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阵雨,早上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天空也清朗多了。刘扬帆起了个早,独自一人在大院的小区石径上散步,然后到市委小食堂吃罢早饭,和任南行一道到市委办上班。刘扬帆到了市委办门口,便站住了看那对青石狮子,其中有一只半边脸上出现了黑色,问任南行是什么原因,任南行说:“是白玉兰树的积水滴在石狮脸上,又经太阳暴晒形成的。”刘扬帆“嗯”了一声,说:“那就把白玉兰树的枝叶修一修,免得再将雨水滴在石狮脸上。”任南行笑道:“书记真是爱护一花一石啊!”
刘扬帆点点头说:“这对青石狮子很有文化底蕴啊,不同于一般的石狮。再说,天天见,日久生情嘛!”
两人说着,进了大门,准备上楼,身后就有陈康一行跟了上来,快走两步,拦住了刘扬帆和任南行,又作了自我介绍,口头简要汇报了因峰侨社区办公地点问题与林好森打官司的事。刘扬帆接了陈康递来的报告,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拧成了“川”字,说道:“你们回去吧,我来想办法。”便和陈康握了手,与任南行上了楼。刘扬帆翻了一下报告,心想前面一份报告批给林建栖,居然没有回音,便打电话给方东,才得知方东给孙佳和方洋送行,正在从机场回海川的路上。方东把找林建栖,林建栖找郑玉类的过程简要汇报了一下。刘扬帆放下电话,心想给郑玉类挂电话看来是没有必要了,挂了电话,他还是顶着就下不了台阶。但这事虽小,反映出来的问题从本质上说又是严重的,社会诚信危机啊。一方面要求全社会要重视社区工作,另一方面社区碰到问题,大家又扯皮推诿,不应该啊。打电话给法院,法院也难办,他们也只能依法办理,诚信问题有必要通过舆论来引导。
刘扬帆想好,便在陈康送的报告上批示:请海川日报社组织报道,对违反诚信行为的人和事,应予严厉鞭挞!又叫周见把批示件尽快转到海川报社。
方东上午9时便赶回了市委办,去了趟任南行办公室,笑道:“今天一早送孙佳和方洋上机场,她娘儿俩都飞北京了。”
“方洋上哪所大学啊?”任南行关心地问道。
“清华大学新闻系。”方东答道。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任南行自觉突然说了一句成语,也十分贴切,很是得意。
“哪里,哪里,我希望儿子比我有出息啊,虎子犬父啊。”方东哈哈笑了起来,任南行也大笑。
“今年是党委换届年,现在是9月初了,各项准备工作要开始做,选配班子和召开党代会是最紧要的事,办公室要全力以赴做好各项服务工作。”任南行转移了话题。
“各项工作都紧锣密鼓地进行,您放心吧。”方东认真地回复道。一会儿,周见到了任南行办公室,朝着方东说:“主任,刘书记叫您过去一趟。”方东站了起来朝任南行点头笑笑,离开了任南行办公室。
刘扬帆看方东走进来问道:“老婆、儿子都走了?”
