荫乐了,他知道妻子的心理。当初他们相处时,她就表示过,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女工,只有高中学历,配不上他。可他喜欢上了她的真诚率直,喜欢上她那质朴的椭圆形脸腮,就一无顾地选择了她。可是,尽管结婚多年,已经有了儿子,她的心底还是有一种自卑的感觉,特别是这两年,她更多了几分心思,怎么解释她也不放心。有时,他也喜欢她这个样子,觉得好笑,可爱,可有时又很生气,因为怎么解释她也不听,总是怀疑有别的女性和他有特殊关系,有时会无缘无故为此而赌气。现在又来了。
针对秀云的心理,林荫凑到床前,强行搬住她的肩膀说:“她呀,是挺漂亮,文化也比你高,如果我还年轻,没准会选择他,谁让我先遇上你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来,别闹了,你大老远来了,总不是跟我赌气来了吧。你没看见吗,我多不容易呀,你就别再给我添烦恼了,啊,求求你了!”
秀云:“别来这一套,谁给谁添烦恼了?瞧你刚才发火那样子,象老虎一样,好象要吃了我似的,我咋的了,大老远跑来就为受你这个呀……”
秀云说着又来了火,的头扎到**,流出了眼泪。这眼泪是真诚的。她原以为丈夫当上公安局长是件好事,还觉得很荣耀呢,没来之前,也有种种幻想,幻想着林荫对自己突然光临的惊讶,幻想着做为公安局长妻子在民警面前的尊严荣耀,可想不到却是这样的迎接。她又想起来路的颠簸,到了公安局大门口被堵住进不去屋,想到丈夫和那个年轻漂亮的女记者亲亲热热肩并肩从楼里走出来,又说又笑的样子,委屈、担心一股脑都从心头涌上来,变成泪水从眼睛流出,洇湿了枕头,怎么也止不住……
林荫急忙又哄又劝:“秀云,别这样,我也是气坏了……你想,我能跟谁发火呀?能跟民警吗?能跟领导吗?只能跟我的亲人哪。你是我妻子,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哪,跟别人行吗?跟那位女记者,人家不挠我个满脸花才怪了,如果那样,你叫我咋见人哪……”
果然,秀云很好劝,林荫说了几句她就多云转晴了,听到林荫说被女记者挠个满脸花时,“咯”的一声乐了,翻过身来,擦着泪眼说:“她敢,我这么多年都没挠过一回,她敢挠……”说着还查看林荫的脸,就好象他真被谁挠了一样。
林荫知道风雨已经过去,心情也好了许多,搬着秀云的肩头,把她的身子搂进怀里说:“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正赶上这件事,一宿白白过去了,来,现在怎么样,让我们来互相慰劳一下……”
已经好长时间没这样了。两人身体一亲密接触,生理上都有了强烈的反应,可秀云却口是心非地无力挣扎着:“不,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呀,还公安局长呢……”
林荫走到窗前把窗帘放下来,把电话线拔掉,手机关掉。然后回到秀云身前,开始解她的衣服:“公安局长怎么了,公安局长也是人,也是男人,也许,比别的男人更理解女人,更需要女人,更能使女人快乐……”
秀云挣扎着挣扎着,可衣服还是很快脱了下来,林荫也三下两下脱光了身子:“跟你结婚这么多年,还真没大白天干过呢……正好,一点干扰也没有……快……”
秀云还是作出挣扎的样子:“你算什么公安局长,让你们民警来看看,纯粹是流氓……”林荫说:“我就是流氓,就是流氓,我叫你尝尝流氓的滋味……”秀云再也不挣扎了,不一会儿就呻吟起来,象要把林荫吃了一样紧紧抱在怀里,身子还绞动着:“快……快……”
一切不快在这疯狂的瞬间都消逝了,林荫表现得无比亢奋,高度的的快感电流一样击过他的身心。
**过后,快感渐渐远去,可美好的感觉却久久保留着,再加上多日的疲倦,林荫不知不觉睡去,进入深沉的梦乡。
这时,秀云却起来了。她走进卫生间洗涮了一下,又回到床边,打量着沉睡的丈夫,痛心地看到,他见老了,脸上写满了疲惫,虽然睡着了,眉头却还在皱着,好象在跟谁赌气。秀云轻轻揉了一下,想让它舒展开,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她只能疼爱地盯着他,象守护着一个大孩子一样守护着他。她为他自豪,也为他担忧,想帮助他又无能为力。只能久久地守望着他,忘了时间,忘了一切……
林荫睡了很久很久,睡得很香很香,睡到后来,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梦见自己行走在温暖的阳光下,绿草如茵,山青水秀,阳光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自己,温暖了世界,也温暖了自己的心……一种幸福的忧郁渐渐从心中生起……忽然,他看到了母亲,是中年时候的母亲,而自己忽然变成了孩子……母亲,原来你在这里,你离开我好久啊,儿子想死你了……一股巨大的悲伤忽然从心头弥漫开来,无论如何也难以抑制,林荫叫了声:“妈……”张开双臂向母亲扑去,眼泪泉水般喷涌而出,巨大的哀伤从心底迸出,搂着母亲呜呜哭出声来……
他被自己的哭声惊醒,醒来后还在哭,还沉浸在梦境中,他不想醒来,他要再看看母亲,拥抱母亲。他要哭,要对母亲哭诉,哭得是那样的痛快,那样的舒畅……
终于,他慢慢睁开双眼,看到一双关切的泪眼在盯着自己,原来是秀云,心一动,急忙起身穿好衣服。
秀云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心:“林荫,你怎么了……”
悲伤和酸楚再次从心中升起,林荫什么也没说,伸出双臂,把妻子紧紧搂在怀里,把脸扑进她的胸膛,强抑泪水,紧紧地拥抱了她好久。
秀云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丈夫怎么了。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啊,现在是怎么了……好在林荫及时控制住自己,从妻子怀中抬起头来,擦擦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做了个梦!”然后走进卫生间,“哗哗”洗起了脸。此时他完全清醒过来,也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会产生那种感情,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感到心里很畅快,通体上下都有一种舒适的感觉。看来,痛哭流泪有时还是有好处的。
走出卫生间,他恢复了平常的心境,对妻子说:“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一声招呼,正赶上这乱哄哄的……家里都好吧,爸爸身体怎么样,儿子的学习还行啊?”
