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这晚歇在温泉别院。

本以为,今晚定然也是逃不了一顿折腾,可没想到,沐令舟只是叫她陪着用了一顿晚膳,就打发了她。

主院里,沐令舟手中拿着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面写着两句话。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江妤此时若在这里,定然会发现,这正是她今日抄写下来的那张纸。

“看样子,她是没理会到这其中的意思啊。”

不然,以她的性子,哪里会好意思将这两句话抄写下来。

沐令舟轻笑一声。

这两行簪花小楷柔美清丽、秀雅飘逸,倒像是她能写出来的字,就是这字迹中,透着几分呆板,就和她那个人一样。

这样艳丽的诗词,配上这样的簪花小楷,还是缺了些趣味。

“这般回味,怎的不将人留下来,漫漫长夜,不怕孤枕难眠?”

这打趣的话语,沐令舟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说的。

“都一天了,你怎的还在这里。”

明舒从窗户翻进来,面带揶揄:“俞安啊俞安,卸磨杀驴也不带你这样的,江二小姐体内的药物,我都还没查探清楚呢,你就想着要赶我走了,就不怕她真的中毒了?”

沐令舟闻言,眸色陡然严厉了起来:“她体内,到底有没有那种东西!”

他变了脸色,明舒却依然是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啧啧,你还是急了,我原以为你和她已经成事了,没想到竟然一直在克制着,你还说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子,若真的不在意,怎么这么多次了,都没有要了她,总不能真的是因为你不行吧?”

沐令舟闻言,眸子微眯,随手抽出一支笔,朝着明舒掷了过去。

明舒神色微变,连忙侧头躲过,而后大叫:“沐令舟,我说你够了啊,明明是你有求于我,还不知道对我态度好些,小心我不给你那小心肝解毒,憋死你得了!”

话音落下,明舒便也在沐令舟对面坐了下来,看他神色严肃,清了清嗓子,也不再胡闹,换上了一脸认真的神情。

“今儿个在梅林,我仔细瞧过了,她眉眼间一日比一日娇媚,在身心舒畅全然忘忧之时,眉心有着隐隐若现的海棠花,结合昨晚的脉象,有点像是相思子之毒。”

相思子。

果然是相思子!

要不是前世偶然听说起这种毒,沐令舟也不会往这方面想,毕竟,那种域外**邪的毒物,怎么会早早就出现在京城呢?

见沐令舟的面色不太好看,明舒的面色也是凝重了起来。

“相思子之毒,我也只听说过,当时还开玩笑说世间哪有这般**邪神奇的毒物,还以为只是杜撰的,可没想到……竟然还能亲眼看到。

相思子是一种很是毒辣的媚毒,一般都是对闺阁女子才起作用,中毒之后女子身体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损伤,可在女子失去清白时,占了女子清白的男子,体内便会沾染上相思子隐藏的另一种毒素,无药可解,不出三月,那男子便会暴毙而亡。”

明舒说到这里,一脸庆幸看向沐令舟:“还好你定力好,这三次虽然和她一起厮混了,并没有真的要了她,否则……我只能等着替你收尸了。”

这般隐忍着,他是早就怀疑了吧。

就是不知,他是如何得知的。

沐令舟没有吭声。

前世,他是在她绝望自尽之后才听说相思子这种毒药的,是以,那天在慈光寺见到她,他便一直在克制着,甚至在她得到欢愉时,还仔细注意着她的面容。

许是因着她还保持着清白之身,那一次,他并没有发现异样。

第二次是在客栈。

那傻女人还真以为他在晚膳那盅汤下了药,在离开客栈后,竟然还真的去看大夫了。

愚蠢,又有些……可爱。

他给她下药,还能让她察觉?

那日早在杨云恒求见前,他便已经让青川在她的茶水中动了手脚。

否则就她那性子,若不是有轻微的药物助兴,还真能在知道杨云恒在隔壁房间的情况下,还那般与他厮混,甚至情不自禁发出声音?

也就是在那一次,在她情不自禁时,他看见了她额上一闪而逝的海棠花。

“失了清白后,她会如何?”

沐令舟喉结滚动,搁在桌上的手不由紧握。

相思子。

**邪之毒。

到底是谁,用到了她的身上。

目的又是什么?

“中了相思子之毒的女子,在失了清白后,体内残余的媚毒就会每月发作一次。若能及时解毒,自是无事。可若是不能及时解毒,欲火烧身,痛入骨髓……

虽不会要了性命,却也会让媚毒发作时间减短,不管哪一种,都会逐渐痴迷上那种滋味,时间长了,便也成了欲望的奴隶……”

原来如此,难怪前世她分明那般痛恨自己,可他一触碰她,她就软倒在他怀中,攀着他的脖颈,紧紧缠着他,求着他。

直到最后,女子一席白衣,倒在梅林之中。

衣裙上染上鲜红,一眼看去,都分不清那是她的血,还是飘落的梅花。

想起前世打探到的有关她的事情,沐令舟眸色越发幽深。

“我就奇了怪了,她是长得挺漂亮的,可美则美矣,怎么说也只是一个身份不显的庶女,她这样的女子,哪里就值得下这般……龌龊的毒药了。

这下毒之人,也不知到底是要害她,还是要害与她成婚的男子。”

明舒不知沐令舟心中所想,在一旁嘀嘀咕咕说着,话语中有着对江妤的不忍与叹息。

“我说俞安,江二小姐这朵娇花虽美,可毒性太强了,你日后还是离她远些吧,我可不想哪天真的帮你收尸。你要是真的遗憾没有得手,不如等她成婚后……”

“你可以走了。”

清冷淡漠的声音,打断了明舒未说完的话。

明舒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窗户再度落下,屋内已经没有了明舒的身影。

沐令舟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写着簪花小楷的宣纸上。

那个女人,怕是对自己体内的媚毒,还一无所知吧。

真是个愚蠢的,竟然还以为他不能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