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靳天泽和敖湃都上了船,他们都为这眼前难以描摹的景色屏息,每个人都几乎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自己发出了什么不好的声音,破坏了此时难得的音韵与光流的翻转和鸣。
当一曲终了,杜浅浅简直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被涤**过一般,有一股说不出的舒畅祥和。
原本黑暗的海面,此时仿佛是全部被光所笼罩一般,变得晶莹剔透,一眼就能看到海底的细沙。
“对不起,我……”洛青岩长叹一声,此时的他,既不是杜浅浅初见时候的冷傲,也不是那狂放间的讥诮,他的灵魂仿佛是被涤**过一般,平和而宁静。
鸾凤少女听着他的话语,默默地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被你封印在花瓶中,她不是早就告诉了你吗?”
“我想把你锁足在身边,这就已经是……贪心……”洛青岩抱歉地低下头。
望着那甲板上红瓷花瓶的碎片,鸾凤少女长叹一声,“也许……是我留下的讯息实在太模糊了。我每到月亮蜃景降临之夜都会在海上奏乐唱歌,而那天蜃景刚消失,我就遇到了你。可是我身负神职,不能随意行动,也不能泄露天机,于是我留下画卷,希望你能够明白,再度赴约。”
“可我居然把蜃景图误认为了花瓶,还在你再次出现的时候,试图用花瓶来封印你。”
鸾凤少女轻叹一声:“那天晚上天空中明明有蜃景……为什么你会没有看到呢?”
洛青岩声音中有藏不住的寥落与寂寞:“也许,我一心想的是如何封印你,将你强留在我的身边,其他的一切……都没有注意到。”
杜浅浅突然有点不忍再看他们彼此对视的眼神。
真实,距离得如此之近,可他,却被独占欲的贪婪,迷惑了双眼。原本,他们两个可以有许多蜃景降临时候笙箫和鸣的美妙夜晚,可是……最终他只能守着那个空空的花瓶,在海面上继续着自己虚伪的梦境。
“不过还好,你终于想通了,解开了一切的谜题。虽然迟了一点,可一切,终究还不晚。”鸾凤少女轻轻地微笑着,在她的笑容间,一切的伤痕与寂寞,都在悄悄地弥合。
“还好,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你愿意解开束缚,放弃执念的这一天。”鸾凤少女伸出手去,洛青岩握住了她的手。在手掌接触到鸾凤少女的那一瞬间,洛青岩的身躯突然变得透明,散发着隐约的光华。
可他的面容上,却笼罩着从未有过的安详和满足。漫天的星光围绕着他们,他们冉冉的朝云天之上飞翔而去……
“逝去的死灵,终于被安心的接引而去。妙音天女的乐声,原本就是用来安抚灵魂和指引极乐之地的方向……”费思诚长舒一口气,朝那云天中渐渐隐身而去的天女深鞠一躬。
“他们走了?”杜浅浅左看右看,发现自己怎么居然还在船上?!既然这个世界是洛青岩创造出来的,他都已经被接引飞升而去,为什么……
“这个问题嘛……”费思诚微微一笑:“我想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吧?”
船夫六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绕了出来,他毕恭毕敬的朝杜浅浅鞠了一躬:“看来把杜姑娘你带进来果然是对的,你终于帮主人得偿所愿,安心地去了。”
这是什么话?杜浅浅狐疑地望着他。
费思诚微笑:“他才是这个幻境的始作俑者。”
“咦?!”杜浅浅嘴角抽了抽,什么?!
“你的真身就是那个水晶砚台,对吧?”靳天泽不愧是拥有聚宝盆的神力傍身,一下就道破天机。
六儿点点头:“我叫蝉鸣牧云水晶砚。能生虹、聚云、幻虚无之墨海。我本来是一块灵石水晶,少爷将我从山中采来,亲手雕刻成形。用我磨墨写曲,长伴案头。可是……自从那一晚以后,他就一直苦苦追寻着妙音天女的幻想……还异想天开的请人制作红瓷花瓶试图封印天女。我虽然心里清楚,却无法为他做点什么……他就这样死在了海上。一直到了最后,他依然苦苦追寻着那海上惊鸿一瞥的轻歌曼影。于是……我决心用我的灵力,延续他的梦想……”
“就这样你为他制造了这个墨海的幻境?”杜浅浅张口结舌。
“嗯,这就是我能为主人做的全部。”六儿点点头。“他给了我形状给了我用处给了我名字,还给了我那么长那么美好的一段时光……”
六儿的目光渐渐飘向远处,飘向那些曾有过的美好岁月。
可杜浅浅却知道,随着洛青岩的最终离去,六儿也将彻底的陷入寂寞。比起洛青岩在海面上寂寞地寻找着那冉冉降临的天女,六儿却在黑暗中永远注视着主人追寻的身影,到底,哪一个更执着更寂寞?杜浅浅不能回答自己……
“你们快走吧。”六儿指指那道美丽的彩虹,杜浅浅却忍不住,握住了他伸展的手臂:“就算……洛青岩走了,我想,还是会有许多其他的人,会喜欢上你。你还会有很多很美好的时光的。”
面对杜浅浅那笃定坚持的眼神,六儿那寂寞的眼神中,升起了一抹飘忽的希望。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敖湃一马当先,杜浅浅、费思诚和靳天泽在飞剑之上,朝着虹光闪耀处,一鼓作气地冲了出去!
猛然降落在实地上的感觉,真的是非常突然,简直让人有点难以置信。
杜浅浅望向书桌,发现那块水晶砚台已经纵横交错的满是裂痕。
“它强行将我们封锁在那个空间中。我们的冲击就形成了裂痕。”费思诚显然对自己的力量十分自得。
敖湃小声嘀咕:“你把人家水晶砚台给弄裂了,怎么跟他交代啊?”
费思诚的背,顿时僵住了。这个可是珍稀的水晶古砚。拍卖价少说也有几十万!
次日,当卓奕尘来访的时候,费思诚刚一提那个水晶砚台,就听到他说:“这个东西就当是拜师礼了。”
在承认错误老实赔偿和收徒弟,这两个选项中纠结了半晌后,费思诚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好吧,你这个徒弟……我……收了。”
让费思诚稍稍安慰的是,每到月圆之夜,那块蝉鸣牧云水晶砚,都会散发出袅袅的乐声,仿佛是天上的音韵……
那是错过百年,终于融合在了一起的,心韵的节拍……杜浅浅相信,在那云海之上,这样的乐声,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