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两家上级领导主持召开的移交工作协调会议结束后，市局移交工作联合领导小组正式成立。经过协商，联合领导小组不设组长和副组长，而是由两家各指派一名临时召集人，上江市的临时召集人是苗莲芬，能源局这头推出了赵源。
联合领导小组首次工作会议，在上江市政府机关办公大楼内召开。
苗莲芬主持今天的圆桌会议。
今天这个联合会议的性质从座次排序上，就得到了充分体现。以往开这种会，市局两家，都是面对面落座，阵营分明，而今天则是打破了传统意味很浓的阵营界线，大家插着花，随意落座，营造出来的氛围，自然是比过去亲和多了。在前一次会上，争得脖子粗脸红的雷霆钧和秘书长，这会儿坐了个身挨身，嘀嘀咕咕聊得蛮投机，偶尔还笑几声。
诸位领导，我先提个工作思路，供大家讨论，就是移交这件迫在眉睫的事，咱们能不能分两个阶段来完成。这第一个阶段，先由能源局，提供移交单位固定资产清单、流动资金存储额、职工总人数，最好是把这个总人数构成的成份细化一下，就是工人多少，专业技术人员多少，干部多少，持有大中专以上学历的多少，离退休人员多少，这样大家就能做到心中有数，再往下开展工作也就有了依据，有了落脚点，省得再没头没脑了，效率上不去不说，彼此之间，还容易产生误会。第二个阶段呢，由市里根据可信赖的各种基础数据作为参照，逐步逐项提出合情合理的补偿数额，以及相应的接收安置规划，最后集体协商出一个上报国务院的方案，争取一次成功。说到这，苗莲芬歇口气，喝口水，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继续说，徐局长，赵书记，我的这个想法还比较粗，你们要是有更好的思路，就请说出来。
徐正的左手，始终捏在下巴上，一副同时考虑几件事的脸谱。
赵源伏在桌上，把苗莲芬讲话的要点都摘记到了笔记本上。
徐正见苗莲芬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不动了，就变换了一个姿势，笑道，我这阵子，净在外头跑了，这会儿还找不到回家的感觉呢。苗市长，我看还是让赵书记就着你的话茬说说吧。
徐正现在的心情，是不适合在这种场面讲话。在会议开始前，坐在他身旁管政法工作的市委副书记没跟他聊几句，便把话题扯到了那起绑架案上，搞得徐正心里，像是被铁锤猛砸了一下，当一声过后，就揪起来了。这次出去开会，他原本不打算往哈尔滨跑，可是一想到回上江，心里就不是滋味。他在异乡走动的那些天里，曾试图把心里的伤口舔好，有时索性借酒来抵御脑子里一团团驱赶不散的往事，拿酩酊来解脱。
对苗莲芬提出来的这个工作思路，赵源虽说感到有一定的压力，可也没有更好的方案能把苗莲芬的思路替代了。
赵源说，听了苗市长刚才说的工作思路，我觉得可行，框架上没有什么大问题，照着这个思路往下工作，移交这件事，势必会进行得一帆风顺。建议会议结束后，以会议纪要的形式，把苗市长提供的思路记录下来，然后大家分头工作，改日再开会通气。余书记，苗市长，也不知我这么理解合不合适？
余启值吐口烟道，赵书记话不多，意思不少，精炼啊！
苗莲芬接上说，赵书记太客气了，我不过就是提个合作思路，做成了还得靠大家的智慧。徐局长，赵书记，会前我跟余书记请示了，等这个会完事后，我们市电视台和市日报的记者，要对你们两位做一次专访，还希望两位多多支持市里的舆论宣传工作，牺牲一点你们的宝贵时间。
苗莲芬的话音刚落地，余启值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余启值身子一挺，说了句不好意思，把手伸进口袋里。原来是一条短信。
会后，给我打电话
翻过去一页，看了一眼来电号码，余启值没做出什么表情，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徐正坐累了，有点难受，只好东一眼西一眼地打发时间。
