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不得不心如刀绞地付掉账单,再连哄带骗地打发走双魁,走在初秋的校园中时,已经身心俱疲。
而回到宿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黄讨要饭费,可是他却蒙头大睡,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这个混蛋,下次我要是再帮你忙,我就不姓陈!”我跳脚大骂,可是老黄仍龟缩在棉被里,一声不吭。
为什么我永远这么倒霉?总是跃跃欲试的去帮助别人,最终却都落得个惨淡收场。
想老黄讨得美人欢心;罗小宗跟双魁吃得肠肥肚满。而我又破财又出力,却又得到了什么?
但是当时的我却并不知道,其实我也有所收获,只是并未察觉。
因为受到了精神和物质的双重打击,当晚我就带着对老黄的诅咒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我又开始习惯性的做起了噩梦。
因为灵感比较强,时常会有奇怪的小妖在半夜窜入我的梦境,我早已见怪不怪。
这次我梦到自己站在一个漆黑的通道里,两边都是薄薄的木板,狭窄而闭塞。通道中一片漆黑,只在尽头有一缕幽暗的光芒。
我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完全不似现代的建筑,倒像是古时的人居住的房子。
我一边走,一边看向身旁。没有阴森森的鬼气,空气清澄而芬芳,充斥着秋日的特有的清冷,似乎这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梦而已。
即来之,则安之!
眼见没有任何异状,我的脚步也不由轻快起来,哼着歌向通道的尽头走去。
然而等我走到光源之前,才发现那居然是个红色的箭头状的灯,它在暗夜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辉,指向通道的左边。
这个意思,难道是要我左拐?
我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漆黑的通道旁,竟有一扇破败的小门。门是虚掩着的,上面挂着一张深黑色布帘,上书“鬼宅”两个白色大字。
鬼宅?骗小孩子还差不多!为什么不干脆写“地狱”呢?不但有气魄,而且还有知名度。
对于我这种见妖怪比见人多,天天与画符为伴的人来说,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不过是雕虫小技。
于是我面带轻蔑笑容,信心满满的走到门前,掀起门帘,一把推开大门。
哪知门一推开,立刻从上方掉出一个人,跟我结结实实的撞了个满怀。
“哇——”这一下太出乎意料,把我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个做的惟妙惟肖的木偶。只是它带着一顶蓬乱的假发,脸也被涂得铁青,活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
果然人吓人,吓死人!
在进门之前,我没有察觉到任何不正常的气场,登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木偶吓出一身冷汗。
我开始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向前走去。门里不见微光,比方才的通道更加黑暗。
每走一步,都需时刻提防。谁也不敢保证,下一秒钟,会从那些阴暗的角落里窜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个梦,虽然没有真实的妖怪,却是迄今最令我恐惧的一个。
我行走在黑暗之中,小心翼翼的摸向前方。
然而就在我即将摸到小屋尽头的之时,突然斜里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那只手白得似没有血色,冰冷而坚硬,简直就似嶙峋的白骨。
我顺着那只手臂向下望去,只见在身边摆放着一个黑漆漆的水缸,正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衣,长发掩面的女人,蹲在里面,朝我露出诡异的微笑。
“哇——”这次我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一声,一下就从**坐了起来。
只见窗外天光大亮,树上黄叶翩跹,正是秋日的正午。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梦?我在**发呆半晌,方稳住心神。再一低头,却见饭桶一手持汤勺,一手端饭盆,张着大嘴,瞳孔涣散,显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饭桶!”我一见活人,分外亲切,立刻从**爬下来,拉着他的手曰,“可吓死我了,刚刚我做了个梦,真是太可怕了!”
哪知饭桶也一把抓住我的手,哆哆嗦嗦的说,“真是吓死我了,刚刚我一口饭即将下肚,就听到你突然来了一嗓子,还好吞咽能力强大,没有噎住!不然一条小命就要报废。”
果然是一种惊吓,两处发愁。
我握着饭桶的手,使劲的摇了两下,以示共勉!
