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晴朗,陈顺心情舒畅,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与张含迎面碰上。
陈顺微笑着点了点头,叫了声:“张秘书长。”
张含微微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径自走了进去,陈顺顿时感觉有些尴尬。想想,自己平时的确也有些事情做得不够到位,虽然不是成心的,但总算是没有协调好,他对自己有些意见也是正常的。只怕自己今后做事情得更小心更谨慎些才是,有些可以避免的误会,应尽量避免,省得到时候引起同事之间的纠葛就不大好了。想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也跟着进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堆了一大沓文件。
陈顺叹了口气,想必,今儿又有得忙碌了。陈顺翻了翻上面的几个文件夹,秘书大多将急件放在上面,第一个是省里的明传电报,是理论学习工作会议暨上半年工作汇报会,对象是书记和宣传部长,时间定在八号上午报到。陈顺看了看日期,就在明天,这省里也真是的,每次开会都是急件,而且大多都得准备材料,还真是麻烦。
想到这里,正打算叫新任综合科长许城龙将文件准备一下,忽然想起他今天请假,急忙叫来新调进来的综合科干部叶文,让他先准备汇报材料。而后翻了翻下面的夹子,将所有文件一一做了批示,交由秘书科一一提交到领导们手中,这才松了口气。
下午刚上班,叶文就将汇报材料送了过来。陈顺心道:速度这么快?该不会是抄袭去年的吧?翻开材料一看,果然,换汤不换药,和去年的几乎没什么区别。不由得大皱眉头。现在这些新来的小伙子啊,还真是懒,连动动脑筋都省了,未免也太省事了吧?于是摁了电话,将叶文叫了过来,把材料往他面前一扔,道:“你认为这份材料拿得出手吗?”
叶文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自己是新手,材料写得不好被领导骂早在意料之中,也就回答道:“他们告诉我说,这些都是每年必有的例会,将去年的拿来抄抄改改就行了。”
原来,中午的时候,张含的秘书李明想拉叶文一块儿去吃饭,见他要加班,就教他将往年的稿子修改修改,糊弄糊弄就过去了。这李明原本是市委办驾驶员,人是相当勤快,头脑也灵活,只是有点儿偏了,什么歪门邪道都会一点儿,原先是张含的司机,也不知是不是真正对了张含的脾气,就让张含给看上了,调到身边当上了不在编的所谓秘书。关系虽然没有过去,但市委办的人都知道,只要对了领导的胃口,什么关系都不在话下,至于转干,没机会也会给你创造出个机会的。而且,自从他到市委办秘书科后,是生意工作两不误,在外面赚的是盆满钵满,领导也是哄得满意顺当,办公室的人当着他的面只说他厉害、能干,背地里却是不齿他的行为,当时雷林在的时候,就曾半含讽刺地称他是给个支点就能撬起地球的人。
陈顺听了叶文的话,恼火道:“是谁这么说的?市委办的工作以严谨著称,什么叫糊弄糊弄就行了?”
这叶文见问是谁,就乖乖吐露实情,道是李明告诉他的。陈顺原本就不大喜欢李明的为人,一听说是他,顿时火起:“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啊?也不动动脑子。人家是干什么的,你又是干什么的?出去重写。另外,许科长没回来,写好了先给周副主任把把关。”正好李明拿了一张发票在办公室外探了探脑袋,见了陈顺虎着脸说完这番话,知道是针对自己说的,急忙一头缩了回去。
陈顺见叶文出去,顺手挂了个电话给周副主任,请他辛苦点,抽空再给叶文好好把把关。心里却道:看来,这科室人员中要是没有几个骨干力量是不行的,该多物色些人才才是,要不今后工作要是忙起来,只怕自己就是多长几个脑袋也不够用。想了想,分别打了电话给雷林和许绪,问问二人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刚放下电话,就听沈从书的秘书小周在门外敲门,原来沈从书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想到第二天得上省城开会,却没见到相关的汇报材料,就打电话问陈顺,见电话占线,就让秘书小周来问问情况了。
陈顺急忙打了个电话给沈从书,约好稿子出来后晚上送到他家里,沈从书也不多言,提了几点要求,提醒他把近期工作的重点、亮点给点出来,这才挂了电话。陈顺擦了把冷汗,又仔仔细细考虑了几个问题,列了提纲,将叶文叫了进来,把提纲交给他,叮嘱他一定要在晚上七点之前给拿下来。
叶文正自伤脑筋,不知道如何下笔,才能写出新意,见了提纲,喜不自胜,保证晚上七点前完成任务,陈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正准备将桌子收拾一下,张含又打来电话,询问材料准备情况,陈顺急忙将情况又汇报了一遍,正要告诉他晚上八点之前送到沈书记手上,忽然留了个心眼,想到张含或许还想把把关,急忙道:晚上七点送到您家里,让您先把关。
果不其然,张含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陈顺只感觉头上直冒冷汗,在市委办待了这么些年,张含的脾气他也听说过,以前是尽量避免和他打交道,没想到因此差点不知不觉又得罪了领导。当下不敢轻心,继续看手头的其他文件,就在这时,李明敲了敲门,随即拧开门,拿了一张发票进来,陈顺接过发票一看,发票上写着招待费,其他是一片空白,连接待单位都没有,于是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接待的都是什么人?
