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巴比伦有多少英里?

六十再加上十英里!

能凭蜡烛光到那里吗?

能,而且还能回来!”

简正在她为自己和她的洋娃娃搭起的房子里对着洋娃娃唱歌,并把它摇来摇去。房顶就是餐桌,墙壁就是从四面垂下来的桌布和椅子罩,它们的上端被用书本压在餐桌的边缘。

其他孩子正在体验室内雪橇的无比乐趣。你知道那是怎样玩的——用最大和最好的茶盘在楼梯地毯上滑行。玩这个游戏的最佳时机是在用来压住楼梯地毯的棍子被清洁的日子,那时地毯只是在顶部被用钉子固定住。当然,这是大人们非常不公地加以禁止的5~6种最好玩的游戏之一。老保姆虽然在许多方面都是个好心肠的人,但她毕竟是个标准的大人,所以,在任何一个表演者都还远没有尽兴之前,她就来阻止了。茶盘被拿走,受挫的孩子们走进客厅里,心情糟透了,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让他们高兴起来。

于是西里尔说道:“真是乱七八糟!”

而罗伯特加上一句:“别唱了,简!”

就连一向都很和气的安西娅也劝简试试唱另一首歌。“那首歌让我烦死了,”她说。

这是个下雨天,所以,去参观伦敦所有能够免费参观的景点的各种计划中,没有一个能够付诸实施。整个上午,每个人都在想着前一天的奇妙冒险。那时,简举起了护身符,它变成了拱门,他们走了过去,从现在和摄政公园进入了八千年前的埃及土地。对昨天所发生的事大家和记忆犹新,想起来就害怕。所以,每个人都希望没有人会建议再到过去走一趟,因为对于所有人来说,昨天的冒险似乎完全够至少一个星期用的了。可是,每个人又都有一点希望别人不要认为这是害怕。片刻过后,其实并非胆小鬼的西里尔开始看出,要是他必须把自己看成是个胆小鬼,那可一点都不好。所以他说:

“我说,关于那个护身符……,简,出来。我们不管怎样都应当谈谈。”

“哦,如果仅仅是谈谈,”罗伯特说。

简听话地爬到她那房子的前面,坐在那里。

她摸摸护身符,确保它依然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仅仅是谈谈,”西里尔说道。他说的比他想说的要多,因为他认为罗伯特的口气很无礼,也的确如此。“我们应当去找另一半护身符。有一个一流的护身符,却派不上用场,让它整天无所事事,这有什么好处呢?”

“我当然什么都敢,”罗伯特说。但是他颇有骑士风度地加上一句:“只是我想女孩子们今天不那么有兴趣了。”

“啊,有,我有兴趣,”安西娅赶忙说道。“如果你认为我害怕,我可不害怕。”

“不过我害怕,”简沉重地说道。“我不喜欢这个,我不会再到那里去了,说什么也不去了。”

“我们不会再去那里了,傻瓜,”西里尔说,“是个别的什么地方。”

“我敢说一多半是有狮子和老虎的地方。”

看到简如此害怕,使其他人感到很勇敢。他们说他们肯定要去。

“要是不去的话,对萨米亚德就太忘恩负义了,”安西娅有点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简站了起来,她绝望了。

“我不去!”她喊到,“我不去!我不去!就是不去!要是你们硬要我去,我就尖叫,尖声叫,我会告诉老保姆的,我会要她把护身符扔进厨房的火里烧掉。怎么样!”

你可以相像到大家对于简是多么生气,因为她的感觉正是他们每个人在整个上午的感觉。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相同的想法:“没人能够说这是我们的错。”他们马上开始向简表明他们有多么愤怒,他们全都认为所有的错都在她身上。这使得他们感到十分勇敢。

“告密者的舌头会被分成小块,城里的每条狗都能分到一小块,”罗伯特唱道。

“不论什么事情,只要女孩子搀和进来,就总是这个样子。”西里尔不快地冷冷说道,这可比罗伯特学唱的那损人的歌还要利害。就连安西娅也说:“我可不害怕,虽然我是女孩子,”这当然是最伤人的话了。

