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念跟何苗并排坐在后座。

何苗靠着窗,陈清念坐在中间,旁边还空出很大一个位置。

后排还需要再上来一个人,她们本以为会是周斯聿跟她们一起挤在后面,结果进来的人竟然是姜行川。

两个人都稍微愣了一瞬。

姜行川自然地俯身进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清爽的松木香一同填充进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

他挨着陈清念落座,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

虽然他已经有意退避,但是在落座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手肘触到陈清念的胳膊。

小姑娘应激似地侧了一下身子,耳朵立马烧了起来。

姜行川关好车门,顿了一下。

“我吃你?”

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衣袖,至于吓成那样。

陈清念紧张地坐正身子,两只手乖巧地搭在膝上,一股根正苗红的气息。

何苗也同样姿势正襟危坐着。

姜行川觉得好笑。

他只是不习惯坐在副驾驶,平时都是他一个人坐在后排,今天一时没想起车上多了两个人,早知道她俩这么怕他,他就应该坐到前面。

此时周斯聿也已经进了车。

没有伞,外面的雨太大,不过是上车两步距离,他们的衣服就已经发潮,再下去换一次座位,实在太麻烦。

罢了。

姜行川不再搭理她们,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何苗虽然紧张,但是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得。

清念是个哑巴,总不能让一个哑巴去说些场面话吧?

她清了清嗓子,略微紧张地开口:“姜导,周导,今晚的事情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行川没吭声。

周斯聿微微侧过头,冲着她笑了一下,“你们毕竟是剧组的人,事发突然也不能全怪你们,我和行川负责剧组人员安全是分内的事,你们不用觉得麻烦。”

何苗感激地点头,又吞吐道:“……那赔偿的事情?”

“那个贼的医药费不需要你们赔偿,剧组报销。至于那个烟灰缸……”

周斯聿没再说话,回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姜行川。

五万块,对姜家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要知道陈森给姜行川做助理偶尔再开个车,一个月都有十五万工资呢。

但对于陈清念和何苗这样小镇上长大的姑娘,五万无疑是一笔巨款。

但那毕竟不是他的烟灰缸,决定权不在他。

陈清念掰着手指认真算着,她是一个道德感极强的人,打坏别人的东西肯定要赔的,她是在算自己的小金库能不能招架得住。

姜行川闭目养神的时候身上会少许多攻击性,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在昏暗的光影下投出一小片好看的剪影。

陈清念悄悄转头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他露出的一侧脖颈上,冷白色的肌肤,像是融化后的雪水,微微透明,带着些许清冷。

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有种魔力,让人看了第一眼就想看了第二眼。

看一眼,沦陷一眼。

陈清念收回目光,又重新坐好,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过了一会儿,姜行川的手机响了。

是姜老夫人的视频通话。

他恹恹地掀开眼皮,犹豫了片刻才接通,降低音量将手机覆在耳边。

“川宝儿,奶奶怎么看不到你?”

姜行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懒倦,低沉微哑:“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要知道这不太方便四个字背后蕴含的意义可就多着呢,尤其是用在一些特殊情况下。

老太太一下子警惕起来。

她家川宝儿在深夜不太方便?

还有这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难不成是……

老太太还未开口问出心中的疑问,忽地见镜头一抖,原本挡着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一个女孩子的侧脸猝不及防地入了镜,看那角度好像是在她家川宝儿怀里?

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手机似乎掉到了地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老夫人猛地站起身,“出事了!我家川宝儿出事了!”

-

夜色凝重,大雨下视线受阻,陈森已经尽可能地小心翼翼,但还是出了差错。

车的右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半米大的水坑,路上没有路灯,路面也已经积水,光靠前行照射的车灯很难一下子辨认出是水坑还是路面。

距离逼近,等到陈森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紧急刹车然后猛地打方向盘。

车子变向太快,所有人都毫无防备。

陈清念失去重心,猛地向姜行川身上砸去。

情急之下,她只能胡乱用手往男人腿上一撑,将倒下的身子紧急撑住。

姜行川被撞了一下,手机脱落,紧接着闷哼一声。

这丫头的手往哪儿按呢?

他扼住那放错地方的纤细手腕猛地往身侧一拽,陈清念刚刚稳住的身形又失去了支撑点,这一次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姜行川的胸口上。

陈清念半张脸都贴在了他身上,丝质衬衣的布料很光滑,带着他的体温和松木香,只一瞬间,陈清念觉得自己接触上的半张脸都灼烫起来。

车子的颠簸并没有停止,路面积水,紧急变向之后车轮打滑,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更糟糕的是,他们变向的路边堆放着大量钢铁器材,车子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撞上去。

姜行川脸色一敛,来不及多想,单手扣住陈清念的腰把她护住。

“陈清念,抓紧。”

陈清念闻言连忙抓住他的衣袖,整个人压低身子几乎是完全贴在他的怀里。

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碰撞声和玻璃碎掉的声音。

砰——

失控的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陈森的脑袋重重地砸在玻璃上又被颠簸弹回,好在安全气囊及时弹出,才避免了二次头部撞击。

靠右侧坐的周斯聿和何苗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也没什么大碍。

最严重的就是左后排的姜行川。

一根钢筋撞碎了玻璃,尖端刺进了姜行川的肩膀。

血腥味很快在车内蔓延,雨水不停地从窗户的破洞往里面渗。

“行川!”

“少爷!”

周斯聿和陈森连忙下车查看情况。

姜行川的脸色有些发白,他靠在椅背上,手臂还保持着环抱陈清念的姿势。

钢筋刺穿了肩膀,拔不了,只能打电话找消防员和救护车。

惊魂未定的何苗只是探头看了一眼,直接吓晕了过去。

“行川,你先坚持会儿,我们打电话找人。”

周斯聿脱下外套暂时堵住窗户上的破洞,阻挡雨水浇灌在姜行川的伤口上。

陈清念完好无损地从他怀里爬起,一双大眼充满惊恐和自责。

她的身子似乎在发颤。

手足无措地想帮忙,但是一双手悬在半空,半晌不知道该做什么。

姜行川的血,好像不太对劲。

陈清念的大脑一片空白,半天聚拢不了意识,像是被人抽去了七魂六魄。

姜行川勉强挤出一丝笑,艰难地开口:“又不是你的错,这个眼神干嘛。”

陈清念的眼眶红了,还保持举手的动作,试探性地往他肩膀靠近。

姜行川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抵在她的额头,把她往后推了推。

“坐好,我死不了。”

“你要是瞎帮忙害我二次受伤,到时候你欠我的可就不止五万块了。”

他笑,“陈清念,到时候你拿什么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