方东微笑着答道:“是啊,谢谢书记关心。”
“省委李书记提出要建设海洋强省。海川市是海洋大市,海域面积占全省的一半,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必须千方百计推进这项工作。青岛市委书记是我同学,两年前就邀请我去青岛考察。我准备去两天。你呢,在家里组织起草关于建设海洋强市的意见。这个意见要作为省出台文件的基础材料,务必写好。李绍传书记还等我们这个意见呢!另外,市委办负责的换届的相关工作也要抓紧进行。”
方东笑道:“没问题,书记,您放心去吧,请陪同去的同志也带些资料回来。”
“好啊,一起去的还有毕语副市长,水产局局长,简简单单的几个人。我们快去快回!”刘扬帆拿了一张报纸一边看一边说。方东知道刘扬帆的习惯,话说差不多了,就会去拿桌头上的文件或报纸看。便起身告辞。
阿书承建的海川宾馆新楼已通过消防、建设等部门验收,说通过也只是走走过场,过得去、差不多就行了。阿书给任南行挂了电话,请任南行来看看,任南行叫上陈乐寿一起去了海川宾馆,缪昭丽早就和阿书在新楼等了。原来这新楼的装修也都弄得清清楚楚,已进入了营业阶段。任南行问陈乐寿,整个过程你都有过问吧。陈乐寿答道,都有监管,不过阿书也挺认真负责,工程进度很快,质量也很好,新楼的装修也交给阿书做,阿书干的很好。任南行点点头,小声说道:“自己人就应该这样,一方面要想办法给弄些事情做,另一方面又要把事情做好,不能惹出麻烦。”陈乐寿点头称是。
阿书和缪昭丽领着任南行从一楼上到九楼,象征性地看了几间,又看了总统套房,任南行连声说道:“有四间总统套房,领导来就好安排了,这样我市的接待水平就会大大提高。”又转过头来,碰了一下缪昭丽,“这样,你的接待工作好办了,接待处长也好当了。”
缪昭丽撇了一下嘴巴:“什么处长,是副处长,秘书长同志。”缪昭丽把声音拉得长长的,满腔的不高兴。任南行也有所思,觉得这次因为公开选拔没有接待处,有些遗憾,就对缪昭丽说:“下次吧,阳光总在风雨后。”
缪昭丽卟哧一声笑起来,胸部一阵颤抖。
任南行乜斜一眼,暗叹这娘们胸部真骚得可人,只是气色大不如前,是不是病了?
任南行从九楼乘电梯下到一楼,拍着阿书的肩膀说:“二环路建设顺利吧?”
阿书耸耸肩:“不错,只是资金有些紧张,市政府要求垫资,已垫了500万元。”
“垫资率多少?”任南行问。
“百分之二十,比例不高。”阿书答道。
任南行“嗯”了一声,和阿书握手道别。“那是有照顾了,你得抓紧办我的事啊,催一催,这挺要紧的。”任南行小声说道。在回市委办的车上,任南行收到缪昭丽的短信:头儿,晚上安排在6楼的总统套房,享受一下。任南行神秘一笑,陈乐寿毫无察觉。
李好接受海川日报社采写峰侨社区办公地点纠纷的任务,因为社区写的报告很清楚了,就按这素材写了一则消息,又加了一则短评,在上午下班前风风火火地闯进方东办公室,方东正在审核文件,抬起头看李好已在眼前,笑道:“东南风又刮进来了。”
“东南风不好,那会带来台风的。”李好笑道,“言归正传吧,峰侨社区的事,刘书记批示了,要在报上公开,这类事情比较敏感,主编一般都叫我干,反正我是实习,时间到了就走人,人家报复不了。材料请您把把关。”说着把稿子递了过去。
方东看了几眼,说:“事实大体上与我掌握的差不多,这则短评辛辣无比,是颗朝天椒啊,直奔人的眼睛,许多人看了眼球会跳,大有把奸商轰出海川之势啊。好文章、好文章,看来你果真是块当记者的好料哩!”
“您也知道说我好话了,看来您这么正直的人也学会了拍。拍字一边是‘提手’旁,一边是‘白字’,就是通过鼓鼓掌,说说好听、中听的话,不用花本钱就能达到目的,古人真伟大啊,一个个汉字造得都有意思。你看那英文,豆芽菜似的,哪是什么文化?”李好拍拍手揶揄道。
方东摇了摇头:“拍字我倒没有认真思考,你这一说,让我豁然开朗了。你啊,真还有水平,不愧是名牌大学的才女啊!”
