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咔嚓一声。
酒罐被打开了。
混杂着水果味的酒香气息扑鼻而出,一下子刺激到了鹿思竹的神经。
“还挺好闻的。”鹿思竹再次**鼻尖,一副幼犬的模样。
“听好了,就这一小口,不许再多要,否则我就告诉你爸,知道了吗?”时煜理直气壮地训话。
咦?怎么感觉自己真代入时叔这个角色了?
“知道了。”
刚才她说也要下醉棋,再次把全场好沉默了。
众人坚决拒绝。
连邱前辈那样的四十高龄成年人都扛不住,这酒绝壁有问题!
要是让这姑娘喝了,那还得了?
结果没想到拒绝之后,她依旧兴致高昂,愣是一路追着时煜到了房间,把他逼在角落里要求来一口。
时煜这下算是看明白了。
好嘛,原来你根本不是想下醉棋,而是单纯想要来一口劲大的是吧?
跟谁学的坏习惯呢这是?
想了想,时煜还是答应了,偷偷给她又拿了一小罐草莓味的。
时煜新拿了一个杯子,给她接了一小点:“就这些,先看看情况。”
接过杯子,鹿思竹没怎么犹豫,上来就是一口下去。
咕咚。
鹿思竹的表情罕见地发苦,像是打开一袋方便面,却发现里面没调料包。
“好喝。”
“你说这话时,倒是照照镜子啊,你那表情像是在说好喝吗?”
鹿思竹摇摇头:“不,真的好喝,我没骗你嗝。”
一簇红晕蔓延上她的侧脸,眼眸也像起雾了一样。
妈耶!这酒确实劲大,才一小口,就把她给干挺了!
“快快快,别喝了,我送你回房。”
“等等,我状态来了,可以下棋。”
“来,说说看,这是几。”时煜朝她比了个手势。
“这是.五?”鹿思竹迷迷糊糊地歪起脑袋。
“呵呵,这是我的忍术,神罗天征!连这个手势都认不出来,还想下围棋?”
很快,鹿思竹被时煜当成米袋扛走了,往她自己的房间**就是一扔。
时煜拍拍手上的灰,轻轻松松搞定。
【体质增强】的效果就是皮实耐用。
除了扭瓶盖毫不费力之外,扛米袋也轻轻松松。
正当他哼着小曲轻松离去时,他忽然脚步一驻,想起不太妙的事。
尽管这是鹿思竹自己头铁要求嘬两口。
但从视觉效果上看,似乎更像是自己给她灌了两口?
还顺手入侵了一波她的房间?
艾玛,仔细一想,自己俨然在进局子的边缘晃了一遭。
希望她讲点义气,别把我今晚的所作所为说出来。
考验友谊的时候到了!
第二天。
教学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邱嵩的脸奇黑无比。
全身上下散发着怨念。
下面坐着的几人也尤为局促,邱磨王的目光令他们如坐针毡。
一波眼神互换后,时煜带头上了:
“邱前辈,不是我说,您也太不经喝了.您看,我就毫发无损,剑吴生他也基本没有大碍。”
剑吴生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只是醉棋下着玩的,没想到您那么当真。”
鹿思竹也跟着点头:“我也喝了,没事。”
唐宗玄虽然没喝,但也表示跟进。
几人的口径相当一致,俨然是串通好了。
一句话:这波不是我们的锅。
是您菜。
邱嵩的脸更加黑了,隐隐有血压上涨之意。
昨夜把邱嵩物理意义上干掉后,几人慌了一波,毕竟这醉棋是他们提议下的,没想到破坏力这么大。
既然如此,就干脆转移矛盾。
绝口不提我们酒后下棋的黑活,而是将矛头对准邱前辈您老究竟行不行呀?
邱嵩无言以对,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丢人。
实在太TM丢人了!
不仅输棋,还连辈分都输出去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这盘棋的消息居然又传出来了!
尽管这酒店挺冷清,但还是有不少游客出入。
昨晚刚好就有懂棋,还带着拍摄机的游客路过昨晚那盘棋。
一见到时煜在下棋,这位游客立刻不淡定了。
简单来说就是——
视频又出来了捏。
前辈您下醉棋被乱干,最后挺不住了,往沙发上一倒的画面,也成棋圈名梗了捏。
“龟龟,时煜真就一点瓶颈期都没有?在休赛期也能整黑活?”
