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嫣然似乎理解了为何刚才凌熠辰会有那样的举动,原来在他人眼中,自己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嫣然逐渐懂得了那份和谐背后的含义——那是一种从小在名门望族中培养出的气质,一种骨子里的高贵,以及对自身家族地位的绝对自信。
“看你们这样亲密无间,我也就放心了,走吧。”
凌予策嘴角挂着温煦的笑意,握杖起身,准备启程。
或许是昨夜未曾休息好的缘故,嫣然感到浑身乏力,精神不振,她轻声道:“少爷,奴婢今日身体稍有不适,恐怕不能陪您外出。”
她这才留意到,凌熠辰身旁有小七陪伴,慕容欣亦有六位侍女簇拥,即便少了她,主人身边也绝不缺乏侍奉之人。
“还是不舒服吗?有没有请大夫?或者我留下来陪你?”
凌予策细细观察着她的面色,不容分说地将她拉至身前,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额头上,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嫣然身子一僵,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因这份突然的关怀而睁大了双眼。
但当她望向凌予策一如既往平静的眼神,嫣然觉得自己或许误会了,这位大少爷的关心本就纯粹,她不该有过多的遐想,便低下头,让他继续探查体温。
这对旁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亲近,却在营帐内的另两位看客心中激起了不同的涟漪。
“予策哥哥,你就是偏心,只顾着她,那我呢?为了今天的装扮,我可是特意提前起床了许久呢。”
慕容欣步伐轻捷地接近,从凌予策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嫣然,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走,带着几分关切地询问:“你到底是哪里感到不适?我这儿的侍女略懂医术,要不要请她为你诊视一番?”
嫣然微垂着眼帘,手指不自觉地缠绕在一起,尽管凌熠辰并未用力握紧她的手臂,但她仍能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隐隐压力,使她不敢坦诚以对。
她强扯出一抹微笑,语气里满是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意味:“真的不用了,奴婢……没事的,稍作休息便会好转。”
慕容欣闻言,眉宇间凝聚起不悦,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这么说,是在撒谎企图偷懒了?”
“若是其他侍女,或许尚有此可能。”
凌熠辰站在一旁,面容冷峻如雕塑,他眼角余光捕捉到嫣然那难以置信的神色,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彻底粉碎了她想要逃避的念头:“可你不同,作为兄长心尖上的人,哪能片刻离了你的陪伴。”
凌熠辰的责备如冬日寒风,直透心扉。
上了马车,车厢内洋溢的欢声笑语仿佛与她无关,嫣然靠坐在小七身旁,与驾车的车夫并排,思绪逐渐飘远。
她环抱双臂,目光迷离,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深深笼罩,即使到达了游玩之地,那种意兴阑珊的感觉仍旧萦绕不散。
此时,凌熠辰与小七正沉浸在狩猎林间小兽的乐趣之中,而凌予策则在河边静心垂钓,画面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突然,慕容欣身边的侍女高声喊道,打破了这份平静:“喂,那边的那位,请你来帮我们处理这些鱼吧。”
而此刻,嫣然正全神贯注于手中的柳条,正编织着一个精巧的花篮,未及回应。
几个丫鬟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色,迅速围成一圈,将嫣然的身影遮掩得严严实实。直到这时,嫣然才恍惚地抬首,手中尚未完成的花篮半途而废,被她无奈地放下。
“我刚才喊你,为何不应答?”
“我没听到。”
嫣然的回答里夹杂着一丝慌乱。
觉察到周围人面露不悦,嫣然欲收拾东西默默离开,却不料突然被人狠狠推倒在地上。
“鱼还未处理好,你这是想逃去哪里?”
嫣然盯着地面上那些滑腻的鱼儿,眉头紧锁,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处理这些。”
自小在贫困中长大,她未曾亲历过太多的体力劳动,平日所学皆为插花、吟诗、练声等文雅之事,就连母亲也并不擅长烹饪,直至四岁那年,她才第一次品尝到真正合口味的佳肴。
所幸,邻里和睦,母亲不仅姿色出众,言辞温柔,更有一手出色的妆扮技艺,总有许多热心的邻居帮助她们打理家中的大小事务。
“不会?那你究竟擅长些什么?”
圆脸丫鬟故作姿态,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番,随后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仿佛发现了惊天秘密。
“我想起来了,你会勾引男人吧,你们那些风月场上的女子,不都是这方面的高手吗?来,给我们也展示展示,让我们也开开眼界,见识见识那些见不得光的下贱手段。”
“听说还想让她做小妾,真是太可笑了,凌家何时沦落到连那些卖身接客的女子都能进门来做妾了?”
“没错,哪怕是京城中地位最低下的六品官员家的小妾,也是出身清白。就算懂得讨好主人,那也是正大光明的方法。我看她那一套,无论是跳舞还是作词,都不过是为了挑逗人心的下流把戏罢了。”
众丫鬟的讥讽与诽谤如同密集的箭雨,毫不留情地射向嫣然,每一句话都似尖刀一般锋利。
除却雪柳那次,这是她初次遭遇如此**裸的敌意。
当然,她不是第一次因为出身而遭受非议,只是这一次更为过分,言辞也更加恶毒。
面对这股排山倒海般的恶意,嫣然的心中交织着愤怒与委屈。
她想,也许就这么算了吧,毕竟这些都是慕容欣的侍女,连凌家的大少爷都没有出言制止。
然而,内心的不满无法被掩饰,她的情绪全然写在了脸上。
“让开。”
嫣然再次站起,准备离去,不自觉间提高了音量。
见她们依然无理取闹地阻拦,她刚欲伸手推开,一旁的凌予策却放下了鱼竿,目光投向这边:“嫣然,发生什么事了?”
凌予策的话音刚落,慕容欣也转过头来,对着自家侍女严厉训斥:“珠云,不得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