“我才不当才女,古代多少才女命运多舛。”李好撇撇嘴。
方东一说到才女,就想到与孙佳英雄美女和才子佳人的讨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李好受到感染也笑了,笑得十分灿烂。
任南行刚好下到二楼,进了方东办公室,一见李好和方东谈得正欢,顿时浑身不自在,心道:难道上一次的事情是他们俩一起做的?若真是如此,自己也该想想办法先将对手除去才是。想到这里,立刻恢复了常态,朝李好点了一下头。李好把脸拉得长长的,故意转身到窗户边看窗外的白玉兰。任南行对方东说:“明天刘书记去青岛考察,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吧?”
“都好了,本想过一会儿去给您报告一声,您倒亲自下来了。还有,刘书记就峰侨社区办公地点的事作了批示,这不,李好写好报道,我正在审核。”方东说着,站了起来。
“那就好。”任南行转过身,看李好正晃着头看窗外的白玉兰,头也不转过来,便教训道:“早些回去,免得尽找麻烦。”
“我就是不回去,又怎的?”李好转过身不满地说着,突然抢过方东桌面上的稿子,一阵风似地刮了出去。
任南行对方东笑道:“这小丫头,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多半是被我骂怕了,反过来老是找你麻烦。”说完,转身离开方东办公室,恨恨地在心里骂道:“这个方东看来也是假正经,还想勾引李好。”想着,不觉加快步伐上楼进了办公室,又觉得有些尿意,遂从座位站起来走到三楼楼梯门口的卫生间,掏出家伙用了劲,拉出一些,又没了,再使了劲又拉出一些,不小心还滴了几滴在皮鞋上。任南行叹了口气,心想有些老了,要不就是有了毛病。正在感叹之际,楼顶滴下几滴水,顺着头发流到脸上又流到嘴角,更加生气了:这办公室是如何管理的,顶上漏水了也没人管。一转身就往办公室走,正好郑见从刘扬帆办公室拿文件出来,看见任南行,就掩住嘴巴笑了起来。任南行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郑见:“你神经出毛病了?”
郑见一只手掩着嘴笑,一只手指着任南行的裤裆。任南行一低头,才发现是自己裆部的拉链没有拉上,门户洞开。郑见又指了指任南行的头。任南行一摸,才知道头发被弄湿后,顺着两边张开,“地中海”又现了出来。
任南行这才哈哈笑骂道:“这个陈乐寿管的什么后勤工作。”
郑见听罢掩住嘴,手扶在走廊的栏杆上前俯后仰地笑着,但又不敢笑出声来。任南行一闪回到自己办公室,马上打电话叫陈乐寿上来。
陈乐寿到时,任南行已整理了头脸,恢复了平静,指着陈乐寿骂道:“你怎么回事,刘书记经常用的那个卫生间,屋顶也漏了,你都不知道,如果水淋到刘书记身上,你还想提拔,做你的美梦去吧。”
陈乐寿辩解道:“我虽是管后勤的,但三楼也少来,那个卫生间都是你们领导用的,我也很少去,所以没发现……”
任南行打断陈乐寿的话:“还辩什么,还不去修,啊?”
陈乐寿这才悻悻然退了出去,去了趟卫生间,一滴水正滴在额头上,陈乐寿迅速地朝额上拍去,心想是不是楼上的尿水,意识到额头被拍疼的时候,才想起楼上是顶层,漏的是水不是尿,便骂道:“这卫生间的风水也太差了。尽是作弄人,得好好改一改、修一修。”
李好回到报社,给方东写了条短信:您看任南行多讨厌,好好的心情竟被破坏了。
方东回了条短信:旷达些,旷达些!不过,你似乎对他很反感,究竟是为什么?