简抱起自己的洋娃娃,带着有时被叫作绝望的勇气对着其他人。

“我不在乎,”她说。“我不去,就这样!你们不想去那些地方,不知道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的,还要去,这分明就是愚蠢!随便你们怎样笑我好了。你们是野兽,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说完这些可怕的话,她出去了,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这时,其他人也不愿相互望望,他们不像刚才那样感到那么勇敢了。

西里尔拿起一本书,但是这本书很没意思。罗伯特心不在焉地踢着一条椅子腿,每当他情绪激动时,他的脚总是不安分。安西娅站在那里,把桌布的一头给摺起来,她似乎非常想使所有的摺都一般大小。简抽泣声渐渐远去。

突然,安西娅:“啊!咱们讲和吧,可怜的小猫咪,你们知道她是最小的。”

“她管我们叫野兽,”罗伯特说,突然踢了椅子一下。

“好吧,”西里尔说,他这会儿要主持正义了,“是我们先开始的,你们知道。至少是你开始的。”西里尔的正义总是丝毫不退让的。

“我不会道歉的,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的话,”罗伯特说,他边说边踢了椅子腿一脚,使得椅子腿咯吱响了一声。

“噢,咱们还是道歉吧,”安西娅说,“我们是三对一,妈妈最讨厌我们吵架了。好啦,我先道歉,尽管我刚才并没有说什么。”

“好吧,咱们把这件事了结了吧,”西里尔说着打开了门。“喂,你,小猫咪!”

远远地从楼梯上传来唱歌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但仍旧带有挑衅的意思:

“到巴比伦有多少英里?

六十再加上十英里!

能凭蜡烛光到那里吗?

能,而且还能回来!”

这可是挺烦人的,因为明摆着是要惹人生气。可是安西娅不愿给自己时间来想这个。她领头上楼,一步跨三级,跳到了简的那一级,简正坐在楼梯顶,一面唱歌,一面拍打她的洋娃娃。

“喂,小猫咪,讲和吧!我们很抱歉,如果你……”

这就够了。大家讲和地吻了她,简是最小的,有权利享受这个礼仪。

安西娅还加上了她自己的专门道歉。

“对不起,让你不高兴了,亲爱的猫咪,”她说道,“特别是因为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也一直有点觉得我宁愿还是不再到过去的好。可是,想想看吧。如果我们不去,我们就得不到那一块护身符。啊,猫咪,想想把,要是我们能够让爸爸、妈妈和兰姆平安归来,该有多好!我们必须去,不过我们可以等1~2天,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时候或许你会觉得勇敢些了。”

“生肉会使你变得勇敢起来,不论你有多么胆小,”罗伯特为了表明现在已经没有了敌意而说道,“还有越桔,那是鞑靼人吃的,他们太勇敢了,简直是可怕。我想越桔只有在圣诞节期间才有,不过我会让老保姆把你那份排骨做得很生,如果你喜欢的话。”

“我想我不吃那个也照样能变得勇敢,”简赶忙说道。她讨厌做得半生不熟的肉。“我会试试的。”

这时,博学先生的房门打开了,他探出头来。

“对不起,”他用温和、礼貌的、透出倦意的口气说道,“可是我认为刚才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不知我是不是搞错了?你们刚才不是在唱一首关于巴比伦的古老民谣吗?”

“不,”罗伯特说,“至少简是在唱‘多少英里’,但是我想你不会听到那些歌词的,因为……”

他是想说“因为哭泣时吸鼻子”,但是安西娅及时地掐了他一下。

“我没有听到所有的歌词,”博学先生说,“不知道你们等不能为我背诵一次?”

于是他们一起说道:

“到巴比伦有多少英里?

六十再加上十英里!

能凭蜡烛光到那里吗?

能,而且还能回来!”

“我真希望有人能够做到,”博学先生叹了口气说道。

“你不能吗?”简问道。

“巴比伦已经沦陷了,”他叹了口气回答说。“你们知道,它曾一度是一座了不起的美丽城市,是知识和艺术的中心。而现在,它只是一堆废墟,完全被泥土掩埋了,人们甚至对它原来所在的地方都形不成一致意见。”

他靠在楼梯扶手上,眼睛里带着眺望的神态,还想能够透过楼梯窗户看到古老巴比伦的壮观与辉煌。

“我说,”西里尔突然说道,“你知道我们给你看的那个护身符,你告诉我们怎样念那上面的名字?”

