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一盘,好累。”

飘出赛场时,她这么说道。

棋下完时,整个赛场的人都已经快走完了,最后愣是靠着熬官子,啃下了半目。

相比捕鱼般轻松的新龙杯女子组,男子围乙的强度明显高了不少。

但能赢下总归是好的,说明她真能在这里混混。

有一说一。

她说这句话时,时煜听成了“赢一盘,好嘞!”,还以为她很开心,要击个掌庆祝一下,于是下意识举起手掌。

鹿思竹看着时煜举起的手掌,左右瞄了好几眼,才伸出两根手指,在上面戳了戳,然后疲惫地飘走了。

时煜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你当我和你玩石头剪子布,我出布,你出剪子是吧?

“好了,我决定了,明天的主将由时煜你来打,我去应付快棋台。”

张逸凡终于坚持不住了,果断退位让贤。

实在太丢人了。

比起时煜的发挥完美,轻取韩国对手,鹿思竹也能赢棋,才是最令他感到破防的。

这种时候,的确应该激流勇退,将主将大权交给更有希望年轻人——这个原因只占20%。

令外80%的原因是来人!上小号!要是时公子明天输棋,立刻登高一呼,把黑子们统统招呼起来开趴!

政变夺权成功后,时煜决定出来找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有什么想吃的吗?”时煜问鹿思竹。

“肯德基吧。”

“又是肯德基?都到杭城了,你还吃这个?”

“正因为是杭城,所以才只能吃肯德基。”

时煜本想讪笑着反驳,但仔细一想.杭城,好像真就没啥好吃的,一直被戏称为美食荒漠。

好嘛,这种网络名梗,我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你反倒脱口而出了是吧?

“也行,那就吃肯德基吧。”

很快,时煜出任围乙主将的消息再次传开。

“号外号外!时煜担任起了围乙主将!”

“龟龟,这晋升速度也太快了吧?今天还是四台,明天就成主将了?”

“不懂就问,打上主将之后,依旧是输一盘,倒贴老板两倍对局费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退给老板的钱,最终还是他的呢?”

“别忘了,他下围甲,可以拿三倍.”

“原来如此!难怪他敢这么嚣张,原来是一家人左手倒右手啊!”

除了时煜粉丝群沸沸扬扬之外,赛场上的不安的空气也在四处涌动。

“鼎朱快看,时煜他说要打主将了,也就是说,他明天将和你对局!”

酒店门口的一家沙县小吃,宣豪忽然将手机往旁边一怼,硬生生怼到鼎朱脸上。

“知道了,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普通的二段吗?”

鼎朱耸耸肩,继续挪动筷子。

“什么叫普通二段?这可是初定二段,他之所定上二段,是因为最高只能定二段。”

宣豪咧嘴一笑,虽然发型有些稀疏,但面容却格外俊逸。

“搞得好像我们当时定为初段,不是因为上限只有初段?

如果当时我能遇见新龙杯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现在说不定都七、八段了!”

鼎朱说这话时,用力拍了拍大腿,底气十足。

“好了,我直说吧,我挺想和他对局的,所以你能不能把主将位置让我一天,我去和他过过招?”

“呵呵,想得美,这次的主将位置,可是我用实力争取来的,忘了出发前,我和你的番棋结果了?”

这么一说,宣豪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

正如不想当时间刺客的棋手不是好棋手。

不想打主将的棋手同样不是好棋手。

山城队是真正的围甲豪门,在围乙上的表现也尤为强劲。

每逢开战在即,身为队内双子星的鼎朱和宣豪二人都会举行一场内部五番棋,决定主将归属。

迄今为止,他们一共举行过四次这样的五番棋,简称二十番棋。

总比分是12比8,每次五番棋都能下满,可谓势均力敌,只不过鼎朱永远是赢的那一边。

宣豪倒也不苦恼,依旧乐此不疲地挑战。

“下一次,我肯定能赢你,我最近一直研究时煜的棋,我马上就能领悟精髓了。”

一听这话,鼎朱立刻不高兴了。“又是时煜,又是时煜,你和他见过面吗?一天到晚对着他日思念想的?

是我的棋不够好,不够你学的咋样?”

“这我和你棋风不太一样,我学了很久,可没学会啊。”宣豪有些局促。

“那家伙的棋,你就能学会了?那什么开局点三三,放着一个角不补去抢占大场,这是你学能学会的?”

鼎朱据理力争。

“这不是时间不够嘛,我是新龙杯上才发现这个棋手的,这才两星期而已,我当然学不会,只要时间再久一点,我肯定能学会,到时候就轮到你被我折磨了!”

宣豪并未意识到友人的严肃,依旧一副可以互相叫外号的亲昵模样。

“这不是时间问题,而是那玩意学了根本就没用!我不是给你复盘过他的棋吗?我找了一大堆毛病出来,你又不是不在场。”

“可他的棋下得的确很好呀,他与李弦铁的那盘棋你也摆过,不是称赞他有世冠之姿吗?”宣豪说。

“可那盘棋,时煜根本没用那套奇葩开局,他靠的是中后半盘!”

鼎朱眉毛一横,筷子一放,严肃地看着对方。

这下宣豪也不好反驳了。

眼下对方的情绪已经激动起来了,再理论下去,指不定面前这一碗乌鸡汤得倒扣下来。

鼎朱之所以反应如此剧烈,主要还是因为与宣豪的关系太好。

从进入道场以来,两人就是同窗,也是对手。

甚至进入了同一支队伍,继续当双子星。

甚至两人的棋风格外互补,一盘棋能让两人的长处同时发挥,不会出现这局你表演了,我就没有表演空间的情况。

如此要好的友人,却因为前些日子遭遇了低谷,百无聊赖之际点开一场首页局,竟意外陷了进去,越陷越深。

宣豪有事没事就搁那:

“为什么时煜还不上线呢?”

“如果是时煜的话,这步棋会走在哪里呢?”

“真希望时煜也可以加入我们队啊,这样就能线下互练了。”

仿佛自己不再成为他的对局首选对象。

而是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甚至连网棋都没下过,只在首页局上出现过的名字。

一种友人正在疏远自己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谁受得了?

一句话,时煜必须得击溃!

不仅是明天的主将战得击溃。

鼎朱敢保证,他现在要是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就现在马上击溃——

嗯?

鼎朱一个恍惚,发现时煜真在自己面前。

两人对视上了。

气氛一度空前尴尬,只剩鹿思竹嗦粉的声音唰唰响起。

“你刚才的话,都听到了?”鼎朱隔着一张桌子问道,脸颊有些涨红。

“差差不多。”时煜愣愣地回答。

“为、为什么偷听!”

“鬼才偷听啊!我特么一直就在这里啊!”

他和鹿思竹原本打算冲肯德基,但距离太远,索性打开美团,随便找个评分3.5的近店,于是两人钻进了这家沙县小吃。

正吃得好好的,这两人忽然就开始讨论起自己来,声音还越来越大。

讨论的内容更是离谱。

讲道理,我就下个棋而已,你俩怎么搞得跟青春偶像剧一样?

我成牛头人了?

亏我还一度自责,觉得剃度之约是不是抽象了些,没想到你们比我更抽象!

快!教教我,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决斗!”

鼎朱大喊一声。

他果断将手往餐桌下一掏。

啪,一张棋盘拍在了桌子上,连棋盒也摆了上来。

时煜:“???”

奇怪的遭遇战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