李好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时在他家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也许有一天会告诉你,只是换一种方式而已。说着,翻了翻手上的书稿。
刘一蕉刚好凑到方东办公室,方东道:“唷,怎么一想到你,你就来了,正好有任务。”便把刘扬帆要求起草建设海洋强市的意见的任务交给刘一蕉。刘一蕉笑道:“没停没歇啊。本来刘书记去考察,我们正好放松一下,没想到,他怕我们闲出病来,又给我们交代任务了。”
“领导交代你们任务那是好事啊。不交代任务,不闻不问,那你也就差不多了。”方东浅浅地笑道。
第二天,《海川日报》头版重磅推出了《峰侨社区办公地点引纠纷》,并配发了一篇题为《诚信是金》的短评,立马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些读者纷纷打电话到报社谴责开发商的行为。周科模亲自到报社,低眉顺眼地向报社作说明,希望报社能够高抬贵手,挽回不利影响。郑玉类看到报纸后,直接给报社副主编姚希挂电话,问是怎么回事。姚希回答,这是刘扬帆书记批示要登的。郑玉类沉思了一阵没有吭声。上午下班前,李好打电话给方东,告诉了他文章见报后发生的一些情况,并告诉他,周科模已向报社表示,办公地点不管产权证是何人的,都归峰侨社区使用。方东暗忖:“刘书记这一着棋下得妙啊,媒体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啊!”
刘扬帆去青岛之前还交代方东,有时间去自己挂钩的清城县看一看,了解一下县里的情况,一些重点工作也督促督促。下午方东就带着郝新驱车到了清城县。
清城县楮运乡芹梅村是刘扬帆的挂点帮扶村。乡村两级干部多次向市委办报告,芹梅村利用刘书记支持的十万元钱,大力发展板栗种植,规模已达八百亩,成为了该村经济的新增长点,农民年人均收入仅板栗一项便增收五百元。因此,第二天上午方东便向谢海波提出要到芹梅村看看板粟种植情况。谢海波安排县委办主任和楮运乡党委书记缪平陪方东去走一走。在前往楮运乡的路上,缪平一直对方东说,芹梅村的路很难走,怕方主任这么大的领导走不习惯。方东说无妨无妨,本人也是农村出来,好多年没有走山路了,借此机会,也好忆苦思甜啊。
缪平心里暗暗叫苦,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想转了话题,可方东却一个劲地询问板栗的生长情况、价格行情,只得陪着笑脸,说行情见涨形势一片大好。到了乡里,缪平极力游说方东在乡政府多休息一会儿,喝喝茶,听听乡两委工作情况汇报,视察一下乡农贸市场建设,吃完午饭再去。方东对这些都丝毫不感兴趣,才坐下喝了口茶,便催着缪平去芹梅村。芹梅村离乡所在地八公里,路本坎坷弯曲,缪平所坐的乡政府引路车在前头又故意磨磨蹭蹭,停停走走,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村里,方东立在村头,环顾四周,却没见到一棵板栗,不解地问缪平:“八百亩板栗呢?在哪?”缪平拿着一把扇子,朝方东扇着,笑着说:“主任呐,这天气太热了,让您到这里受罪,真过意不去啊。板栗基地离这还远着呢,车上不去了,得走路。您看这大热天的……”
方东擦了一把汗,望望悬在天空中散发着毒辣阳光的太阳,决绝地说:“都到这里了,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眼,不然没办法向刘书记交差啊。刘书记可惦记着这芹梅村呢。缪书记,你去老乡家里借几个草帽斗笠来,我们上山。”缪平只得让村干部回家拿了草帽和斗笠,带了一些水和干粮陪着方东上山了。
走了一山又一山,翻了一岭又一岭,众人的衣服都湿透了。方东大口喘着粗气,问:“缪书记,怎么还没到啊?”缪平忙说:“快了,快了,就快到了,翻过那个山头就到了。”同行的县委办主任是个胖子,累得瘫倒在路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缪平说:“你小子……你小子是不是……不是玩我们的吧?”缪平涎着脸说:“借我两个胆我都不敢啊。这芹梅村的自然条件太差了。你看这一路上的山能种东西吗?都是光长石头不长草的啊。那边山头,呐,你看那边山头,有树了不是?”胖主任勉强立起了身子,手搭凉棚,伸长了脖子朝远方望去,背阳的山坡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上面长的是什么,嘟囔了一句:“有个鸟树!”又坐到路边的石头上,不想石头被太阳晒得滚烫了,将他屁股烫得生疼,如同烙到了烧红的铁锅上,跳将了起来。
方东拿草帽扇了扇,招呼大家往前走。终于翻过了那个山头,方东却傻了眼:哪来的八百亩板栗?毒辣的太阳底下,**的石头发出刺眼的光芒,大者如屋,小者如球,石壁下是长着一些绿色植物,可那只是野生的灌木,别说板栗,就连板栗的影子也没有。方东逼视着缪平,一句话也没说,但双目中仿佛喷射出烈火,滚圆的汗珠一粒一粒从他脸上滑下,顺着脖子流进了身上。缪平哭丧着脸,一动不动立在当地。胖主任冲上前去,推了他一把:“你他妈的,这么热的天还把我们骗到这山上来?骗人真骗到家了,你缺大德了你!没有就是没有,说什么假话?”
