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朱利叶斯·凯撒和小黑女孩的冒险后,一天,西里尔冲进浴室去洗手,好吃午饭(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脏,因为他整个上午都一直在房子后面的铅皮屋顶上扮遇难船只的水手,那里有个蓄水池)。他防线安西娅把胳膊肘支在浴缸边上,眼泪不断地落进浴缸里。

“喂!”他带着兄弟的关切说道,“怎么啦?不等你积够了可以洗澡的盐水,午饭就凉了。”

“走开,”安西娅暴躁地说道,“我讨厌你!我讨厌所有人!”

一阵痛苦的沉默。

“我刚才不知道,”西里尔温顺地说。

“没有人知道,”安西娅啜泣道。

“我刚才不知道你在生气。我还以为你又用水龙头把手指弄伤了,像上个星期那样,”西里尔小心翼翼地解释说。

“哼,手指!”安西娅在啜泣中对此嗤之以鼻。

“好啦,别哭了,潘瑟,”他不安地说,“你们不是在吵架吧?”

“不是,”她说,“洗洗你的脏手吧,看在上帝份上,要是你来这里是为了洗手的话,不然就走吧。”

安西娅是很少发怒的。当她发怒时,其他人总是吃惊多于生气。

西里尔沿着浴缸的边缓缓地蹭过去,站在她身旁,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

“别哭啦,”他以对他来说是很温和的语气说道。看到她虽然没有马上照他说的去做,但似乎也并不讨厌他的话,于是他用胳膊笨拙地搂住她的肩膀,用自己的头去磨擦她的耳朵。

“好啦!”他说,那口吻就好像是一个人在用一种无价的灵丹妙药去医治所有的悲哀。“是怎么回事?”

“你答应不笑我?”

“我自己不觉得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西里尔忧郁地说。

“那好吧,”安西娅说道,一面把耳朵贴在他的头上,“是妈妈。”

“妈妈怎么了?”西里尔问,明显缺少同情心。“今天早上的信里面她还好好的。”

“是的,可我太想她了。”

“你不是唯一的一个,”西里尔简短地说,但这简短却表达了很多意思。

“哦,是的,”安西娅说道,“我知道。我们大家都一直想她。可是我现在最想她了,特别特别地想。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得到过什么东西。那个伊莫金小孩……古代英国王后抱着她时的那样子!可伊莫金不是我,王后也不是妈妈。然后就是她今天早上的信!关于兰姆喜欢海水浴!在她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她就是在这个浴缸里给他洗澡的……噢,噢,噢!”

西里尔拍拍她的后背。

“振作起来,”他说,“你知道我内心里想的是什么吗?有一部分也是和妈妈有关。我们很快就会让她回来的。你要是像个有理智的孩子那样不哭,把脸洗干净,我就告诉你。这就对了。你让我来开水龙头。你就不能不哭吗?我把门钥匙放进你后背里好吗?”

“那是小孩子把戏,”安西娅说道,“而我和你一样,都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不过她笑了笑,嘴巴也开始恢复了正常的形状。你是知道的,人在痛哭的时候,嘴巴会是个什么奇怪的形状。

“听我说,”西里尔一面说,一面把肥皂在手里反复地搓,搓出一层很厚的灰色肥皂沫。“我一直在想,我们到目前为止一直是用护身符来玩。我们现在必须发挥它的作用,发挥它的全部作用,不仅仅是妈妈,还有在那边出于战斗中的爸爸。我不会为此而哭嚎,可是我会想……啊,讨厌的肥皂!”灰色的肥皂在他手指的压力下喷了出来,喷到了安西娅的下巴上,力量那么大,仿佛是从弹弓里射出来似的。

“好啦,”她后悔地说道,“现在我要洗脸了。”

“你反正也要洗的,”西里尔确信无疑地说。“哪,我的主意是这样的。你知道传教士吗?”