“知道!”

“那好,你认为这个护身符曾经在巴比伦吗?”

“非常可能,”博学先生回答,“这样的护身符在很早的埃及坟墓中发现过,但是人们还不能准确的确定他们的起源就在埃及。它们也许是被从亚洲带过来的。或者,加入这护身符在埃及曾经很流行,那它很有可能被某些友好使者带到巴比伦去了,或者是被巴比伦的军队作为战利品的一部分而从什么埃及战役带回来的。上面的题字可能比护身符晚很多。啊,对了!你们的那个好东西曾经在巴比伦的环境中被使用过,这是一个很好的设想。”

其他人面面相觑,但是简说话了。

“巴比伦人是野蛮人吗?他们总是打仗,乱扔东西吗?”因为她从自己所感觉到的恐惧中看出了其他人的心思。

“巴比伦人肯定比亚述人更加文明,”博学先生说道。“他们绝对不是野蛮人。很高程度的文化,”他怀疑地看着他的听众,继续往下说,“我是说他们制做出了美丽的雕像和珠宝首饰,建造了宏伟的宫殿。他们非常博学,有很大的图书馆和用于占星术和天文观察的高塔。”

“哦?”罗伯特说。

“我指的是观察星星和算命,”博学先生说道,“还有寺庙和美丽的空中花园[8]……”

“要是你们愿意的话,我到巴比伦去,”简冷不丁地说道,其他人赶紧说:“说定了!”,生怕她变卦。

“哈,”博学先生苦笑着说,“年轻人在梦里头倒是可以去那么远。”他又叹了口气,然后努力用轻快的语气加上一句:“我希望你们……玩得开心。”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他把‘开心’说得好像是外语一样,”西里尔说。“走吧,咱们找上萨米亚德,现在就去。我认为巴比伦似乎是个非常好的地方,值得一去。”

于是,他们叫醒了萨米亚德,把它放进有防水布的篮子里,以防巴比伦的天气不好。它很生气,不过说和其它任何地方相比,它倒更愿意去巴比伦。“那里的沙子很好,”它接着说道。

然后,简举起了护身符,西里尔说:

“我们想去巴比伦,找你那被丢失的另一半。你可以让我们通过你到那里去吗?”

“就请把我们放在城外好了,”简赶紧说道,“然后,如果我们不喜欢那地方,我们就用不着进去了。”

“别没完没了的了,”萨米亚德说。

于是,安西娅匆匆地念了咒语,没有咒语,护身符就什么都干不成。

“乌尔·赫考·塞彻!”她轻轻地说。话音未落,护身符就变成了一道拱门,那么高,顶部都接触到卧室的天花板了。拱门外面是卧室的上了漆的五斗柜、基德明斯特[9]地毯、带有画着柳条图案的固定水壶的洗手架、褪色的窗帘和雨天室内的阴暗光线。透过拱门,淡绿色叶子和白色的花朵隐约可见。他们很高兴地跨向前去。就连简都觉得这不像是有狮子的地方,她举着护身符让其他人通过,手一点都不发抖,她自己是最后一个过去的,然后把现在又变小了的护身符挂在了脖子上。

孩子们发现自己是在一棵开白花、长绿叶的水果树下面,这里似乎是一个果园,都是这样的树,全都有白花和绿叶。他们脚下高高的绿草中生长着番红花和百合,还有一些奇怪的蓝色花。在头顶的树枝上,歌鸫和乌鸫在唱歌,在绿色果园的一片静谧之中,传来一只鸽子发出的轻轻的咕咕声。

“啊,太可爱了!”安西娅叫道。“和家里一模一样,我是说英国,只是所有东西都更蓝、更白、更绿了,花儿也更大了。”

男孩子们也承认这地方真的很不错,甚至连简都同意这里的一切都很漂亮。

“我肯定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害怕的,”安西娅说道。

“我不知道,”简说。“我想,即便是在人们相互残杀的时候,果树也是照样生长。我一点都不喜欢博学先生说的关于空中花园的那些话。我想他们建花园的目的是把人吊在里面。我真希望这不是其中的一个。”