缪平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方东,见方东还是虎着脸,立即又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乡下农民大多外出打工,责任田很多都抛荒了,谁还开荒种板粟啊?群众不好发动,乡里工资又发不出,只好把这笔钱挪用了。”
方东叹了一口气:“这是刘书记的挂点村,刘书记不放心,外出了还叫我来看看,一个市委书记把一个村都挂在心上,你们这样干对得起他吗?”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几个人的手臂都被晒得通红。没有一丝风,地上的热气又蒸腾起来,山上仿佛一个蒸笼,让人喘不过气来。胖主任劝道:“还是先回吧,日头那么毒辣,不要中暑了。”又瞪了一眼缪平,骂了句娘。
方东看了看大家的手臂,皱了皱眉头,说:“下山吧!”又是走山路又是坐车,待回到县城,城区已是灯火通明。谢海波、吴迪事先已得到县委办胖主任的报告,也都觉得楮运乡干的事太荒唐,也不知道缪平这书记是怎么当的,一错再错。这事如果被方东汇报上去,刘扬帆会如何看待清城县?为今之计,只能把接待工作做好,堵住方东的嘴了。晚宴上,两人不住地向方东赔礼道歉,自责工作没做好,一再敬酒“谢罪”。方东被折腾一天,又喝了些酒,顿觉疲劳,晚饭后谢绝了谢海波的唱歌邀请,回到房间休息,谢海波却跟到房间里,想打探今年换届的消息。方东笑笑说:“谢书记啊,不要看我当市委办主任,其实很多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反而不知道。很多消息等到我们知道时都是旧闻而不是新闻了。”
“还希望主任在刘书记面前多多美言,这一次在楮运乡调研的事还望多多包涵!”谢海波小声对方东说。
“不过这件事情,楮运乡实在是太过于荒唐,一定得整改。这种事要不得啊,刘书记亲自协调安排的资金怎么也敢挪去发工资?!再怎么困难,县里也得想办法,书记挂钩点的工作做不好,市五套班子领导会怎样看?”方东打着哈欠说道。
谢海波看方东确实困了,便起身告辞,方东送到电梯口,看谢海波进了电梯,才折回房间,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陈乐寿见刘扬帆去了青岛,赶快叫阿书安排几个人到市委办,看如何改抓紧时间修理三楼卫生间。阿书安排了工头老李上来。陈乐寿对老李说,既然改那就索性改好,这个卫生间嘛,仅一排两个蹲位,起码保证两位领导一起上厕所时够用,但这蹲位的方向不对,从易经来说,不利于拉大便。老李听不懂这上厕所怎么和易经八卦扯上了钩。陈乐寿只得说:“那我们就来演示一下,你按我说的做。”老李朝前一步踏上东头那个蹲位,按照常规头朝西边蹲了下去。陈乐寿也站到西边相邻的另一个蹲位上,说:“按常规蹲吧,我的屁股对着你的头脸,虽然我们之间有一块矮矮的隔板,但总是对你不尊重。怎么办呢?我必须扭过身来,脸向东而屁股朝西,与你相对而蹲。”老李还不理解,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蹲?”陈乐寿说道:“按五行论,东属木,木克土,大便属土,屁股朝东,不利下便,要想通便顺畅,只能朝西。”
老李这下听了个大概,说:“实际上就是把两个蹲位的方位倒过头,让头对头,屁股各朝一边。”
陈乐寿拍着手,从蹲位站起,说:“就是这么简单。还有,就是头顶上再加一层防漏,卫生间里的材料我要把关一下。两天之内搞清楚,没问题吧?”