“知道,”安西娅说道,她其实连一个传教士都不认识。

“好,他们总是送给那些野蛮人珠子、白兰地、束腰、帽子、背带和真正有用的那些东西,这些东西野蛮人不仅没有,而且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野蛮人由于他们的慷慨大方而喜欢他们,给他们珍珠、贝壳、象牙、食火鸡等等。这样……”

“等一下,”安西娅一面溅水,一面说道。“我听不见你说什么。贝壳……”

“贝壳和类似的东西。重要的是让人们因为你的慷慨大方去喜欢你。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下次我们回到过去时,我们要为远征好好准备一下。你还记得巴比伦王后是怎样抓住那个小笔记本不放的吗?那好,我们就带上那样的东西给他们,用来作为交换,去看一眼那一半护身符。”

“光看一眼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不,傻瓜。可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们看见它以后,就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了,然后就可以在夜里等每个人都睡着了以后,去把它拿到手。”

“那不是偷,对吧?”安西娅若有所思地说道,“因为我们那样做时,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啊,铃又响了。”

饭刚一吃完(有罐头三文鱼、莴苣、果酱馅饼),桌布刚被撤走,他们就把这个主意讲给其他人听了,并把萨米亚德被从沙子里叫醒,问它认为哪些是好东西,可以用来赢得别人的友情,比如说古埃及人吧,还有它是否认为可能在法老王的宫廷里找到那护身符。

但是它摇了摇头,无望地伸出它的蜗牛眼。

“人家不准我玩这个游戏,”他说,“当然,我能够马上就发现那东西在什么地方,只是我不可以这么做。不过我可以做到这一步,就是承认你们那个带东西去的主意倒不是个坏主意。要是我就不会把东西一下子全都拿出来。带些小东西去,在身上藏好。”

这个建议似乎不错。桌上很快就摆满了孩子们认为可能引起古埃及人兴趣的东西。安西娅拿来的洋娃娃、智力拼块玩具、一套木制茶具、一个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Nécessaire [38]的绿色皮盒。这是艾玛婶婶给安西娅的,里面原来装着剪刀、铅笔刀、锥子、小短剑、顶针、开塞钻和手套扣。剪刀、小刀、顶针和铅笔刀当然都丢了,但是其它东西还在,和新的一样。西里尔拿出几个铅制小兵、一门炮、一把弹弓、一个开罐器、一只领带夹、一个网球和一把没有钥匙的挂锁。罗伯特收集了一只蜡烛(“我想他们从没有见过自适式的石蜡蜡烛,”他说)、一个放别针的日本小盘子、一个刻有爸爸姓名和地址的橡皮图章和一块灰泥。

简加上了一个钥匙环、拨火棍的黄铜把手、一个原来用来装冷乳酪的罐子、从她的冬季大衣上掉下来的一个被熏过的珍珠扣子、一把钥匙,没有锁。

“我们不能把所有这些垃圾都带去,”罗伯特略带轻蔑地说,“我们必须每个人只挑一样东西。”

下午的时间非常愉快地就过去了,他们试图从桌子上挑选出四样最适合的东西。可是四个孩子对于哪样东西是最合适的却达不成一致。最后,西里尔说:

“听我说,咱们都把眼睛蒙上,伸出手来,你碰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你要带的。”

大家照做了。

西里尔碰到了挂锁。

安西娅碰到的是Nécessaire。

罗伯特抓到了蜡烛。

简拿起了领带夹。

“这可算不上什么,”她说道,“我不认为古埃及人是戴领带的。”

“没关系,”安西娅说道,“我认为,用不着去挑选反而会运气更好。在故事里,好东西总是樵夫的儿子在森林捡到的,几乎就被扔掉了,因为他认为那东西没用,结果最后却是有魔法的东西,或者是什么人丢失的。他得到的回报是娶了国王的女儿。”

“我可不想娶任何人,多谢了,”西里尔坚定地说。

“我也是,”罗伯特说,“冒险的结尾总是结婚。”

“我们准备好了吗?”安西娅说道。

“我们是去埃及,对吗?美好的埃及?”简说。“我可不去我不了解的任何地方,像那个可怕的巨浪和火山城市,”她坚持说道。

然后,他们哄着萨米亚德钻进自己的袋子里。

“听我说,”西里尔突然说道,“我对国王烦透了。我们在宫殿里太招人注意了。再说,护身符肯定是在寺庙里。咱们就到老百姓中间去,然后想办法慢慢地接近。说不定我们会被雇去当寺庙助手呢。”

