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李善慈搀扶,他朝着云姒过来:“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没有心软,是好的。这种性子的人,现在不除,留着等以后大家都去了巫族,那时他又是大祭司,妹妹又是个圣女,强龙难压地头蛇,且西疆还不是大周的领地也不归西洲管,更是不归耶律可汗管,到时候,你就得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了。与其那个时候再想办法,倒不如现在,斩草除根的简单。”

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大祭司不可能是一个人来。”云姒转头看向了齐王。

慈不掌兵,义不经商,仁不当政,善不为官,情不立事。

现在她身边的是嬴棣,是无数人的希望,更是容不得她有半点没用的慈心。

齐王道:“我应该同你说过,我母亲是西疆的人。”

云姒记得。

当年她去西疆帮助西疆人时,齐王还给了一条手链,是耶律可汗姐姐之物。

她为西疆人解决了疟疾,西疆可汗奉她为西疆神女。

“巫族的人出行,会在彼此对方种一只蛊,如果同伴死了,那他们就会有感觉。这蚩淮又是大祭司,在西疆是有权力的人,跟随来的人肯定不少,且他若是个没能力的,做不到这个位置,你不能杀。”

云姒仰头,直视着并不炽烈的阳光:“大祭司……圣女?有权力的是这两个位置,而不是蚩淮跟婴妹。”

齐王笑笑:“你看明白就好。”

“你的眼睛可好些了。”云姒的语气突然松快起来。

让一旁扶着齐王的李善慈,觉得很是奇怪,不由皱眉打量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

云姒察觉了,但是未曾在意。

“好些了,我有个事情,要同你说。”齐王一直很平静,说话间,抬手落在了扶着他的李善慈肩膀,将她往前推了推。

李善慈有些茫然,也不敢随意插嘴说话。

云姒才看了一眼,就知道齐王要做什么了。

“二十三,其实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就在这个时候,阅历,眼界,都开始齐聚,也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她以后还有漫长的人生,这六年有余的赎罪,足够了。”齐王的声音很是平稳,说这些的时候,也带着一股平和。

李善慈意识到了,小心地问:“你……你要赶我走吗?”

是说赶,不是放。

云姒大抵知道,这个时候的女子,嫁了人,就只能依靠那个人。

不管是不是爱,李善慈早就把齐王当成了依靠。

齐王点点头,他还看不见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你不能回北凉,北凉现在跟南汉打起来,不知何时休战。你哥哥李豫因为的原因,没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但是战场上,他依旧要上。你现在去,会成为累赘。”

云姒想,始终是不爱的,不然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她看向了李善慈。

李善慈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泪水。

她哽咽的声音,一点点加剧:“我……我很对不起,我年少不懂事,我耽误了你……我知道的,我……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受这眼睛,现在挖下来也不是,留在眼睛里,有难堪膈应。我都知道的,你现在很难受,你明明就……就可以跟摘星在一起了。都是我,其实不怪任何人,是怪我……”

“我……我……我对不起你们,是我一个人的糊涂无知愚蠢,害了你们所有人。我不知道怎么赎罪,我不知道怎么弥补,对不起……我走,你放心。”

李善慈忍着的哭腔,已经开始如同溃堤一样收不住:“对不起,我还能为你再做点什么吗?”

“不必了,余下的人生,好好活着吧。还有,这双眼睛的事情,不要到外面说给旁人听。我的确受了人家眼睛,不管什么原因,那就是恩,不要评价。”

齐王身后,观星来了。

观星的手中捧着一纸和离书。

李善慈看着和离书,摇摇头,不肯拿,但是她又有什么资格不肯?

“休妻等于要妻命,但是和离不是。上面写的是我的过错,同你无关。你且看看,然后写上名字,我已经写了。”齐王心境平和。

李善慈已经哭的模糊了双眼。

上面写的都是齐王如何对她不好,如何作践她。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将她养在了齐王府外,过了两年之后,她就被接到了齐王府了。

齐王知道她不善管理,给了她一个很厉害的嬷嬷,料理一切,给了她体面,她这四年,吃穿不愁,什么都没有劳心过。

“你休了我吧,我不要和离书,这和离书,怎么把你写成这样。王……王爷,你不用这样的,我曾经……”

“过去的都过去了,过去的东西现在再提,没用还浪费时间。人活着,都只看眼下的,不要纠结过往。签了,后面的路,我帮你准备好了。缚意,给她钥匙。”

齐王身后的观星,在短短时间,改成了原来的名字,缚意。

李善慈提着笔的手,抖了抖:“你跟摘星小姐,是不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齐王没有生气,平和地点了点头:“再也不能了。”

李善慈哭得更加伤心。

她不想签,问齐王:“我……我也不可以留下来,我愿意照顾你。你跟摘星小姐不能在一起了,以后陛下逼迫你娶别人,但时候又是麻烦,让我用一生来赎罪吧……我……”

“现在皇帝已经没什么用了。”齐王的唇,缓缓牵起,是不屑,继而,又慢慢的淡下去:“签吧。”

李善慈忍者眼泪,在和离书上写上名字:“我没有家了,北凉快完了,你要把我安置去哪里。”

北凉终年苦寒,南汉又是富硕之地,这一场仗已经打了一年多了。

“去哪里不比在齐王府好?”齐王这样同她说,婢女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李善慈拿着和离书的手在颤抖:“我……我不知道……”

齐王淡薄一笑:“不知道应该怎么活下去?没关系的,我都安排好了。就在京城不远的奉天府,那里山水好。只要九皇叔活着,只要他(嬴棣)活着,不会有战火烧到大周,到京城。以后不用因为年少时的错,而否定自己一生,人这一辈子,那么长,谁都有糊涂的时候,谁都渴望被原谅,跟有悔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