老李又瞅了瞅,纳闷:这样一来,西边的人是通便顺畅了,东边的人不还是头朝西屁股朝东,照样不顺畅?管他了,领导咋说就咋干,只要付工钱就行。旋即哈哈大笑:“小菜一碟。”
陈乐寿听老李这么一讲,心里一乐,这老李,无意之中也幽了一默啊,小菜一碟?这是什么地方?呵呵!
陈乐寿文化程度虽不高,但经常以易经专家自诩。不仅如此,对佛也是极为虔诚。每年正月初一,回到老家清城县楮运乡郑家村,村里金冠寺的第一柱香都是他烧的,他甚至还花了5000元,在金冠寺捐建了一根柱子。
其实,陈乐寿的出身还有个传说。陈乐寿的母亲十分善良,那时陈乐寿一家还不住在郑家村,而是在离郑家村还有30公里的只有一栋房屋的自然村。一天,一位风水先生路过他家,大汗淋漓,陈乐寿的母亲端了一碗茶水给这位先生,并在茶水上撒了几个谷壳,先生大惑不解,问为何。陈母说,茶水热,怕你嘴烫了,放几个谷壳,让你喝茶时吹吹,不会一口倒下去。先生大为感动。第二天、第三天风水先生故意两次试探陈母,都是路过陈家,陈母依然不厌其烦地给先生的茶水里放几个谷壳。先生深感陈母的善良,又看陈家单门独户住在山凹里,便生了恻隐之心。问陈母,最希望儿子今后能干什么。陈母答,最大的愿望是当官。风水先生说,那好,你偷偷地把陈家祖坟都挖了,把骨头都捡起来,我有办法让你儿子当官。陈母见风水先生长得仙风道骨,肯定有些功力,就按先生的要求把祖坟挖了取出了骨头。风水先生又叫陈母蒸了一笼糯米,然后把骨头磨成粉,和糯米拌在一起,揉成一团,用木匣子装起来,又用绳子一头绑在腰上,另一头绑在悬崖的松树主干上,从陈家屋前的悬崖吊了下去,然后把木匣子放在悬崖的岩石缝里。这个缝正好可以放一个木匣子。风水先生放好后,上了崖顶,又砍去了松树。这样,谁也下不了悬崖。
当时陈乐寿已在楮运乡当通讯员。此后三年,陈乐寿死了两个弟弟,这两个弟弟都在家里务农,陈母哭得死去活来,连续几年都在找这位风水先生算帐,但一直找不着。直到陈乐寿当上了市委副秘书长,这位风水先生才敢露面,主动找到陈母。陈母拿着砍刀要和风水先生拼命。风水先生正色道:“你那两位儿子没有死,老大如何当市委秘书长?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你家要出官嘛。”陈母想想也是,自己确实说过这话,又想这位风水先生自从做了这件事后,家里除了死了两个儿子,其他方面都挺顺的,就不和风水先生计较了。不久,老太太过世了,临死前,把这来龙去脉和陈乐寿说了。
陈乐寿大感惊异,此后对易经八卦就兴趣了起来,不时还向这位风水先生讨教,俨然成家。当然,传说归传说,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问陈乐寿,陈乐寿玄玄乎乎,只说天机不可泄,不可泄,让人听了更觉神秘。
刘一蕉几日辛苦,把关于加快海洋强市建设的意见起草出来了,先交给任南行审阅。任南行说:“等刘书记回来后看有什么新的精神再修改吧。”就把稿子放在自己的办公室。刘扬帆回到海川的第一件事就问方东,稿子是否写完了。方东又问刘一蕉,刘一蕉说已提交给任南行。待刘一蕉重新从电脑里输一稿送给刘扬帆,刘扬帆一页一页翻了下去,面部表情越变越难看,方东知道这稿子肯定过不了关了。
刘扬帆说道:“这么多天,写出这种稿子出来,你们不知青岛市是怎么干的,任南行都没看吗?”