“就像牧师助理,”安西娅说道,“或教堂司事。他们一定有很好的机会去偷寺庙的财宝。”

“对啦!”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护身符被举了起来。它又变大了,在它后面,东方温暖的金色光线再一次闪亮。

孩子们刚跨出护身符,耳边就响起狂怒的大声说话声。他们突然间从宁静的菲茨罗伊街餐厅里来到一群非常愤怒的东方人之中,这些人太愤怒了,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他们慢慢地穿过人群,来到一所房子的墙跟前,站在那里。人群里有男人、女人和小孩。他们的肤色各异,要是他们有画像的话,那颜色完全可能是任何小孩子用卖一个先令的颜料盒涂出来的。孩子为他们的肤色所用的颜色会是黄赭色、红赭色、浅红色、棕褐色和墨色。但是他们的脸上已经涂了颜色:黑眉毛,黑睫毛,还有些人涂着红嘴唇。女人们身穿有肩带的围裙,头上和肩膀上围着松散的饰物。男人们只穿很少的衣服,因为他们是做工的人,而埃及男孩和女孩什么都不穿,除非你把挂在他们脖子上和腰间的小饰物算作衣服。在能够听清他们说些什么之前,这就是孩子们所看到的全部。

每个人都在扯着嗓子叫喊。

但是有一个声音比其它声音都大,很快,别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只有这个声音在说话:

“伙伴们,工友们,”它说道,说话的人是个古铜色的高个子男人,他爬上了一辆被人群截停的马车上。车主一面嘀咕着说要叫卫兵来,一面逃之夭夭。现在是这男人在车上面讲话。“伙伴们,工友们,我们的主人们靠着我们的辛苦劳动果实过着好吃懒做的奢侈生活,对他们的残暴我们还要忍耐多久啊?他们给的工钱只够我们勉强糊口的,而他们却霸占着财富。我们劳动一辈子,结果是让他们能够荒**无度地养尊处优。咱们来结束这一切吧!”

回应他的是大声的喝彩。

“你打算怎么做呢?”一个声音喊到。

“你当心点吧,”另一个声音说,“不然你会惹麻烦的。”

“这讲话的几乎每一个字我都听过,”罗伯特小声说,“上星期天在海德公园[39]!。”

“我们来罢工吧,为了争取更多的面包、洋葱、啤酒,更长的午休时间,”演讲者继续说道。“你们累了、饿了、渴了。你们穷困潦倒,你们的妻儿老小渴望得到吃的。富人们的粮仓粮食多得都要装不下了,那是我们需要的粮食,是我们种出来的粮食。到粮仓去!”

“到粮仓去!”人群中的一半人喊到。但是另一个声音盖过了吵闹声,它清晰地呼喊到:“去见法老王!去见国王!咱们向国王请愿!他会听被压迫者的声音的!”

一时间,人群摇摆不定,先是涌向粮仓,然后涌向王宫。最后,就像拥塞的洪流突然间奔流而出一样,人群浩浩****沿着大街朝王宫涌去,这几个孩子也被卷了进去。安西娅发现难以保护萨米亚德不受到令它十分不舒服的挤压。

人群从街上席卷而过,沿街的房屋看上去枯燥乏味,窗户很少,但却很高,沿途的市场上,人们不是买东西,而是交换。在片刻的停顿中,罗伯特看到一篮子洋葱换了一把梳子,五条鱼换了一串珠子。市场里的人比人群里的人似乎要富裕一些,他们当中有更多的人穿着更漂亮的衣服。如果在今天,他们会是些居住在布里克斯吨和布罗克利的人。

“现在出什么乱子了?”一个没精打采的大眼睛女士问一个卖枣的,她身穿打褶的半透明亚麻布衣服,蓬松的黑头发梳理得很仔细。

“噢,做工的人呗,像往常一样又不满意了”,那男人回答。“你听听他们。好像有谁认为他们吃的东西多一点或少一点和会有什么要紧的。社会糟粕!”卖枣的说道。

“渣滓!”女士说。

“这话我以前也听到过,”罗伯特说。

这时,人群的声音变了,从愤怒变成怀疑,又从怀疑变成担心。有别的声音在呼喊着挑衅和恐吓的话,并很快地靠近过来。一阵车轮和马蹄的响声。一个声音叫道:“卫队!”

