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那咋敢?要被鲁斯顿上校知道,不把我俩的脑袋给拎下来。”

“我们先到公路上走走,到了僻静地方再溜,鬼也不知道。”

“可是,口袋里……嘿嘿。”

“你我好兄弟,说那玩意儿不害羞。”

“那好,天塌下来由我姓袁的顶着。何爷,请!”

一切顺利,何玉中与袁澄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圣瓦莱里,前去者带着后者直奔金苹果酒吧。

何玉中已经和多佛伦纳、西萨古来过多次了,和这里的老板小姐都混得很熟。

他让初来乍到,处处感到新鲜的袁澄海在大堂里坐下,随后到吧台边去与老板低声嘀咕了几句。

袁澄海看见何玉中和老板撩开厚厚的门帘,进了里面的屋子。

里间的电灯上罩着红布,大白天屋里的光线也故意搞得来红灼灼一片,让人容易产生一种对性欲的渴望。

袁澄海立即就听到有女人的浪笑声飞了出来。

等到何玉中回到大堂重新落座,袁澄海疑惑地问道:“你和那法国老板说啥?”

何玉中朗朗一笑:“兄弟我今天第一次做东,还能不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手一招,侍者飞快地把菜端了上来。

何玉中今天要了两碟鹅肝酱、两盘牡蛎,两盘浸着沙司的红烧腰子,两盘烤得嫩嫩的黄菇闷蛋。还有两瓶苏利松红酒。

杯盘碗碟里红黄蓝绿的稀奇食物,看得袁澄海眼睛发呆。用餐巾、刀叉虽然给袁澄海带来些不方便,但绝不会因此而影响他的食欲。

片刻工夫,袁澄海盘中的食物就去了一半。一瓶红酒也见了底儿。

“呃,何爷,这红水水寡淡,能不能来瓶够劲儿的?”

“不行,烈酒喝了上脸,一会儿回去,让鲁斯顿上校看见……”

“算了,算了!”袁澄海懊丧地把一块蛋皮叉进嘴里,叉尖戳到舌头上,痛得他哎哟一声叫起来。

何玉中说:“袁大哥,酒算得了啥?我既有心请你,总不会让你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

“哦!那……”

“别慌,还有两个多钟头收工,够你乐的。”

“嗨,我的好何爷,你晓得我是个急性子!”

“大哥,你看我这人,够不够得上一个好兄弟?”

“何爷,咋问出这话?想当初,我姓袁的在重庆下半城也算得顶天立地一条汉子,就连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可在你何爷面前,我算是服了,服得巴巴实实!”

“我算个啥?文不能等因奉此,武不能跃马横枪……”

“哎呀,在你这真神面前,我不能烧假香,我可是把你何爷有一比。”

“哦?”

“你就是那梁山泊的头把交椅宋公明,大把撒金银,广结天下缘,早晚,你是要成大气候的人物!”

何玉中见话已入巷,便直戳戳问道:“大哥,蒙你这般敬重我,那兄弟我问你一句话。那晚,我把罗小玉约到树林子里,是谁悄悄吊我们的线?”

“呃呃,有……有这样的事?”

“当然,我一吼,那人就跑了。不过,月亮光下,我可是把他清清楚楚地装在眼里了。”

袁澄海脸上倏地掠过一丝惊慌,叫道:“好何爷,你可是冤枉死我了!那晚,我把罗小玉叫出来说了话,见他满脸不愿意,我怕他不识好歹,得罪了何爷,就悄悄地跟了上去,原想帮你个老实忙,后来,见你两个已经成了好事,我就准备起身离去,哪晓得弄出了声响,倒把你两个吓了一跳。”

“哦,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何爷,算你有桃花运,我初时还一直疑他罗小玉是个相公哩,没想到,他竟是个女人。嘿嘿,玩女人,当然比玩相公过瘾罗!”