李明笑道:这是前任主任经手的,当时我也在场,酒店老板就叫我顺便给带过来报销了。
陈顺皱了皱眉头,打假发票向来是司机的惯用伎俩,他也知道,为了谋取一些利益,部分秘书往往学那些司机,也打上一些莫须有的发票来报销,假说是领导买的或是用的,自己不好分辨,又不好向领导核实,担心若是真的,会伤及领导的面子,揭穿他们假公济私的面目,使得他们因此恼羞成怒,认为自己故意找他们的碴儿,那今后的工作可就难做了,要跟他们计较,除非自己不想当这个主任。
想到这里,陈顺委婉道:“这张发票,你找前任林主任证明一下,如果真是接待单位的客人,我就给签了。”
李明讪讪地收回发票,一转身,恨恨得在心里大骂:摆什么臭架子?爱签不签,当我好欺负,看不起我这个司机出身的是不是?最好保证以后什么把柄也别落在我手里。
陈顺见李明出去,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班时间,估计叶文文章还没有弄清楚,就打电话叫了两份便当陪着叶文加班。
叶文直到六点半才将稿件弄好,直接输了一份给陈顺,陈顺扫了一遍,不甚满意,看看时间不早,只好亲自动手改了起来。
叶文看着陈顺在稿子上涂涂画画,自己的稿子被删得惨不忍睹,既尴尬又心疼,每见陈顺修改一处就吐一次舌头,三口两口匆匆吃完便当,陈顺也改得差不多了,急忙拿过陈顺已经修改过的稿子边看边输入电脑,见陈顺修改后的稿件果然简洁精辟许多,这才暗暗佩服,心甘情愿地平息下先前的诸多不情愿。
见叶文修改好稿子,陈顺又认真看了一遍,肯定其中一定没有错别字病句之类的毛病了,这才亲切地拍拍叶文的肩膀,道:“市委办的工作就是这么麻烦,你初来乍到,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还应该多向老前辈学习学习,要不怕辛苦,把文字功底弄扎实了,对你今后的工作大有好处。”
叶文笑道:“谢主任指点,我今后一定努力。”
陈顺也不多言,让叶文在办公室休息一下,顺便通知打字员到办公室准备印发材料,自己则拿了两份稿件,亲自往市委办领导宿舍楼赶。
张含见陈顺准时将材料送到,知道时间紧,接过材料认真看了一遍,有心挑出点毛病,又担心是按沈从书的要求写的,于是问道:“是按书记的思路写的吗?”陈顺点了点头。张含于是递过稿子道:“没什么大的毛病,你直接给书记吧,看看他还有什么补充的。”
陈顺这才松了口气,又往沈从书宿舍赶。沈从书对稿子亮点部分又做了些提点,陈顺见沈从书认真看文稿,不好打扰,就观察起沈从书的客厅。
这些常委宿舍楼的面积大体相同,只是布置因个人爱好而有所不同。沈从书来到这里不久,对楼房的布置没做多大的变动,阳台上放了几盆兰花,陈顺认得有一盆荷兰,那可是少见的极品,也不知沈从书是哪里弄来的,另两盆是常见的春兰,看似寥寥数根,却是简洁有劲,自有一番傲然之势。厅内正面墙上挂了一幅字画,上书:寡欲以清心;中和以平心;宁静以养心;知足以安心;乐观以怡心;怡淡以静心。字体圆润,却是魏碑,条幅下角有一个印章,陈顺仔细瞧了瞧,却是“沈从书印”四字,知道是沈从书自书,顿生敬佩之情。回过头来,正好看见沈从书将文稿改好,急忙集中精神,将文稿修改部分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匆匆赶回市委办。
市委办里,叶文见陈顺没回来,不敢擅自离开,就一边玩QQ游戏一边等,不久,接到电话的打字员也到了,两人刚聊了会儿,陈顺就回来了,大家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很快,改稿、审稿、打印,又装订成册,三人齐心协力,一气呵成,陈顺见材料整理妥当,又打电话交代了书记秘书小周,让他第二天记得提前将文件带到车上给书记,这才放心回家。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
在经过张含宿舍门口的时候,陈顺正好遇上张含的秘书李明,正指挥着一群人往张含家搬着一个大物件,看外表,似乎是电器之类的东西,于是停下问道:“要帮忙吗?”
李明见是陈顺,皮笑肉不笑道:“这原本就是我们这些人干的活,怎敢劳主任大驾。要是主任做了,那我们今后干什么啊!”
陈顺听着这话怎么这么不顺耳,以为他半夜加班心情不好,也就没有计较,冲他笑着点点头道:“那你辛苦了。”
望着陈顺远去的背影,李明撇了撇嘴道:“还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想当面做好人,背后使绊子,在我李明面前,你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