“卫队!卫队来了!”另一个声音叫道,人群也跟着叫起来。“卫队!法老王的卫队!”人群又一次摇摆不定,仿佛找到了平衡似地犹豫不决了一阵在。然后,随着马蹄踏地声越来越近,工人们四散开来,逃进小巷和房屋的院子里,而卫兵们乘坐包着压花皮饰马车沿大街疾驰而过,车轮在石头上发出哗啦的声响,他们深蓝色的束腰外衣被疾驰中掀起的风吹开来,朝后飘动。

“那么这场骚乱就结束了,”穿打褶衣服的女士说道,“谢天谢地!你注意到了卫队长了吗?多么漂亮的人啊,真实漂亮!”

四个孩子利用人群转身逃跑之前的短暂停顿,慢慢地相互拉着躲进一个拱形门道里。

现在,他们都舒了一口长气,看着其他人。

“我们离它远了,”西里尔说。

“是的,”安西娅说道,“但是我真的希望那些穷人在能够见到国王之前,没有赶回去。他或许能够为他们做些什么。”

“他不会的,如果他是圣经里的那个国王,”简说。“他有一颗冷酷的心。”

“啊,那是摩西的心,”安西娅解释说,“约瑟夫的心是完全不同的。我倒想看看法老王的房子,不知道它像不像水晶宫[40]里的埃及宫廷。”

“我还以为我们决定了想办法去打入寺庙呢,”西里尔以受伤的口吻说道。

“不错,但是我们必须首先结识个什么人。我们不能和寺庙守门人交朋友吗?我们可以给他挂锁或什么的。我想知道哪些是寺庙,哪些是宫殿。”罗伯特接着说道。他望着市场那一边的一个巨大的门,两旁的巨大建筑物高高耸立。在其左右两侧还有其它建筑物,规模只不过稍微小一点。

“你们是想找太阳神庙?”他们身后的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还是想找女神庙?还是月神庙?”

他们转过头去,看见身旁有一个年轻人,从头到脚都收拾得很干净,脚上穿一双纸莎草轻便凉鞋,身穿白色亚麻布束腰衣服,上面绣满各种颜色的花。他戴着嵌满饰物的金脚镯、金手镯和金臂环,兴高采烈的。他手指上戴着一个戒指,穿一件有金色绣花的短外衣,有点像佐阿夫[41]士兵的衣服。他的脖子戴着金项饰,上面有挂着许多护身符。但是在这些护身符中,孩子们没有看到一个与他们的相似的。

“不管哪个庙都没有关系,”西里尔坦诚地说。

“把你们的使命告诉我吧,”年轻人说道,“我是太阳神庙的祭司,或许我能够帮助你们。”

“好吧,”西里尔说,“我们来自太阳永远不落的伟大帝国。”

“我还以为你们来自某个古怪、偏僻的地方呢,”祭司有礼貌地说。

“我们已经见过很多很多宫殿了。我们想应该换一换,去个寺庙,”罗伯特说。

萨米亚德在自己的绣花袋子里不安地动了动。

“你们为寺庙带礼物来了吗?”祭司谨慎地问道。

“我们带了些礼物来,”西里尔同样谨慎地说。“你要明白,这里面牵扯到魔法。所以我们不能把什么都告诉你。但是我们不想把礼物白白送出去。”

“当心,你这是对神的侮辱,”祭司严厉地说道。“我也能够施魔法。我能够把你变成一个蜡像,我能够念咒语,把你逐渐变小,最后凄惨地消失掉,就像蜡像被火熔化掉一样。”

“哧!”西里尔坚定地说,“那算不了什么。我连火都能够变出来!”