赵源对苗莲芬安排的这个小插曲兴趣不大，于是就望着苗莲芬说，也没准备呀苗市长。
苗莲芬笑道，赵书记，看你说的，这点小事，对你和徐局长来说，还不就是小菜一碟的事。
赵源没辙了，看着徐正说，徐局长……
徐正强打精神说，既然苗市长都安排好了，那你就代表能源局的父老乡亲，在市里的媒体上亮亮相，回头大不了过咱们那头开会时，你也给苗市长和余书记提供这样一个与媒体见面的机会，这么一来，两家的团结系数就差不多了。
怎么着徐局长，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不打算出场了？苗莲芬问。
徐正指指喉咙说，上火呢，嗓子疼。
徐局长，你不是在琢磨出场费这个事吧？市委副书记介入进来。
不等徐正开口，雷霆钧的话就跟上来了，苗市长，那我上行不？倒贴点也可以。
副书记拦下话，笑道，行是行，就怕你一闪亮登场，观众把你当成大龄征婚青年抢购了，我说雷助理。
副书记一番话，说出了满屋子的笑声。
散会后，余启值匆匆忙忙回到办公室，给江小洋打电话。
刚开完会回来，有什么事吗？余启值解开一个衣扣。
啊，没什么事。江小洋的声音轻飘飘。
那你让我给你打电话。余启值脸色不悦。
人家想你了呗。江小洋的声音，又变得撒娇了。
也不知怎么的，他这时有种预感，觉得江小洋不对劲，在掩饰什么，好像是有事瞒着他。心里一起疑问，郭田那张脸，就在他眼前晃了起来。
昨天晚上，他给郭田打电话，其实也没什么正经事，就是觉得有些日子没联系了，想通个话。谁知打通了郭田手机后，他就是不接机，等了几分钟再打，郭田的手机就哑巴了，气得他差点没把手机摔了。现在他把的异常郭田，还有让他感觉别扭的江小洋并在一起一联想，思绪忽一下就跑到了东能那里，心也像给什么烫了似的，猛地往上跃了一下。
余启值惊虚虚地想，不会是东能这个大肚饺子破皮露馅了吧？他心里再次发紧，脸上悬着一层惶惑。
你不是哪里不舒服吧，小洋？他问，心里还在一跳一跳的。
我挺好的，真没事，就是想你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好了才跟你玩玩，发了个短信。江小洋嗲腔嗲调地说。
余启值将信将疑，目光往窗外一送，脑子里顿时嗡嗡声四起，眼前一片金光。
你没在上江吧？余启值问，这个感觉刚生成，就变成了声音被他的舌头弹了出来。
我让你猜，你猜猜？
余启值笑笑，没有贸然开口。
你双规我，我还敢远离你的一亩三分地？江小洋说。
我想你也是在上江。好啦好啦，我还有事。余启值打着马虎眼说，小洋，这样吧，今晚咱们一起吃饭，我也有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江小洋的声音，没有马上过来，余启值的眉头往一块收缩着。
回头再说吧，等会儿，我也有事要办。江小洋道。
小洋，看看我的手机电池，在没在床头柜上。余启值突然加快语速。
看见了，呃……那边的江小洋，突然卡壳了。
上一次去省城，余启值手机的一块备用电池，忘在了梨花苑秘宅里。
听着话筒里江小洋起伏的喘息声，余启值稳定了一下情绪说，别忘了给我带回来。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江小洋嘻嘻笑道，你这条老狐狸，真他妈的狡猾，开玩笑都耍不了你。我刚到省城，催款，快的话，明后天就能回去，等到家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这也叫双规？那好吧，你要多注意。余启值关切地说。
断掉电话，余启值恶狠狠骂了一句，小婊子，跟我玩心眼！
余启值想，她去省城，难道真是像她所说的去催款？是的话，是她一个人去的，还是……他想给徐正打个电话，问问毕庆明这会儿在不在上江，然而反复权衡利弊后，就打消了给徐正打电话的念头，他觉得那样做太愚蠢，有可能让徐正嗅出别的异味来，犯不着。
他点着一支烟，眯缝着眼抽起来，一脸沮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