“自从时煜入行之后,棋圈的梗在呈几何倍数增加”
“邱九段不容易啊,下了一辈子正经围棋,结果摊上时煜这么一个离谱队友。”
这.
这也太邪门了吧!
这人在赛场上引起关注就算了,为什么在没有比赛的闲暇时间,也能引来这么多关注啊!
时煜受害者的成员+1。
对此,甲敏俊、阳鼎朱,表示很赞。
“昨天的事先忘掉吧,练棋才是当务之急。”范若曦开口了。
他坐在邱嵩的旁边,俨然是主教的模样。
目前来的围甲主力只有这两人,另外两名队员得等几天才能过来。
“这次的集训目的,一是为了时煜与鹿思竹的碁圣战,二是帮助剑吴生和唐宗玄你们两个尽快提高棋力,能在围乙上出好成绩。
时煜,你觉得现在的你对井山有多少胜算?”
邱嵩沉声问道。
“不知道,如果是快棋赛的话,我有一些把握能拿下他,但一旦进入他最擅长的长时间棋战,我觉得可能会难许多。”时煜一五一十回答。
业界对井山耀的普遍看法是,位于世界顶尖棋手的末端。
有能力威胁超一流选手,但基本无望再度夺冠,甚至有时会被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二流棋手爆冷送回家。
可这只是世界大赛的成绩,如果回归他最熟悉的环境,究竟会成什么样子,就不清楚了。
邱嵩低沉一笑:“时煜呀,我随口一说而已,你还真就拿井山耀当成假想敌了呀?”
这番话说完,不仅让时煜愣住,也让其余几人愣住。
剑吴生和唐宗玄双双反应过来——
对啊!这说到底也是曰本最顶级的赛事,你的当前目标难道不是尽可能多存活几轮吗?
其他的曰本高手,都不被你放在眼里是吧?
时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肃性,微微思索后,重新组织语言:
“这倒不至于,除了井山耀之外,我也挺头痛鹿思竹的。”
时煜的态度尤为诚恳,令人挑不出毛病。“你踏马硬是在排除所有正确答案之后,选择了最离谱的那个是吧.”剑吴生与唐宗玄小声哔哔道。
鹿思竹固然棋力强劲,但那也只是对于同龄人而言。
区区围乙4胜4负的成绩,哪怕扔到在众人看来,像练功房一样的曰本大区,也相当不够看。
“我同意时煜的说法,他是我这次比赛最大的劲敌之一。”鹿思竹同样回以炯炯目光。
“好吧,服了你们两个”
剑吴生和唐宗玄表示不以为意,只将其当做商业互吹。
邱嵩闻言也愣了愣,随即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只是不喜欢时煜的棋路,并不代表不欣赏时煜个人。
或者说,对于这么一个在短时间内,从新龙杯一路杀穿到围乙的年轻棋手,很难不让人欣赏。
要是没这么多陵光乍现的黑活就好了
“老实说,单论硬实力,你现在恐怕不是井山的对手,更别说在他所擅长的赛制下战胜他。
但是,这次碁圣战恐怕是个例外。”
“例外?”时煜一愣。
“忘了吗?井山耀说了,他会将主要的精力用于备战接下来的农心杯上,这表示,他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快棋思维,下慢棋的功夫会打不少折扣。”
这倒是提醒了时煜。
所谓对赛制的适应,不是像4399换装小游戏一样,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从库存中选择对应的状态装备上。
而是一段时期内,基本上只能适应一种赛制,想要再适应其它赛制,得花点时间进行调整。
换句话说,想要越级干掉井山,就是趁这一波!
“话说,井山为什么对这个农心杯如此重视?”时煜再次记起这个问题。
为了一个比赛,而放弃另一个比赛的情况,在棋界屡见不鲜。
比如最经典的,前世面对韩国棋院的柯申十番棋邀请,洁老师在BB空间里欣然应战。
但关键时刻,林将军出手了。
下什么十番棋?争那点名份有意思吗?有体制内的荣誉好使吗?
