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以后,陈顺七上八下地想了半天,如若是按照他先前的想法,在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可是现在,他已经不那么想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忽然发现,相对于工作而言,于黎才是他最渴望得到的,也是他一生中最需要的,他希望自己可以和于黎在一起生活。至于升职,那些所谓的风光对他而言,一切都是虚的,无论你打拼多久,最终一切还得放下。但是如果自己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放下工作,他不知道自己今后能做些什么,毕竟他还得生活下去,还得为自己未来的生活创造一定的物质基础,他不可能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情,让于黎来养活他和他们的孩子,也许他可以当一个作家,或是经商,但是这一切都必须从头开始,从零开始,结果也是个未知数,根本就不可能给自己想要的生活提供任何保障。他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毕竟他已经不是一二十岁的年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供他挥霍,供他试验。他曾经看过一篇文章,题目就叫《三十不后悔》,人一到三十,如果还没办法树立自己的目标,没有着手向自己的目标进军,那这一生必将一事无成。
犹豫再三,陈顺还是作不了决定,索性什么都不想,拨通了于黎的电话。在这一点上,他希望可以听听于黎的意见。
电话拨通了,于黎声音沙哑,似乎还没有从吴东东死亡的悲痛中恢复过来,陈顺一阵心疼,安慰了几句,知道她现在在滨海吴东东父母的家中,立刻放下电话就赶了过去。
吴东东的父母看到陈顺,礼貌性地聊了一会儿,于黎从房间里出来后,吴父吴母见陈顺目光经常瞟着于黎,对于黎尤其关切,心里不悦,没说上几分钟就要下逐客令,陈顺只得讪讪离去。
第二天,张含上班,刚进办公室,李明就匆匆忙忙进来,一进门就回转身将门给关上了,张含奇怪地看着他,只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压低声音道:“秘书长,任一鸣副主任进去了。”
张含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心道:难道是那些事情犯了……李明见他皱着眉头,大张着嘴巴,一副愕然,又补充道:“听说他昨天被调查组叫进去,直到今天都没出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张含半天才合上嘴巴道:“这样吧,你先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去那边打探打探,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
李明走后,张含立即打电话给调查组的许副组长,他和许副组长是同一届党校培训班的老同学,多少有些交情。电话接通后,还没聊上两句,正要切入正题,许副组长就说有事情,将电话匆匆给撂了,张含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自己的事情暴露了,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一个早上都心神不宁,连沈从书敲门进来也没发觉。
沈从书见张含坐在办公桌前没精打采发着愣,不由得笑道:“发什么呆呢,老张?”
张含醒过神来,见是沈从书,急忙站了起来,将沈从书让到了沙发边,两人坐定,张含以为沈从书是和他一起聊任一鸣被抓的事情,苦笑着对沈从书道:“真没想到,任一鸣也会出事。”
沈从书知道他和任一鸣之间走得比较近,见他担心,安慰道:“你也别太紧张,被叫进去问话,就未必有事情,如果真有事情也是他咎由自取。我们党内有些同志的确是太涣散了,对自己要求不够严格,作风上没有严于律己,的确在群众中造成了很大的不良影响。”
张含听话音,似乎任一鸣的被调查与贪污没什么问题,略略松了口气,心里暗骂道:“这家伙坏就坏在好色,希望别扯出别的什么事情来才好。”原来,调查组收到一封检举信,说是任一鸣在临海县任职的时候,不仅作风不好,还和教育局长联合起来,两人一起玩女人,还一起搞贪污,利用每年教师进城考核的机会,向每个通过关系进城的教师收取好处费,每人三到五万不等。调查组原本就指望着从中捞出几条大鱼来,接到举报信立刻就派人到临海,将原教育局长徐俊峰给叫了进去,徐俊峰原本还仗着和任一鸣的关系比较铁,死不承认,但架不住调查组的车轮战术,两天以后,在数百瓦的照明灯下,终于脸色发黄地将事情给抖了出来。
调查组一得到结果,立刻将任一鸣控制了起来,又从外围查到了茶室赌博受贿的事情,其中还牵涉到了张含和市委的几个部门领导。
调查组再次提审任一鸣,但任一鸣死不承认,尤其是牵涉到张含的事情,任一鸣撇得一干二净,只是说自己曾经带他进去玩过,并不存在什么行贿受贿的事情。调查组没办法,又找了几个经常跑茶室的工作人员,岂料这些人有的已经从张含那里得到好处,有的畏惧于张含在滨海的势力,都不肯说明张含在茶室的赌博行为,只说不知道,是应任一鸣之约上茶室捧场的时候,偶尔在茶室遇到而已,当然,没有人会笨到告诉调查组说,自己遇到张含,并和他一起在茶室里赌博,或以赌博的方式向他行贿,茶室嘛,当然只是喝茶。调查组只好约谈张含。
张含到宾馆的时候,许副组长对他很是客气,笑着道:“张秘书长,劳您大驾来一趟,委实是因为我们在调查过程中,有些事情弄不明白,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张含也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在下知无不言。”心里却在不住安定着自己的情绪,想着出现各种情况后的应付之词。
进了调查室,两个年轻的调查员一脸严肃,张含急忙收敛心神全力应付。
调查员例行公事问完姓名、年龄等后,单刀直入问起任一鸣的事情。张含不慌不忙道:“该同志平时对领导还是很尊重的,做事情也勤快,因此平时我对他还是比较信任,对于社会上的一些传言,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也不好胡乱猜测,只能以自己的眼光看他,尽量将他往好处带,毕竟,党培养一个领导干部也是不容易的,何况人无完人,同志之间,谁没有缺点?既然有缺点,我们就应该帮助他们改正。如果这个同志到现在还有很大的毛病,说明我们的党组织对他关心的还不够……”张含一张嘴就是一大溜的话,让两个年轻的调查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严厉,语气也就客气了起来。
许副组长和组长在隔壁听了连连摇头,这张含,果然不那么简单。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次叫他,只是单纯过过场,并不涉及要害,即便他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打草惊蛇。
从调查组出来,张含站在宾馆门口,对着那些绿色的旁道树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在调查室他很镇静,可是,神经还是因为绷得太紧,让他有了一些不舒服的感觉。不过,吸进了这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好多了,张含回头看了看宾馆里调查室的窗口,微微一笑,其实要应付这些人也没什么难的,只要自己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什么双规,什么牢狱,对他而言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回到家里,周凝兰已经煮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远远的闻着饭菜香,张含的胃口顿时大开,也顾不得洗手,直接就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了一块自己最喜欢的韭菜蛋饼,周凝兰见他如此,笑道:“今天胃口怎么这么好?”
张含咽下口中的菜,笑道:“你猜我早上去哪里了?”
周凝兰摇摇头。
张含得意道:“我被调查组叫去接受调查。”
周凝兰一惊,急忙坐了下来,急切地问他具体情况如何。
张含见她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急忙安慰道:“没事,你看我这样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凝兰这才稍稍放下心。
张含又道:“只可惜,任一鸣是完了。”
周凝兰闻言,心里有些惋惜,毕竟任一鸣曾经帮了自己不少忙,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任一鸣的事情,叹息了一阵。张含心知任一鸣对自己的重要性,但因为怕周凝兰担心自己,就笑道:“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你就别为他担心了。实在不行,等他出来以后,我为他安排一个比较吃香的单位,不过,领导是当不成了。”
周凝兰点点头,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我今天看见陈顺好像上班了。”
张含早听到风声,并不奇怪,只是下意识地看了周凝兰一眼,见她并没有那种情人似的关切,知道她已经完全放弃陈顺,心里高兴,道:“他也该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