“它当然不是,”西里尔说。“空中花园只是吊起来的花园,我想是吊在房子之间的链子上的,你们不知道吗,就像盘子一样。走吧。怎么去个什么地方。”

他们开始穿过凉爽的草地。极目远望,他们所能够看到的除了树之外还是树。他们所在果园的尽头处是另一个果园,与他们的果园只有一条小溪之隔,溪水清澈透亮。他们跳过小溪,继续向前走。西里尔喜欢园艺,就是说他喜欢看园丁干活。他能够说出许多树的名称,因此而获得了其他人的尊敬。有坚果树、杏树、无花果树(树上的大叶子像五个手指头)。孩子们不时地还要跳过另一条小溪。

“就像在《爱丽丝镜中奇遇记》[10]的方格之间,”安西娅说。

最后,他们来到一个果园,它和其它的果园完全不一样。果园的一角有一座低矮的建筑物。

“这些是葡萄树,”西里尔骄傲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一座葡萄园。如果那边那个地方里有榨葡萄机,我不会感到惊奇的。”

终于,他们走出了果园,来到了一条什么路上,非常崎岖不平,根本就不像你已经习惯的那些道路。道路两旁有柏树和刺槐,还有桎柳做成的树篱,就像你在尼斯和戛纳之间的路上或者在小汉普顿附近所见到的一样,如果你只去过那么远的话。

现在,他们看到前面有一大群建筑物。在绿色果园中间,这里那里散布着星罗棋布的木头和石头房子。在这些房子的那一面,有一座高墙,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烁着红光。这墙非常高,超过圣保罗教堂高度的一半,墙上有巨大的城门,在升起的太阳照耀下像金子一样在闪光。每一个城门两边都有一座坚固的方塔,耸立在墙上。在墙的那一面有更多的塔和房子,闪烁着金光和各种明亮的颜色。左面是一条大河的铁青色旋涡。透过树林中的一个缺口,孩子们可以看见河水是经过墙上的一个巨大拱门从城里流出来的。

“沿着河水的那些羽毛似的东西是棕榈,”西里尔指教地说道。

“哦,是的。你什么都知道,”罗伯特回答。“你看见那边的那些灰绿色的东西了吗,就在平坦和有沙子的那个地方,那是什么?”

“好啦,”西里尔傲慢地说,“我什么都不想告诉你。刚才我只是以为你再看到一个棕榈树时会希望认出它来。”

“瞧!”安西娅叫道,“他们在开城门。”

真的,巨大的城门打开了,制做城门的黄铜发出哐当的响声。紧接着就出来一小群人,有十几个或更多,沿着路朝他们走来。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蹲在了桎树篱笆后面。

“我不喜欢这些城门的响声,”简说道。“想想城门关上时我们还在里面怎么办?你永远也出不来了。”

“你们有自己的拱门可以出来啊,”萨米亚德把脑袋从篮子里伸出来,提醒她。“做事情可别像个小姑娘那样。如果我是你,我会一直走进城里去,要求见国王。”

这个主意既简单,又宏大,使每个人都很高兴。

所以,当工人们过去后(孩子们觉得他们肯定是工人,因为他们的穿着太普通了,仅仅是一件蓝色或黄色的长衫),四个孩子就勇敢地朝着两座塔之间的黄铜城门走去。城门上方的拱形简直就是隧道,城墙有那么厚。

“拿出勇气来,”西里尔说道。“加快脚步。想偷偷摸摸地过去是没有用的。勇敢些!”

罗伯特响应这一呼吁的方法是出人意料地唱起了《英国掷弹兵》,合着歌曲的快节奏,孩子们向巴比伦城门走去。

“有人说是亚历山大[11],

有人说是赫克利斯[12],

还有人说是赫克托耳[13]和莱桑德[14]

以及诸如此类的伟人名字。

但是,在所有英雄之中……”

在歌声伴随下,他们来到城门入口,身着明亮盔甲的两个士兵突然把长矛交叉起来,挡住了他们的路。

“你们是谁?”他们说。

(我想我在前面一定是向你们说明了孩子们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总是能够听懂那地方的语言,并也能够让自己的话被他人所听懂。如果我没有说明的话,那现在可没有时间来说明了。)