何玉中浑身一震,随即又释然笑道:“大哥为成人之美,鼎力相助,兄弟我还得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

酒饮下,袁澄海身子往前一凑,赧然道:“何爷,我还有句心里话,不晓得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我有心与你结个金兰之好,只怕你……嫌我笨拙。”

“哎呀呀,小弟也早有此意,还怕你看不起我哩。”

“好兄弟!”袁澄海眼中顿时放出光来,“我不瞒你,大哥当着这营头,虽在英国人**过日子,可营里500来号弟兄,谁敢跟我踩左踩右?大事小事,还不是我一句话定板。从今天起,我在台前,你在台后,我这木偶,就任你拉扯。”

“那咋行?”

“呃呃,你莫推。我心里清楚,我是个粗人,比不得你脑壳灵光,肚子里洋墨水装得多,有你作靠山,我也松心。华爷既然和我想到一块,我也就不客气了,今天我俩一不烧香敬神,二不磕头换谱,就借这一杯红酒,成全了你我兄弟这番情意。”

“好大哥,请。”

“好兄弟,请。”

四只手端起两只酒杯,叮当一碰,头一仰,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何玉中起身道:“大哥,快随兄弟来。”

屋里,烟雾腾腾,老板正和四个俏艳的法国姑娘说笑。

“先生来了?”老板笑容可掬地迎上来,用英语招呼。

何玉中道:“找个漂亮姑娘,来陪陪我这大哥。”

“噢,我的姑娘,包两位先生满意,请先生自己挑选吧。”

姑娘们全都绽开笑脸,迎了上来。

袁澄海脑中轰地一炸,霎时成了一片空白。他喜得痴了,傻了。这么多年轻的洋姑娘任由自己挑,我的妈噫,这是做梦还是真的?腿上悄悄掐一把,痛!

他晕乎乎拉住靠他最近的一位长得又白又胖的姑娘,颤颤地:“就她……就她。”

“大哥,钱我已经付过了,你就只管快活吧。”何玉中向着巷道尽头处呶努嘴,“我在那一间,你尽着兴儿乐,到时候我会过来叫你的。”

袁澄海晕晕乎乎地被胖姑娘引进了一间小屋。

门一关上,他忽然抽搭起来:“啊啊……法国……法国娘们,想不到,我袁澄海,今天也能日一回洋婆子啦!”

胖姑娘惊诧地瞪着他,耸耸肩,嘴一撇,径自去**躺下了。

“看不起我!你这洋婊子也敢看不起我!好啊,老子今天不把你日得死去活来就不算个男人!”袁澄海冲上去,几下就扒光了她的衣服。

语言虽是不通,胖姑娘依然从神情上看出了嫖客的愤怒。她赶紧媚笑着一边在袁澄海脸上,身上**,一边用双手将袁澄海的衣服扒拉了个精光。

袁澄海这才转怒为喜,将胖姑娘搂在怀里,笑嘻嘻地说:“这才差不多嘛,好好伺候大爷,把大爷伺候舒服了,大爷少不了你一分银子的。”说完这话,又觉着多余,这法国洋婆子,哪儿能听懂他的中国话?

袁澄海将她上上下下揉摸了几下,心中早已是烈焰冲腾,耐不住了,赶紧将她抱起,平放在**,慌不迭地爬了上去。

刚一入港,久经战阵的洋婆子便故意大声叫起床来,弄得袁澄海愈发亢奋。洋婆子故意装出情欲如大河涨潮绵绵不绝的样子,好像达到了快乐的顶峰,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起来,而且将容光焕发的脸颊故意皱成了一张苦瓜皮,仿佛极度的愉悦使她抽搐得好像心窝上被深深地扎进了一刀的母猪,乐到极致的淋漓啸吼听上去如同一个垂死的人发出的惨叫。她的双手用力揪着袁澄海的头发,大睁着燃烧起灼亮火焰的眸子,用已经变得嘶哑的嗓子不停地叫喊。

袁澄海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被他揉搓亲吻过的洋婆子已经脱尽脂粉,她的眼泡下垂,眼睑发暗,脸上皱纹毕现,而且密布着褐色的雀斑。她的嘴唇肥厚,**松弛得像一对蔫茄子,而太多的脂肪使她的身体变成了一堆松软的白泡肉。毫无疑问,这是袁澄海此生嫖过的最丑陋最令他恶心的女人。然而他却引而不发,尽量保持体力与情绪,以便在**到来的那一刻,来一个排山倒海般的“冲刺”,给洋婆子留下一个既强烈,又美好的印象。女人在他的身子下不停地蠕动,浑身的每一个骨节都发出了愉快的脆响。她紧闭着眼睛,扬起下巴,拼命地喊叫,肆无忌惮,尖脆响亮。袁澄海大汗淋漓,心脏像铁锤撞击似的跳得“咚咚”直响。