“我倒非常想看看你怎么变,”祭司不相信地说道。

“好吧,你会看到的,”西里尔说,“没什么比这更容易的了。靠近我站着就行了。”

“你不用准备吗,不用斋戒、不用咒语?”祭司的口气是不相信。

“咒语很短,”西里尔顺着提示说道,“至于斋戒,在我的这种魔法中是用不着的。英国国旗、出版社、火药、统治大不列颠[42]!来吧,火啊,到这根小木棍尾端上来吧!”

他从兜里拿出一根火柴,念完了咒语,那里面不像是含有埃及人曾听到过的任何词语,然后,在这由他自己的家人和祭司所组成的一小群人中间弯下腰来,把火柴在他的靴子上划了一下。他站直身体,用一只手遮住火焰。

“瞧见了?”他带着适度的骄傲说道。“给,拿在你手里吧。”

“不了,多谢,”祭司边说边赶忙向后退。“你能再做一次吗?”

“能。”

“那就跟我去法老王的大宫殿吧。他喜欢魔法,会使你获得荣誉和荣耀的。魔法师之间用不着保密,”他很信任地继续说道。“实际情况是,我目前失宠了,因为预言不准这一点小事。我告诉她说会有一个美丽的公主从叙利亚送来给他。结果,嗨,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但是她在不久之前的确曾是个美丽的女人。时间只是一种思维方式,你知道。”听到这熟悉的话,孩子们激动不已。

“那么你也知道这个,是吗?”西里尔说。

“那不是所有魔法的神秘之处的一部分吗?”祭司说。“现在,如果我把你带给法老王,我刚才提到的那一点点不快将被忘记。法老王出身名门望族,是太阳之子,南方和北方统治者,我会请他下令你住在寺庙里。那是,你就能够好好地到处看看,向我传授你的魔法。我也会向你传授我的魔法。”

这主意似乎不错,至少比眼下任何人想起来的任何主意都要好。所以,他们跟着祭司穿过城市。

街道又窄又脏。祭司说,最好的房子都修建在20~25英尺高的围墙里面,围墙上露出来的窗户都非常高。墙头上可见到棕榈树尖。穷人的房子是四方形的小茅屋,有一扇门和两个窗户。从房子背后的一个窟窿里冒出烟来。

“自从我们第一次来到埃及以来,埃及穷人的住房没有多少改进,”西里尔对安西娅小声说。

茅屋用棕榈树枝作屋顶,到处都是鸡、羊和赤身露体的小孩,在红色的尘土中踢踏。一个屋顶上有一只羊,它爬了上去,正在吃干枯了的棕榈叶,高兴得喷着鼻子,摇头晃脑的。在每个房子的门上方都有某种画像或造型。

“护身符,”祭司解释说,“避邪用的。”

“我对你的‘美好埃及’可不觉得怎么样,”罗伯特小声对简说,“它和巴比伦简直没法相比。”

“啊,你等见到宫殿再说,”简小声回答。

宫殿的确比他们在那一天所见到的任何东西都要宏伟得多,虽然与巴比伦国王的宫殿相比还是要相形见绌。一面高大的砖墙中有一个用沙岩做成的带有柱子的巨大方形门道,他们穿过门道,来到宫殿。那一扇扇关闭的门是用厚重的雪松做的,有青铜铰链和青铜钉装饰。旁边有一扇小门和一扇边门。祭司领着孩子们从边门进去。他似乎是知道口令,使得哨兵们为他让路。

里面是一座花园,种有几百中不同的树木和开花的灌木,还有一个湖,里面都是鱼,湖边有蓝色的莲花,鸭子开心地四处游动,照简所说,样子看上去十分现代。

“警卫室、库房、王后的房子,”祭司一面为他们指点,一面说道。

他们穿过铺了平坦石头的开阔庭院,祭司对一扇大内门跟前的一个卫兵小声说话。

“我们很幸运,”他对孩子们说,“法老王现在还在名誉法院里。好吧,别忘记要充满尊敬和钦佩。如果趴在地上也没有任何坏处。不论你们做什么,他不对你们讲话,就不要开口。”

“我们国家以前也有这一条规定,”罗伯特说,“那是我爸爸还是个小男孩。”