“老黄和罗小宗去哪儿了?”艳丽的秋阳转眼便驱走了我的恐惧,我穿好衣服,背着书包,准备赶赴自习室。
“罗小宗?他好像被你们系里的老师叫走了。”
我点了点头,了然于胸。
据说前几天我们刚刚上交完论文的开题报告,负责罗小宗选题的教授随即脑血栓突发,从医院里出来之后,就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老头哆哆嗦嗦的就只会说一句话,“生无可恋……,生无可恋啊……”
同时老泪纵横,鼻水长流。
看来罗小宗多半是被这位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的老教授请走,为他做智商测试去了。
至于老黄,用脚趾想都能猜到这个家伙一定跑到女生宿舍的门口蹲守,追随系花的芳踪而去。
于是我只好寂寥的背着书包,踏上了前往自习室的征途。
刚刚走了一半,手机就又响了起来,居然是系花小姐的微信。洋洋洒洒几十字,她对我感激涕零,内容无非是昨晚终于睡了个好觉,要请我吃饭之类的话。
看来助人为乐,也并非全无好处。我顿时豁然开朗,甚至感受不到论文的压力,乐得一步一颠的跑向自习室。
可是我过分乐观,高兴得显然是太早了。
因为昨晚做噩梦,睡眠质量大打折扣,我刚刚翻了几页的书,划出几段能用到的论据,就觉得眼皮艰涩,脑袋发沉。
伴着秋日的暖阳,趴在桌子上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起初困意重重,我睡得几乎不省人事。可是不知睡了多久,我居然又梦到了那个漆黑的,狭长的木板甬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做梦还像连续剧,昨晚中止,今夜继续?
我望着周围深沉的黑暗,苦于无法清醒,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如昨晚所见,我很快就又看到了那个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箭头。然后又依照指示推开了那扇破败的木门。
只是这次有所准备,我后退一步,直到那个倒吊的木偶窜出来,才小心翼翼的饶了过去。
至于那个躲在水缸里装神弄鬼的女人,没等她跳出来,我就从角落里找到一块木板,把水缸的口牢牢压住,她在里面挣扎半天,后来终于偃旗息鼓了。
我再次像昨晚一样,伸出冷汗涔涔的手,握住了小屋尽头那扇门的冰冷把手。
门后会有什么?是不是像方才一样,再次掉出一个吓人的木偶?
我鼓足勇气,一把拉开大门,却见门后有一片简陋的小树林,中央矗立着一个破败的枯井。
这个镜头是如此的熟悉,像极了那部知名的恐怖电影里的布景。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那个井里将会钻出什么。我立刻拔脚就跑,拐了个弯就跑到另一条漆黑的甬道里。
可是我连大气都没有来得及喘一口,突然就从黑暗中跳出一个画着鬼脸的人。
他伸着血红的舌头,朝我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哇——”我被他吓得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再次清醒过来。却见仍趴在冷硬的课桌上,窗外夕阳夕下,这一觉竟足足睡了一个下午。
上自习的学生被我吓得不清,纷纷对我报以白眼。我只好草草收拾了一下书包,顶着流箭飞羽般的目光仓惶逃到走廊。
走廊上稀稀落落的有几个四处找座位的学生,我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一阵冷风吹过,顿时令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再伸手一摸,T恤竟然已经被冷汗浸透。
不过这次我也有点明白了,那个可怕的噩梦,不过是在一个人造的鬼屋里转来转去。
但是怎么才能令它终止呢?难道要直至我找到鬼屋的出口?
苍天啊!看那个建筑的构造,屋子小得像麻雀的五脏,估计再走两周都走不出去。
“喂?老黄吗?你现在在哪儿?”念及此处,我飞快地拨通了老黄的电话。
“哎呀,别提了,哥们我在学校门口的便利店呢。”老黄的声音压抑低沉,似乎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我有一件急事问你!你认识的系花,她到底去哪里玩鬼屋了?”想到接连不断的噩梦,我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颤抖,“她、她做的梦,是不是在一个小黑屋里转来转去,还时不时会跳出个扮鬼的人……”
“哇!你别说了,真是吓死哥们啦……”还没等我说完,老黄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难道临近世界末日了?我站在走廊里,看着手机发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胆汁永远过剩的老黄,居然也有被吓得心惊胆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