“稿子已经给他了,他说等您回来再……”刘一蕉惴惴不安地说。
“扯蛋,时间那么紧还要等我回来改,也太没有时间观念了吧!”刘扬帆愤愤地说,“这些资料你们拿去,再修改,明天一定要提交给我。”又顺便将考察青岛的主要经验作了简要的通报。刘一蕉刷刷地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着。
刘一蕉领了任务出去后,方东将楮运乡芹梅村的情况作了汇报。刘扬帆拍了桌子,骂道:“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这10万元钱还是省农办主任看在老同学面子上支持挂钩村的,总也得干些事出来。我挂钩的村尚且如此作风,这个乡其他工作呢?这个乡书记得严肃处理!你给谢海波挂个电话,将我的意见告诉他,处理结果要反馈,被挪的资金要追到位,开垦800亩的任务,一亩也不能少,我就不信有政策给群众,群众会发动不起来。”方东听刘扬帆说完,赶紧退了出去,心想这一次刘扬帆的口气比先前都硬得多,不知是何缘故。
方东从刘扬帆办公室出来,便去了刘一蕉办公室,刘一蕉正在修改关于加快海洋强市建设的意见,已改了好几页。方东坐到刘一蕉对面,一页一页看下来,又作了些修改,两人改到下班时间,总算把“意见”改出来,叫周见把稿子给刘扬帆送去。
谢海波接到方东电话后,紧急召开了常委会,通报了楮运乡弄虚作假的情况,对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分别给予严重警告处分,并将缪平调离楮运乡,到县委宣传部任主任科员。谢海波又给方东挂了电话,通报了处理结果。方东将清城县的处理意见报告了刘扬帆,此时刘扬帆已看完“意见”稿,笑道:“这一稿不错了,尽快寄给李绍传书记的秘书,他那边也急着用呢。”方东这才知道省里追这个稿件追得紧,刘扬帆才急了起来。刘扬帆说:“清城县楮运乡弄虚作假的事必须以市委的名义通报各县(市、区),望各县引以为戒。”
谢海波给谢才来拨了手机,告诉谢才来,缪平被调到县委宣传部任主任科员的详细经过。原来缪平是谢才来的表弟,也是在谢才来的关照下从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的岗位调到乡镇任党委书记的。听罢谢海波的介绍,心里窝了一把火,骂道:“方东也真不是东西,我对他支持那么大,他居然在背后捅我表弟一刀。”谢海波也骂了一阵方东,说在关键的时候捅了清城县一刀,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后安慰谢才来,说:“过一阵子再调个好的单位吧。风口浪尖的,避一避比较稳妥,对方东这种人要有长期的谋略。”
任南行在办公室坐了大半天,又接到谢海波的电话,了解了方东在清城县调研发现刘扬帆挂点村出现问题,也十分气愤,猛喝了一口水,觉得又有了尿意,便到了三楼的卫生间,觉得这卫生间修一修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蹲位发生了变化,原来两个蹲位是屁股对着头脸,现在是头对着头。心道:陈乐寿这小子这回办事情算是动了脑筋。看完蹲位,又没了尿意,便折回办公室,给陈乐寿挂了电话,表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