在大厅的远端,有一群人正在和卫兵争吵,甚至推搡卫兵。这些卫兵似乎订了条规矩,只要不贿赂他们,就不让任何人过去。孩子们听到有几个人允诺给大笔的钱,心里纳闷这些允诺也不知道能不能兑现。

大厅四周到处都是涂了漆的木制柱子,房顶是雪松木的,有华丽的装饰。在大厅的大约中央位置,有一道很宽的矮台阶,从大厅中延伸过去。再过去一点,是另一道台阶。然后是一段较窄的陡峭台阶,一直朝上通向法老王端坐在上面的王座。他非常威严地坐在那里,头上戴着红白双层王冠,手执王杖。王座带有被漆成绚丽的各种颜色的木制遮篷和木制柱子支撑。在环绕大厅的低矮、宽大的长椅上,坐着国王的朋友、亲戚、朝臣,他们倚靠在有华丽装饰的垫子上。

祭司领着孩子们走上台阶,来到王座跟前站定。然后,他突然趴在了地上,双手向前伸出。其他人也趴下了,安西娅在趴下时非常小心,因为有萨米亚德。

“扶起他们,”法老王的声音说道,“好让他们对我讲话。”

国王的侍卫们把他们扶了起来。

“这些陌生人是谁?”法老王问道,又生气地加上一句:“利克-马拉,你还没有被证明是清白的呢,就胆敢来到我面前,是何居心?”

“啊,伟大的国王,”年轻祭司说,“您就是太阳神的化身,在一切方面都像他的儿子霍鲁斯[43]。您对众神和百姓心里的想法无所不知,您算到了这些陌生人是卑微的被征服了的日不落帝国国王们的子女的子女。他们会一种埃及人不会的魔法。他们来把他们手中的礼物奉献给法老王,作为贡品,您的心中有众神的智慧,您嘴里说出的是众神的真理。”

“这还不错,”法老王说,“可礼物在哪儿呢?”

这一圈人比孩子们所能够想象到的要更加气派显赫、更加金碧辉煌、更加色彩斑斓,发现自己成了他们所注意的中心,孩子们感到局促不安,他们尽可能优雅地鞠躬,掏出了挂锁、Nécessaire、领带夹。“不过这反正不是贡品,”西里尔嘟哝着。“英国是不进贡的!”

侍卫长把东西拿给法老王,他饶有兴致地查看着。“把东西交给宝库管理人,”他对身边的一个人说道。然后他对孩子们说:

“一份小小的贡品,不过很奇怪,并非没有价值。魔法呢,利克-马拉?”

“来自一个被征服国度的这些卑微的子孙们……”利克-马拉开始说道。

“才不是呢!”西里尔愤怒地小声说。

“……来自一个卑微的被征服的过度,他们能够用干木头变出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

“我很想看看他们变火,”法老王说到,就像那祭司刚才说的一样。

于是西里尔照做了,他已不再忙乱。

“再来些魔法,”国王欣赏不已地说道。

“他不能再施魔法了,”安西娅突然说道,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她,“因为有那些自由人的声音,他们大喊大叫,要求得到面包、洋葱、啤酒和长时间的午休。如果这些人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就能够再施魔法。”

“一个讲话粗鲁的女孩,”法老王说。“不过,就满足那些狗的愿望吧,”他头也不回地说。“让他们休息,给他们更多口粮。有很多奴隶可以干活。”

一个服饰华丽的官员匆匆出去了。

“您将成为人民的偶像,”利克-马拉兴高采烈地小声说,“太阳神庙会装不下他们的贡品。”

西里尔又划了一根火柴,整个宫廷的人都完全沉浸在喜悦和惊愕之中。西里尔从兜里掏出蜡烛,用火柴点燃,把燃烧的蜡烛捧到国王面前。此时,人们的狂热达到了极点。

“啊,日月星辰都向您俯首称臣的最伟大的国王,”利克-马拉谄媚地说道,“我得到宽恕了吗?我清白了吗?”