秀云打量着林荫的脸色,没再问什么,体谅地顺着他,说起了他想听的话:没通知他,是想给他来个惊喜,没想到赶上这种事;家里一切好,爸爸的身体随着天气转暖,感觉好多了,儿子学习更有了进步,前几天全年级联考,进了前五名,不用他操心。林荫听了深感欣慰,发自内心地感到妻子来得及时,来得好。正听得来兴趣,忽然听到肚子发出咕咕声,才觉得饿了,想到妻子来到清水还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就拉起她的手臂:“走,咱们上街,找个小吃部,享受享受去,今天是星期日,咱们好好过一过!”
秀云欣然响应这个建议。林荫换了便衣,携妻子走出办公楼。
林荫本想去个象样的饭店,可天还早,大一点饭店还没有开业,秀云也舍不得花钱,坚持说:“找个小吃部随便吃口就行了。”
进了一个小吃部。里边有不少人在吃早餐,林荫要了包子和稀粥,和秀云坐在角落里吃起来。因为他穿着便衣,来清水的时间也不长,所以没人认出他来。吃饭的时候,听到邻桌有人低声议论着:“听说了吗?昨天夜里出大事了,皇朝大酒楼让公安局端了,罚了好几百万,二军子也抓起来了!”
他的耳朵一下立了起来,向秀云使了个眼色,二人不动声色地边吃边听。
另一个人惊讶地:“真的?我不信?你听谁说的?”
回答:“谁说的?全市都知道了。看这架式,公安局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另一个人:“咳,我不信,还不是做个样子给人看,动真格的怎么不抓大军子?你看着,用不了三天二军子就得放出来,谁不知道他是疯子,杀人都不偿命!”
“那可不一定,”说话的人口气重了:“现在这个公安局长可跟以前的不一样,你没听说吗?他刚一来就把大军子三个手下拘留了,前些日子又把大桥镇的‘偏头’抓起来了,谁说情也不行。你也别不信,共产党要是动了真格的,谁也挡不住!”
另一个人:“要真这样,咱清水还有点希望。再瞧瞧,如果形势好,就让我表哥回来。他本来在咱市生意做得好好的,可前年硬被大军子手下给打跑了,赔了好几十万,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哪天我给他打个电话……”
第一个人:“哎,我看你不如先给公安局林局长打个电话,看来,这人是真共产党……”
两人话音低了下去,听不清了。看来,群众反映还行。可是,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可知,清水治安还有很多黑幕没有揭开,大军子还有很多罪恶等待清算。
因为心情好,这顿早餐吃得特别多。
吃罢饭,领着秀云上街转了一圈。因囊中羞涩,不懂生活,林荫没有给秀云买任何东西,反倒是秀云给他买了件衬衫。返回公安局的途中,秀云又在一个摊床前停下来,买了一捆黄纸。林荫见状一愣,猛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一股痛苦、悲伤、自责的心情“忽”地涌上来:对呀,今天是母亲的周年哪,你怎么都忘了……啊,怪不得自己做了那个梦,梦见了母亲,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提示自己吗?!
啊,母亲,我的母亲,你离开我多久了……
泪水又涌上来,林荫强控制住。他又想到了梦境,真想象梦里那样,抱头放声大哭一场。
回到局里休息一下,秀云对林荫提出:“我来一趟也不容易,听说你们清水有个灵幻寺,想去看一看!”
林荫也早知道这个寺庙。说来好笑,它虽然是座庙,却成了清水人和外来人观光游玩的一个景观。林荫来清水后因为太忙,还一次没有去过。此时架不住秀云央求,也为了让她高兴,两人就打台出租车出了城。
一个小时后,二人来到灵幻寺。寺院建立在山坡上,因建筑时间不长,青色高墙还很新。寺庙前有一道巨大的影壁,上有四个大字:“法轮长转”。林荫心中暗暗称奇,这怎么和李洪志的**好象有些渊源。问了一位游客,对方解释说,李洪志的**就是剽窃了佛家这个理念而来。
进入寺院,才觉这灵幻寺很大,两座大殿南北遥遥相对,还有一座小殿居中,两侧是禅房及回廊曲径。回廊上悬挂着一些精致的木刻画,表现的皆是佛家的一些传说故事。在寺院大墙外面还有两幢带有现代色彩的住宅楼,是僧人的起居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