何玉中撩起门帘,往里看了看,见袁澄海已中了圈套,才对老板说道:“先生,我去办点事。”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对姑娘们微微一笑,“小姐们,对不起,我马上就回来。”他匆匆出了金苹果酒吧,走进了附近一家珠宝店。

在那里,他很容易地卖掉了4朵金花,一对金手镯,拿到手16000法郎。随后,立即在街上叫了辆马车,给车夫100法郎,让他把自己送到亚眠去。

何玉中蓄谋已久的逃跑计划终于实现了。

此刻,他像一条漏网的鱼儿,自由自在地呼吸着法国西北部寒冷而清新的空气。

马蹄“嗒嗒”,车轮飞转,马车沿着盘曲的公路爬上山岗,圣瓦莱里已被远远地甩到身后。

何玉中的大脑被喜悦冲击得一团混乱,往日神思玄想,此时竟成了现实。

那晚,当他认出跟踪的人是袁澄海后,他倏地害怕了。他断定袁澄海听见了他和罗小玉的对话。那么,自己身上的财富暴露了!他相信世界上最懦弱最胆怯的人一旦知道他身上这笔价值万贯的珍宝,也会陡起杀人越货之心。

何况,袁澄海是那样一个野性勃勃的家伙。

为这事,他一直惶惶不可终日,也愈发坚定了他逃跑的决心。

车夫忽地吆喝了一声,两匹马顿时放慢了步子。

“先生,前面有检查站。你在这里下车,从林子里绕过去,我到前面公路上等着你。”

何玉中慌忙把头伸出窗外,果然,下面的公路上有几个持枪的军人,正拦住过往车辆检查乘客的证件。

车夫狡黠地笑着说:“我看见你手腕上的铜镯了,知道你肯定是一个开小差的华工。中国人,如果你被抓住,他们会立即打碎你的脑袋,我不骗你,这样的悲剧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我不忍心看着你也白白送命。”

“我下去,我下去,你在前面等着我。”何玉中吓得要命,慌忙跳下马车,钻进了路边的树林子。

鞭子一响,马车向前去了。

何玉中与公路保持着一段距离,蹑手蹑脚地向前摸去。

还未走出多远,他忽地听见车轮滚动的声响,猛然抬头,看见那辆马车已经倒转了方向,飞一样地往来路上飞奔而去。

扬鞭催马的车夫显然已经看见他了,向他挥挥手,打出一个得意响亮的呼哨。

“骗子!你这法国骗子!”何玉中向着滚滚灰尘大骂一声,沮丧地跌坐在地。

零碎的光斑从叶片稀疏的枝丫间透下,在他脸上闪烁跳**。

怎么办?这铜镯!这可恶的铜镯!他试了试,用尽全力勒得手腕生疼也扳它不动……天呐,戴着这铜镯我能跑出多远?要是被抓住,英国人法国人可不会对任何一个开小差的中国人手下留情。

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腰缠万贯的自己是多么的孤独、可怜……没有证件,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你能往哪儿跑?

身上带着这样一大笔财富,稍有不慎,要不被人杀掉才真是奇迹!

算了,时间还来得及,还是回去吧,华工营里的日子虽苦累,可那毕竟是中国人的世界,不会使我孤独,离群索居的味儿也不好受。

再说,我怎么能丢下罗小玉那苦人儿?我已经对他发了誓。回国之前一定像他亲哥哥一样的保护他。他是那样的信任我,我这一跑,哪还有一点人味儿?袁澄海那条癞皮狗,果真要对我起歹心,妈的,我手里不也有一支装上子弹的毛瑟枪么?

当他疲惫不堪地回到金苹果酒吧时,教堂里正好响起了晚祷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