“清白了,以后都永远清白,我敢说,”法老王简短地说道。“你走吧,你被宽恕了,放心地去吧。”祭司闪电般地一溜烟地跑了。

国王突然说道:“那袋子里在动来动去的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啊,陌生人。”

毫无办法,只好把萨米亚德拿了出来。

“捉住它,”法老王漫不经心地说。“一只非常奇怪的猴子。在我收集的野兽中,它会是一个不错的新奇小玩意。”

尽管萨米亚德拼命地咬,孩子们拼命地恳求,但都无济于事,萨米亚德立刻被拿走了,就当着他们的面。

“啊,小心点啊!”安西娅喊道,“至少让它保持干燥!让它待在自己的神圣房子里吧!”

她举起绣花袋子。

“它是魔法动物,”罗伯特叫道,“它是无价之宝!”

“你们无权把它拿走,”简鲁莽地喊道。“这是做可耻,是**裸的抢劫,就是这么回事!”

一阵可怕的沉默。然后法老王开腔了。

“把那野兽的神圣的房子从他们那里拿走吧,”他说,“把他们都关起来。今天晚饭以后,我们会很高兴看到更多的魔法。好好看守他们,不要折磨他们,暂时不要!”

“啊,天哪,”在他们被带走时,简抽泣着说道。“我就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啊,我希望你们没来!”

“闭嘴,小傻瓜,”西里尔说。“你知道,是你愿意到埃及来的。这完全是你自己的主意。闭嘴。一切都会好的。”

“我还以为我们会和王后一切玩球呢,”简呜咽着,“玩得开心极了!可现在一切事情都要变得可怕极了!”

他们被关的地方是个房间,而不像大一点的孩子们所担心的那样是地牢。照安西娅的话说,这是个安慰。墙上有画,如果在任何其它时候,这些画会非常有意思的。有一张矮长榻,还有几把椅子。

当就剩下他们自己时,简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她说。

“把萨米亚德丢下?”安西娅责怪地道。

“等一下。我有个主意,”西里尔说。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砸那深重的雪松木门。门开了,一个卫兵探进头来。

“别吵了,”他严厉地说,“不然……”

“听我说,”西里尔打断他的话,“你觉得很无聊,对吧?除了看守我们没事情还做。你不想看看什么魔法吗?我们没有那么傲慢,可以为你变个魔法。你想看吗?”

“就不妨看看吧,”卫兵说。

“那好,你把我们那只被带走的猴子拿来,我们就表演给你看。”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捉弄我?”士兵问道。“说不定你们想的只是把那家伙弄来咬我,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敢说它的牙齿和爪子都是有毒的。”

“那好,听我说,”罗伯特说。“你瞧,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吧?你只要把门关上,过五分钟后再打开。我们就会变一个……哦,我不知道……变一个装在花盆里的魔法花给你。”

“要是你们能够变出那个来,你们就什么东西都能变了,”士兵说道。他走出去,插上了门。

然后,当然啦,他们举起了护身符,把它慢慢转动,找到了东方,护身符开始变大。他们通过护身符回到家里,从位于菲茨罗伊街的家中的楼梯窗户那里拿了一盆盛开着鲜红色花朵的天竺葵回来了。

“好啊!”士兵进来的时候说道,“我真的……!”

“我们还可以变出东西来,比这个要奇妙得多,噢,好多好多东西,”安西娅循循善诱地说道,“只要给我们那只猴子。这两个便士是给你自己的。”

士兵看着那两个便士。

“这是什么?”他说。

罗伯特解释说,用钱来买东西,比市场上人们以货换货的做法要简单得多。

后来,这士兵把那二个硬币给了他的队长,队长后来又把他们给法老王看。法老王当然把硬币留下了,并被那主意深深地打动了。硬币就是这样首次在埃及被投入使用的。我敢说你是不会相信的,可是事实上,如果你相信这故事的其余部分,我就看不出你为什么不能也相信这个。

“我说,”安西娅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我想那些工人不会有事的吧?国王不会因为生我们的气就不兑现他说过的那些关于他们的话吧?”

