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猛然僵住,不敢回头,生怕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总是低头,是在寻找遗落的银两吗!”

“大少爷!”

嫣然猛地转身,发现凌予策就站在她身后,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温柔地凝视着她。

她的眼中因为重逢的喜悦而闪烁着光芒,“您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带个人跟着,我找了您好久,还以为把您给弄丢了。”

凌予策轻轻晃动手中的包裹,嘴角扬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容,调侃道:“这里是我在京城长大的地方,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怎么可能走丢?倒是你,找不到人也不懂得回去,急得满头大汗。”

说着,他想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为嫣然擦拭额头的汗水。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嫣然有些惊讶,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凌予策的动作,也让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失落。

“你害怕我!”

他轻轻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和探究。

嫣然愣怔在当地,双手无措地绞扭着衣角,声细如蚊般嗫嚅道:“奴婢只是……未曾料到大少爷您会在此时出现……”

“无妨,就连府邸内的仆从见到我也多是畏缩,这不是你的过错,只因他们对我过于生分,我不愿你也如此罢了。”

凌予策紧紧握住手中的丝帕,那张几近透明的苍白脸庞在阳光下更显虚弱,嘴角勉强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容,“有时我竟有些嫉妒,你能在我那二弟面前毫无保留地嬉笑怒骂,显得那样鲜活生动,较之与我相处时,仿佛判若两人。”

“在二少爷面前,奴婢也只是遵从本分,并无特别……”

嫣然内心忐忑不安,头也不敢抬起,只敢用眼角余光窥视,怯生生地接过凌予策递来的包裹,动作中透露出无尽的恭顺与小心翼翼。

她对凌予策充满敬意的同时,也不免为其瘦弱的身躯和孤寂的心境生出一丝怜惜之情;至于凌熠辰,那位总让她心惊胆战、只想逃避的人物,却又总是能洞察她心中的恐惧,不厌其烦地靠近她,挖掘她最脆弱的一面,戏弄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突然,嫣然的目光被凌予策腰间玉带上的暗色痕迹吸引,“大少爷,您的玉带上似乎有污渍,是受了伤吗?抑或是适才遭遇了什么不测!”

闻言,凌予策面色微变,低下头匆匆一瞥,随即恢复常态,用丝帕轻巧地包裹住那块痕迹,不动声色地揣入怀中。

察觉到嫣然依然一脸担忧地打量着他,生怕他有丝毫闪失,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解释道:“即便真的有什么意外,尽管我体质不佳,但我毕竟是历经战场的凌府长子,自保之术还是有的。那不过是在削水果时不慎沾上的汁液,无需挂怀,我们继续前行吧。”

听罢,嫣然心头的忧虑才逐渐散去,默然跟随在凌予策身后,但心中却悄悄种下了疑问的种子。

刚才接包裹时,并未察觉有任何水果的踪影,大少爷在府中食用水果前还需先进行加热,怎会在外随意削起水果?

随着凌予策穿过一条条曲折的小巷,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不久便走出了那条阴森的巷子,重返熙熙攘攘的大街。

嫣然的思绪迅速被眼前的繁华景象所吸引,目光游移于街头巷尾的新鲜玩意儿之间。

她回想起那次胸口碎石的表演,若非凌熠辰及时拉下窗帘告诉她那是骗术,她定会看得津津有味。

“嫣然,你是如何来到刚才那偏僻之地的!”

“是跟着您进去的,大少爷。”

前方的凌予策身形微顿,目光落到她裙摆上的尘土斑驳处,“哦?你一直尾随于我!”

“是的,奴婢无能,即使小跑也难以跟上您的步伐,一恍惚间您就消失不见,奴婢还因此摔了一跤。”

嫣然边说边走过一个卖鞋的小摊,低头瞅了瞅自己沾满泥灰的绣花鞋,心中暗自嘀咕,不明白行动不便的大少爷为何要前往那样偏僻的角落。

眼角余光触及凌予策手持的翠绿玉杖,她的歉疚之情更深一层。

身为四肢健全之人,她竟然连腿脚不便的主子都追赶不上,这份无能让自己愧疚难当,换作他人做主,或许早就将她驱逐出门。

幸亏凌予策性情温和,从未苛责。

这份内疚感因对凌熠辰之事的隐瞒而倍增,以至于她未曾察觉凌予策已停步,直愣愣地撞上了大少爷的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咚”。

嫣然捂着额头,只见凌予策正全神贯注地在摊位前挑选货物。

她温顺地立在旁边等待,然而视线却不自觉地追随一名过路孩童手中的奇形怪状糖人飘远。

“真是个傻丫头。”

楼上的茶室内,凌熠辰早已将下方的情景收入眼底。

见嫣然的目光几乎要随那孩童手中的糖人一同飞走,他自然读懂了她内心的渴望,不由得轻轻嗤笑,接连几杯茶水一饮而尽,喉咙里留下一阵苦涩的余味。

“凌二爷,这是清茶,并非烈酒,你如此粗犷的喝法,哪还能品尝得出其中的韵味?简直是对这好茶的糟蹋。”

“即使是烈酒,怕也难以满足咱们凌家小公子的胃口,应为他备上一壶醋才对,没瞧见他的眼神都快粘到那小姑娘身上了嘛。”

说话的是昨天拦车的两位青年才俊,一位是文书府的三公子叶轩,另一位则是当朝大公主的嫡子安皖翼。

二人望着凌熠辰失魂落魄的模样,皆是一阵惊叹:“平日里,只瞧见你身边跟着那个憨态可掬的小七,还以为你的品味独特非凡,没想到竟会对一个小丫头片子牵肠挂肚。我可听说了,你大哥那边新添了暖床之人,该不会就是她吧!”

面对凌熠辰的沉默,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叶轩原本的戏谑收敛了几分:“原来真是同一人,我可得提醒你,若是被你家主母知道你对凌予策身边之人动了心思,哪怕你有三头六臂,也难保她的周全,还不如及早打消这个念头。”

“我做不到。”

凌熠辰简短而坚决的话语让叶轩一时语塞,正欲挽袖与其争论,却被一旁的安皖翼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