“我们来自很远的地方,”西里尔机械地回答,“来自太阳永远不落的帝国。我们想见你们的国王。”

“如果方便的话,”安西娅纠正道。

“国王(祝他万寿无疆!),”守门士兵说道,“去迎娶他的第14位妻子去了。你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么就见王后,”安西娅急忙说,不理会那个有关他们从哪儿来的提问。

“王后(祝她万寿无疆!),”守门士兵说,“今天在日出三小时之后才接见人。”

“可是在这三小时结束之前,我们干些什么呢?”西里尔问。

守门士兵似乎既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对于他们的兴趣似乎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大。但是和他一起用长矛阻住孩子们路的那个士兵要更加具有人情味。

“就让他们进去到处看看吧,”他说道,“我用我最好的剑打赌,他们从没有见过任何东西能够和咱们的小村子相比的。”

他说这话的口气就像人们说大西洋是“鲱渔池”时所用的口气一样。

守门士兵犹豫不定。

“他们毕竟只是些孩子,”另一个士兵说,他自己也有孩子。“让我离开一会儿,队长。我带他们去我家,看看我老婆能不能给他们找一些衣服,换掉他们现在穿的这些古怪的服装。然后,他们就可以到处转了,而不会受到围攻。我可以去了吗?”

“哦,可以,要是你愿意的话,”队长说道,“可别一去就是一整天啊。”

士兵带着他们穿过黑暗的拱门,来到城里。这里和伦敦完全不同。首先,伦敦的一切似乎都是用杂七杂八的东西拼凑起来的,而这些房子则似乎是由喜欢同类东西的人们所建造起来的。并不是说他们全都一样,因为,虽然所有房子都是四四方方的,但是大小不同,而且装饰方法也不同,有些是用色彩鲜艳的油漆,有些是用黑色和银色的图案。有平台、花园、阳台、种了树的空地。他们的向导领他们来到位于后街上的一所小房子,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正坐在一间很黑的屋子门口纺毛线。

“喂,”他说道,“借给这几个孩子没人一件斗篷,这样他们可以到处去逛逛,看看这地方,直到王后开始接见。你把毛线放一放,带他们到处看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必须走了。”

女人照他的吩咐去做了,四个孩子裹在带流苏的斗篷里,跟着她在城里到处逛。啊,我多么希望有时间把他们所见到的一切都讲给你听,这和你迄今所见到的任何东西简直有天壤之别。首先,所有的房子都亮得耀眼,其中有许多都用图画覆盖着。有些房子的两边各有一个巨大的石刻雕像。其次就是人,没有人穿黑色长礼服,戴高礼帽,没有褪色的外套和用耐穿的上等而难看的料子做的裙子。每个人的衣服都很鲜艳、漂亮,有蓝色的、深红色的、绿色的、金色的。

市场的鲜艳要超出你的任何想像。你所能够想象到的所有东西货摊上都有出售,有很多很多东西即便是你在这里现在想要,你也得不到。有成堆的菠萝和桃子。有出售造型美丽、色彩鲜艳的陶器和玻璃制品的货摊,有出售项链、扣子、手镯、胸针、编织品、皮货、绣花亚麻布的货摊。孩子们从来没有见过有这么多好看的东西集中在一起,即便是在“自由”超市上也没有见过。

似乎根本没过多长时间,那女人就说道:

“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应当朝王宫去了。提早一点好。”

于是他们朝王宫走去。到达那里时,见到那王宫比他们曾经见过的任何东西都更加富丽堂皇。

因为它的各种颜色鲜艳夺目,有金色、银色、黑色、白色,就像是一幅壮丽的刺绣品。一段又一段宽阔的大理石台阶向上延伸,两旁耸立着巨型人像,有常人的二十倍大,它们有的带有锁子甲一样的翅膀,长着鹰的脑袋,有的长着翅膀和狗的脑袋。还有伟大国王的雕像。

在各段台阶之间是平地,有喷泉在喷水,王后的卫队身穿白色和深红色衣服,身上的盔甲像金子一样在闪光,成对站立,沿台阶一路而上。在宫殿的巨型大门那里,集合了一大群卫士,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地站立着,好像一只容彩焕发的孔雀。

