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妹光临,我何来不高兴之理。”

凌予策的笑容愈发明媚,正巧看见嫣然端着茶水款款而来,他话锋一转:“熠辰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恐怕更欢喜,毕竟你们从小形影不离,感情自然更深一层。”

“那当然,他敢不高兴吗?哎呀,这糕点太甜了,凌熠辰你竟然还吃这个,快撤了吧。”

谈话间,那被咬了一口的糕点被随手丢回油纸包里,连同包装一起滑落在桌边,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嫣然的鞋边。

嫣然的心脏骤然一紧,手中茶壶轻微震颤,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出,她不动声色地完成泡茶,眼角余光扫过那被丢弃的糕点,心头涌上一阵酸涩。

那糕点,承载着她与凌熠辰白天游逛时的快乐记忆,那是她喜爱的章州风味,尤其是上面的桂花蜜,香甜中带着别样的滋味,只因离开时太过匆忙,没能带上它。

原该属于她的那一份甜蜜,如今却被如此轻率地遗弃。

嫣然悄悄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凌予策的身后。

“既已来到,这几日便与我们一同游玩吧,有何需求尽管吩咐熠辰。”

“大哥放心,我可舍不得轻易饶过他呢。”

慕容欣边说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凌熠辰手中的面具伸出手,眼眸闪烁着孩童般的顽皮。

然而,凌熠辰反应敏捷,轻轻一侧身,令她的尝试化为乌有。

见正面夺取不成,慕容欣索性嘟起嘴,孩子气尽显,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坚决不松手,仿佛是在无声宣告:今日非要这面具不可。

嫣然站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时,凌予策轻咳一声,声音温润如玉,淡淡的语气中透露出对兄弟俩深厚的情谊:“他们一贯如此,从小就跟在我身后形影不离,年龄相仿、性格投契,聚在一起就难免拌嘴,京城无人不知,是出了名的欢喜冤家。”

嫣然的视线紧紧锁住站起身来的凌熠辰,她的话语轻轻飘散在空气中,带着一丝幽远:“慕容小姐确实与众不同,性格之爽朗,在众多女子中实属罕见。”

她的眼神里既有羡慕,也有淡淡的哀愁,仿佛在说,这样自由自在的性格,正是自己所渴望的。

只见凌熠辰高高地举起那面具,慕容欣也随即站起,轻巧地跳跃,两人衣袖在空中不经意间交缠,彼此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融为一体,连带着周围空气中的欢声笑语都显得格外温馨,让人心也随之轻盈起来,仿佛随同那面具一起,在空中舞动,寻找着归属。

或许是氛围使然,凌予策的话匣子意外打开,比平日里健谈许多,他的眼神悠远,落在不远处嬉笑的二人身上,语气中带着不轻易显露的深沉:“其他的都好说,只有一件事……”

嫣然内心波澜起伏,却极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转而望向这位温文尔雅的大少爷,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凌予策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流淌:“凌家与慕容家自小便定下了娃娃亲,将来会在我和熠辰中选择一人,与慕容欣结为连理。而我,因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恐怕春日宴之后,这件婚事就会尘埃落定,由熠辰来承担。”

订婚二字,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嫣然心湖,激起层层波澜,心口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把,一阵强烈的眩晕感随之而来。

待到她勉强稳住身子,发现帐篷内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一种莫名的压力铺天盖地。

“少爷,奴婢有些头晕……”

嫣然低声说着,声音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凌予策留意到她苍白的脸色,眼底流露出关怀:“是不是没用晚膳的缘故?我记得你提起过想尝尝烤羊,已经命人准备了,吃些东西再休息如何?”

他的建议温和体贴,全然不顾自己也是需要照顾之人。

嫣然轻轻摇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是因为何种原因。

适才那些精致的点心,此刻在胃里翻江倒海,原先心中的那份甜蜜,已被一种难以名状的腻味取代,连带着胃液也开始泛起阵阵酸涩。

见她状态越发糟糕,凌予策点点头,示意她下去休息,给了她一个暂时逃离的许可。

嫣然低垂着眼帘,向在场的众人行礼,步伐缓慢而沉重地退离帐篷。

即便未敢抬头,她仍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那是凌熠辰的目光,紧随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这使得她的眼眶湿润,鼻尖也不由自主地泛红。

凌熠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眉头渐舒,面容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今夜灯火辉煌,我还要领人巡视一番,大哥也请早点休息吧。”

语罢,他起身,姿态从容。

慕容欣见二人离开,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正襟危坐在那里,专注地品茗,神情变得庄重。

他端起茶杯,嘴角却是忍不住地抽搐了几下:“予策哥对下人未免太过纵容,主子还没歇息,她倒是先行一步。这云顶翠竹,顶级的好茶,被她泡得香气大减,色味皆淡,简直可惜了。”

凌予策浅浅地啜了口茶,神色淡然:“我理解身体不适的痛苦,况且春宴之后,我有意提拔嫣然为姨娘。今后泡茶这类琐事,不必劳烦她,茶的好坏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姨娘?”

慕容欣语调扬起,手中的茶杯被重重放下,他转头盯着凌予策那近乎仙逸的侧脸,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不甘与勉强交织的笑容浮现:“一个出自烟花之地的女子,予策哥,你是不是过于偏爱了?不说姨娘之位,即使成为姨娘,终究还是下人,如此溺爱,将来若是正妻入门,你……”

“她与众不同。”

凌予策打断了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为了她能进入凌府大门,我可真是煞费苦心。”

“是,舅母为你挑的,这话我听多了。但是……”

慕容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凌予策一个手势制止,对方的视线深邃地落在凌熠辰遗留的面具上,手指轻敲着杯盖,似乎陷入了沉思。

“叔叔那边有什么新指示吗?”

提到正事,慕容欣迅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从怀中掏出一封蜡封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