“哦,不会的,”士兵说,“你看,他很害怕魔法。他肯定会说话算话的。”

“那就好,”罗伯特说。而安西娅温柔地劝道:said softly and coaxingly—

“啊,把我们的猴子拿来吧,那时你就会看到一些很有趣的魔法。去吧,作个善良的好兵吧。”

“我不知道他们把你那宝贝猴子放在哪里了,不过,要是我能够另找个人来替我在这里值班,我会去看看能够做些什么。”他勉强地说道,然后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罗伯特说,“我们也不试试去找那另一半护身符就离开?”

“我真的认为我们最好离开,”安西娅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那另一半护身符当然在这里的什么地方,不然我们的那一半也不会带我们到这儿来。我真的希望我们能够找到它。可惜我们不会任何真正的魔法,要是会的话,就能够找到了。我真的想知道它在那里,准确位置。”

要是他们知道的话,有个非常像那另一半护身符的东西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它挂在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个人正从墙上高高的地方的一个缝隙中观察他们,这个缝隙就是专门设计用来观察被囚禁的人的。但是他们不知道。

他们焦急地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尝试着对墙上的那幅画产生兴趣,上面画的是宴会上竖琴师们在弹奏非常奇怪的竖琴,女人们在跳舞。他们检查了涂漆的灰泥地面。椅子是木制的,涂有白漆,带有一道道的彩色条纹。

但是时间过得很慢,每个人都有时间想起法老王的话:“不要折磨他们,暂时不要。”

“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况,”西里尔说,“我们必须逃走,把萨米亚德留下。我相信它完全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当他们发现他能够说话和满足愿望时,他们就不会杀它或伤害它。他们会为它修建一座寺庙,我不会感到惊奇的。”

“我不能忍受撇下它逃走,”安西娅说道,“而且法老王说的是‘晚饭后’,那还不是现在呢。那个士兵很好奇。我肯定我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虽说如此,但是门闩被拔去的声音仍然似乎是最好听的声音之一。

“假如他没把萨米亚德带来怎么办?”简小声说。

但是这个怀疑被萨米亚德自己给打消了,因为几乎在门刚一打开时,它就从门缝里跳进了安西娅的怀抱,它浑身发抖,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它奇特的大衣,”士兵拿出了口袋说道。萨米亚德立刻就爬了进去。

“好啦,”西里尔说,“你想要我们干什么呢?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我们为你得到的?”

“随便什么小戏法都行,只要你们喜欢,”士兵说。“如果你能变出在陶制花盆中盛开的奇怪的花来,我想你就什么东西都能够变出来。”他说。“我只是希望我能够从国王的宝库中得到两个男人背得动的珠宝。那是我一直希望得到的。”

听到“希望”这个词,孩子们就知道萨米亚德会完成这一点小魔法的。它完成了,地上堆满了黄金和宝石。

“还需要别的小戏法吗?”西里尔傲慢地问。“要不要我们变成隐身?消失掉?”

“行啊,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士兵说,“但是不要走门,不要。”

他小心地关上门,把自己宽大的埃及人后背靠在门上。

“不!不要!”一个声音从靠墙的高高的木制柱子顶部喊到。传来什么人在上面移动的声音。

士兵和别人一样大吃一惊。

“那是魔法,”他说道。

这时,简举起了护身符,念了咒语。听见咒语,看见护身符变成大拱门,士兵发出敬畏和恐怖的叫声,趴在珠宝之中。

孩子们以长久练习所获得的敏捷穿过了拱门。但是简停留在拱门中央,回头去看。

其他人站在菲茨罗伊街餐厅的地毯上,转过身去,看见她还在拱门里。“有人拉住了她,”西里尔叫道。“我们必须回去。”

可是,当他们去拉简的手,看看她是否能过来时,当然啦,她就过来了。

“啊,我真的希望你们没有拉我!”简生气地说道。“刚才太有趣了。那个祭司进来了,踢那个士兵,对他说他现在已经干完了,他们必须拿上珠宝去逃命。”

“他们逃了吗?”

“我不知道,被你们打断了。”简毫不领情地说。“我倒愿意看到事情的结尾。”

事实上,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到了事情的结尾,简所说的“事情”是指祭司和士兵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