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宁县,桃花村,吴家。
正值盛夏,正午的阳光毫不留情的烤着大地,地面上仿佛蒸蒸冒着热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池塘里的水滚烫,里面的鱼都快被烤熟了,就连村里的狗都待在树阴底下伸长舌头喘个不停。
烈日下,小鹿宝孤零零的跪在家门前。
她才三岁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小小的一只此时跪在滚烫的地面上,膝盖早已青紫,双腿都快失去知觉了,小脸也被毒辣的阳光晒得红扑扑的。
可即便如此,她仍倔强的抿着唇,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一群衣着朴素的村里老妇捧着瓜子,不近不远的看着吴家门前跪着的小鹿宝。
一个衣衫洗到发白的圆脸老妇磕着瓜子,幸灾乐祸道:“叫那小贱蹄子嘴馋,平时偷吃就算了,现在竟然敢偷吃她哥的生日蛋糕?这下好了吧,吴老汉发火了,可有好戏看咯!”
旁边的驼背老妇上上下下扫了一眼阳光下跪着的小姑娘,脸上露出轻蔑之色:“要我说啊,吴老汉家买这童养媳可亏大咯!这小扫把星一进家门,他们家倒霉事儿就没断过。而且这丫头瘦瘦小小,干不了什么活不说,还嘴馋的要命!”
突然,身后的门砰一声被踹开。
吴大壮扛着木棍,快步走到小鹿宝面前,厉声道:“知道错了吗?”
小鹿宝不敢看他铁青的脸,只能害怕的低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仍满脸倔强:“鹿宝没错……”鹿宝没有偷吃。
可是没等她说完,吴大壮直接挥着木棍,给小鹿宝的后背重重一击。
“唔!”
小鹿宝小小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向前摔去。
小鹿宝好疼,可是小鹿宝不敢叫得太大声,因为这样只会得到变本加厉的惩罚。
“小贱种,你知不知道蛋糕有多贵?你哥过生日才吃得上一回,你也配吃这稀罕玩意儿?真是没脸没皮、谎话连篇的下贱玩意儿!”
吴大壮一把揪起小鹿宝脏兮兮的后领,再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鹿宝疼得全身颤抖,整张小脸都扭曲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仿佛这样会得到一点点安全感。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爸,算了吧,不怪鹿宝,她还小,贪吃很正常。”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倚着门,他身上穿着又时尚又舒适的新款T恤,一副劝架的模样。
可这句话却无异于坐实了小鹿宝的罪名。
吴大壮眼底寒意更甚,手上的木棍挥得更用劲了:“叫你偷吃!叫你偷吃!”
他每说一句,就挥一下木棍。
直到小鹿宝喷出一口鲜血,奄奄一息了,才停手。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知不知道错了?”吴大壮用木棍指着小鹿宝,紧紧皱着眉头道。
“鹿宝……没有偷吃……”小鹿宝趴在地上,断断续续说道。
吴大壮怒火中烧,可小鹿宝已经伤痕累累的瘫在地上,嘴角不断的流血了,他也不好当着乡亲们的面把孩子打出什么好歹来。
“在这跪着!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了什么时候起来!”
吴大壮把木棍狠狠往地上一扔,咚一声吓得小鹿宝一个激灵,然后愤而离去。
小鹿宝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再加上正午的太阳太过毒辣,没过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
小鹿宝是被冷醒的。
夏天的夜晚,外面起风了,有点凉意。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漫天繁星。
天上的星星好像一只只小眼睛,一直冲她眨呀眨,在夜幕的衬托下好似一只只神秘又可爱的小精灵,正招呼她一起玩。
小鹿宝心情好一点儿了,努力抬起手,掌心朝着小星星们,冲他们打招呼。
她突然想起了一首儿歌,缓缓开口,轻声唱道: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可才唱一句,小鹿宝就哽咽了。
虽然她才三岁半,可她知道的,现在的爸爸妈妈并不是她真正的爸爸妈妈。
大家都说,她的爸爸妈妈不要她了,因为她是坏孩子。
现在的爸爸妈妈也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小扫把星,是撒谎的坏孩子。
没有人会喜欢坏孩子。
可是,她真的没有偷吃,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
就在她满脸泪痕,迷迷糊糊即将睡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呼~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谁?是谁在说话?
她的声音好特别,难道是天上的小天使来接她去天堂了吗?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小天使”,可她实在是太困了,头也晕晕沉沉的,怎么也睁不开。
“哎呀呀,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呀,本小仙就发发善心帮你联系家属哈~”
小鹿宝不知道什么是“小仙”,也不知道什么是“家属”,她只知道自己好累好累,全身好疼好疼,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又传来那“小天使”的声音:“邮件发送成功,你的爸爸妈妈马上就会来接你了。”
小天使,你傻不傻啊,她的爸爸妈妈,不会来的。
小鹿宝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随后晕睡过去。
……
此时,京城一栋金碧辉煌的豪华别墅里。
“已经两年了,让你们找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找到?!”
时父双目猩红,冲面前一排下人吼道。
他昨天又梦见小鹿宝了,这些年他无数次梦见自己再次回到两年前的那天,梦里的他没有去出差,也没有忙着公司里那一大堆事务,他就像一个寻常人家的爸爸一样,陪着小鹿宝,他的小鹿宝也没有丢。
可是梦醒来,一切回到现实,他的小鹿宝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群下人战战兢兢,不敢吱声,生怕触了这位大人物的霉头。
只见电脑前那眉眼锋利却难掩疲态的年轻男人叹了口气,开口道:“爸,您息怒,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不是吗?”
忽然,他眼角瞥见屏幕右下角弹出一封邮件,他漫不经心的点开,却在看清楚内容后双眼瞪大,双手颤抖着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派了那么多人,监控调了,当天经过的所有车辆也都查了,好端端一个孩子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时父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时南萧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爸……”
他颤颤巍巍的指着电脑屏幕,看向时父。
时父不以为意的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什么东西啊,把你吓成这样?”
却在看清邮件内容的一刹那红了眼眶,嗓子仿佛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