各种各样的人沿台阶而上,去晋见王后,有身穿带有华美刺绣和穗状荷边装饰连衣裙的贵妇,有穿着俭朴的穷人,还有长着抹了油的卷胡子的花花公子。

西里尔、罗伯特、安西娅和简和人群一起走过去。

在宫殿的大门,萨米亚德小心翼翼地从篮子里伸出一只眼睛,悄悄地说:

“我才懒得理什么王后呢。我要和这位夫人回家去。我肯定她会给我弄一些沙子,如果你们跟她要的话。”

“啊!别离开我们,”简说。

那女人正在向安西娅最后交代一些宫廷礼仪,没有听见简说话。

“被像个小笨蛋一样了,”萨米亚德严厉地说道。“你有一个护身符一点用都没有。你从来都不用它。要是你需要我,你只要念那个有法力的名字,要护身符把我带给你就行了。”

“我宁愿和你一起去,”简说道。这是她一辈子里说过的最让人吃惊的话。

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也顾不上去想什么礼貌了。安西娅朝萨米亚德的篮子里窥视,见到它的嘴巴张得不任何人的都要大。

“你们用不着这么直瞪瞪地看着,”简继续说道。“我和它一样也懒得理什么王后。而且我知道,不论它在什么地方,它都会非常小心保证自己安全的。”

“她说得对,”每个人都说,因为他们已经注意到萨米亚德有办法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

她朝那女人转过脸去,“你带我一起回家好吗?让我和你的女儿们一起玩,直到其他人见过了王后以后。”

“当然可以,小宝贝!”女人说道。

然后,安西娅匆忙地抚摸了一下萨米亚德,并拥抱了简。而简则牵着那女人的手,把装着萨米亚德的篮子夹在另一只胳膊下面,心满意足地走了。

其他人站着,注视着她,直到她、那女人和篮子消失在五颜六色的人群中为止。然后,安西娅再一次转向王宫金碧辉煌的大门,说道:

“咱们让守门人来看管咱们的巴比伦外套。”

于是,他们脱下了那个女人借给他们的衣服,穿着自己的英国上衣、外套和靴子,戴着自己的英国帽子,站在熙熙攘攘地求见王后的人之中。

“我们想见王后,”西里尔说,“我们来自太阳永远不落的遥远帝国!”

人群中一阵激动,响起一片惊讶的低语声。守门人对一个黑人说了些什么,他又对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一阵低语之后,又等了一会儿。然后,一个脸刮得很光的大个子男人从一段红色大理石台阶的顶上向他们招手。

他们走上去,罗伯特的靴子所发出的声音比平时要更响,因为他很紧张。一扇门打开了,一道帘子被拉开。两排衣着华丽的人鞠着躬,形成了一条通道,通向王座的台阶。孩子们慌里慌张地往前走,这是从王座上传来一个非常甜美、亲切的声音。

“三个来自日不落之国的孩子!让他们过来,不用害怕。”

接下来,他们就跪在了王座的脚下,按照那女人教给他们的那样一字不差地说道:“王后万岁!”一个仪态万方的梦幻般的贵夫人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罩着雪白的面纱,扶起了安西娅,说道:

“别害怕,你们来了,我真的很高兴!日不落之国!我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对于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厌烦了!”

跪在安西娅身后的西里尔对着毕恭毕敬的罗伯特的耳朵小声说:

“鲍勃[15],什么都别跟潘瑟[16]说。让她心烦是没有用处的,不过我们刚才没有问简的地址,萨米亚德和她在一起呢。”

“没事,”罗伯特悄悄说道,“护身符随时都能够把他们带到我们这里来。这是萨米亚德说的。”

“哦,是啊,”西里尔用恼人的嘲笑口吻小声说,“我们当然没事啦。的确如此!哦,是啊。要是我们有护身符就好了。”

然后,罗伯特明白了,在巴比伦的王座脚下喃喃地说了一声:“唉呀!”,而西里尔则嘶哑着嗓子小声地说出了明摆着的事实:

“简把护身符挂在她脖子上呢,你这傻瓜。”

“唉呀,”罗伯特悲伤地低声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