于是中国棋院拒绝了韩方的战书,表示我们家柯柯的主要精力将放在亚运上,得优先适应亚运的用时规则才行。
结果亚运会延了快一年才举行
再结果,亚运也输麻了……
曰本棋手为了内部的头衔战,而放弃外战这事更加屡见不鲜。
外战是什么吊东西?奖金能有内战的一半高吗?弃了弃了,都弃了。
像井山这样,将重心放在外战而忽略内战的情况,属实破天荒地。
让人完全猜不透这个曰本第一究竟在想什么。
邱嵩淡淡一叹:“这是每个棋手都必须要经历的事,究竟是向最高峰那张王座迈进,还是就此止步。
对井山而言,这个问题尤其关键,毕竟他是真的不缺钱。”
这句话前半段还挺有逼格,但后半段忽然就跟坠机一样,垂直落地了。
如果要问最近几年来,棋界奖金收入最高的棋手是谁,大部分路人可能都会说姜昌浩,世界第一人的奖金收入都不是最高的,这还有天理?
还真不是。
井山耀才是奖金第一人。
就在去年,他完成了职业生涯的第二个全年大满贯,七大头衔纷纷加冕,可谓奇迹。
对于他而言,财富早已自由的不能再自由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个新问题。
围棋,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是什么?
是一份普通的职业?
还是必须要挑战第一的使命?
“我选钱。”时煜举手。
“钱!”剑吴生和唐宗玄也双双跟进。
“你们几个.”邱嵩的拳头微微发硬。
时煜承认,井山现在正面临的抉择十分帅气,像个拔剑生死的武士。
但不好意思,没代入感。
想要我产生共鸣,拥有同样的烦恼?
行啊,也让我将曰本赛区打穿两次,连拿两个大满贯再说。
“第一。”鹿思竹默默举手。
本来这回答让邱嵩很欣慰。
但想了想这孩子的家境,忽然又觉得她好像也只能回答这个
“邱前辈,你有遇到类似的困境吗?”时煜问。
邱嵩愣了愣,坦然道:“当然有,我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有三个全国亚军,好几个世界大赛亚军,可就是没冠军我想我在这条路上,也快走到头了吧。”
这话有些沧桑,但也是事实。
有时,一个亚军就能挫伤棋手的锐气,更别提屡屡拿亚了。
再痴迷围棋的求道者,也会在一波又一波打击下丧失动力。
烟火·邱嵩·烟火。
“我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想在我的职业生涯最后几年里,发挥一下余热,提携几位像你们这样的新人,顺便帮其他后辈走出困境。”
说这话时,邱嵩的目光落在范若曦身上。
“若曦啊,他们几位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也许你正需要与他们多接触一下。”
“明白。”
“行,那么开始下棋吧,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
邱嵩说完,往棋盘前一坐,气势十足。
数秒过后——
“呕!”
昨天的酒劲又犯了。
在座诸位也随之画风一灰。
“若曦啊,今天由你来指导他们吧.我还得多躺躺”
“好,没问题”范若曦汗颜着答应。
这边的集训在轰轰烈烈展开的同时,另一边,韩国也在进行一场特殊的训练。
姜昌浩针对李弦铁的个人训练。
“先暂时休息一下,下午继续。”姜昌浩说。
“是!”李弦铁很有精神地回答。
和曹燕薰预言的一样,新龙杯的失败并没有打击到他,相反在知耻而后勇的感召下,他更加勤奋了。
他的下一次归来,无疑会更加强大。
姜昌浩放松下来之后,李弦铁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依旧在棋盘前研究摆棋。
看了他一会后,姜昌浩问:“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因为我有必须要击溃的目标,那家伙马上就要参加曰本的碁圣战了,他现在的努力程度一定不亚于我!”
时煜:不不不,我真没这么勤,别乱把卷王的帽子往我头上扣。
“碁圣战呀说起来,井山耀最近也一直扬言要击败我。”姜昌浩自言自语道。
“放心,区区井山耀而言,一定不是前辈您的对手!”李弦铁自信答道。
对于韩国而言,姜昌浩是不折不扣的农心杯守护神,在他坐镇主将的这几年里,无人能过他的铁门,神话至今尚存。
“但愿如此。”姜昌浩的回答竟意外浇冷水。
“前辈,您出了什么状况吗?”李弦铁下意识关心道。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
“累了?”
“这次农心杯结束后,我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到处走走。”
李弦铁一懵。
没听错的话,姜前辈这是要休长假?
作为数十年来如一日盘踞在世界王座上的霸主,他的要求合情合理。
但李弦铁还是有些不甘心:“原来您也会感到疲惫吗?”
“会的,我期待我归来之后,围棋能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