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荷将清河王妃送回王府后,便径直回了萧府。
萧府下人里,也有去清净观求了符水的,还特特给她呈了一份。
孟荷将黄纸包着的小包裹拿在手中,问道:“怎么用?”
“清净观的人说,取一点用水冲服即可,可以凝魂静心,不被邪物所扰乱。”给她送药的小丫鬟道。
孟荷拆开纸包,洗净了手,用指尖轻轻挑了一点,放在鼻下轻嗅,忽然笑出了声。
“夫人,有什么不对吗?”小丫鬟有些惊讶。
孟荷摇摇头,将那纸包包好,问小丫鬟道:“你怕京中的异象吗?”
“怕的。”小丫鬟偷偷看了孟荷一眼,轻声道。
“府中怕的人多吗?”孟荷又问。
“有一些怕,有一些不怕。”
“那这个给你们吧。”孟荷将纸包交回小丫鬟手中,安抚道:“给府中其他怕的人用,但是切记,不可多服。”
她声音温柔,面如春风,小丫鬟也看呆了,直到孟荷挑眉“嗯?”了一声,她才匆匆忙忙低下头,退出门去了。
或许凌霄道人真是道法高深,他在清净观连讲道七日后,京中声称自己看到异象的人,越来越少。
京城百姓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马上,他们就知道这口气,送得还太早。
十日后,宫门边贴了告示,凌霄道长卜算出,是京中有妖人作怪,才导致上天降下天罚,京兆府将协助凌霄道长,在京中捉拿妖人。
孟荷听闻这个消息时,已经几天不曾出房门,便是吃饭睡觉,也都在书房中。
萧府下人都有些惶然。
这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在今日傍晚,孟荷终于推开房门后,升到了顶点。
“将人全部带到我院中来。”孟荷吩咐小桃道。
小桃动作麻利,很快院中便站满了人。
“我应该也要离府两日,你们不必惊慌,也不必去景山打扰我夫君。”她沉着镇定,面上窥不出一丝别的神色。
府门外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下人们的脸上挂上了不明所以的惊惧神色。
“我再说一遍,府中一切如常,明白吗?”孟荷声音不大,却像能盖住外界一切纷扰般,让院中的人心静了下来。
“明白。”众人纷纷低头。
孟荷欣慰点头,下一秒,一个火球般的物体从院墙上窜了下来,很快将院内一棵花树烧成了灰烬。
火光与飞灰中,有人撞开了萧府的大门,明珠公主站在门外,冲着孟荷展颜一笑:“萧夫人,我等协助凌霄道长抓妖孽,寻妖法器竟落入了萧府,恐怕得劳烦萧夫人,同我们走一趟了?”
孟荷站起身来,那火光落在她眼中,煌然摇曳,似有魔力,明珠心中一惊,掩饰般喝道:“愣着干什么,带走,阻拦之人,一律杀了!”
明珠本以为萧慎走之前一定给府中的人下过命令,让他们拼死保护孟荷,这样她便可以在萧府中杀个血流成河给他萧慎看看。
没想到那群人闻言确实**起来,却在孟荷起身后,又渐渐静了下去,跪在地上分开一条道,让孟荷走了出去。
“公主。”孟荷轻轻跨过她身边,带起一阵清风,“走吧。”
她就这般坦然出了府门,连眼神都未稍稍给过明珠。
明珠突然回头,盯着她的背影声嘶力竭道:“你以为你还能等到萧慎吗?”
她刺耳的笑声回**在周遭:“你现在就要被带到火场,焚之以平天怒!”
“就算萧慎他插了翅膀,也不能从景山回来救你了!”
孟荷闻言一皱眉,回头望向明珠:“妖孽只我一人?”
“当然。”明珠满是恶意道,“这样的‘殊荣’,当然只能萧夫人一人独享。”
孟荷点点头,又静默下来。
明珠望着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恨不得现在就抽刀劈到她脸上。
可一想到待会儿她能亲眼见到她在烈火下如何哀嚎挣扎,那些火焰如何啃食她的身体,明珠又诡异地放松下来。
“走吧。”她朝周围的兵卒摆了摆手,“送萧夫人去火场。”
到了火场,果然如明珠所言,只架起了一堆木柴,上头高高绑了木架。
五城兵马司的人和京兆府的人都在,孟河环视一圈,不出所料看见了钱同冬。
京兆府如今没有京兆尹,便是他这个京兆府少尹做主,他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孟荷,得意道:“妖孽带到了?”
下头的兵卒应了声是。
孟荷也抬眼看着钱同冬,那眼神深深刺痛了站在高台上的他。
她在骂他蠢货!
就如同这几年里,她看不上他时,露出的那种他熟悉的目光!
“给她绑上去!快!”他怒吼道,“给我行刑!”
“这...”有人为难劝道,“凌霄道长说要等他来才可行刑的。”
“大人。”明珠也上了高台,柔柔笑道:“这可是妖孽,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要是在等凌霄道长的途中,让她逃了,我们谁都无能为力啊。”
她深红蔻丹的手指一指孟荷,“反正都是妖孽,早一点死,晚一点死,也不影响什么啊。”
她开了口,旁边相劝的人也静默下来。
兵卒围过来,想将孟荷挟上木柴堆,孟荷却冷声道:“别过来,我自己上去。”
到底还是真怕她是个妖孽,旁边的兵卒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孟荷自己登上了那柴火堆,终于有人敢上来将她的手与脚绑好。
钱同冬见状,终于下了高台,举着火把来到她面前。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风掠过火把,闪烁不定的火光将他的面容撕扯得狰狞无比。
他低低笑了两声:“孟荷,你求我,也没用啦。”
在将火把扔在木柴上之前,钱同冬抬头看向孟荷,希望能在她脸上或者眼中,找到一丝慌乱的痕迹,却仍然一无所获。
孟荷看着他的目光,还是像在看一个蠢货。
他咒骂一声,将火把狠狠扔在了木柴堆上。
“去死吧,孟荷。”
周围又有兵卒断断续续地添柴火,众人或期待或不忍的惨叫声,却一直没有传来。
终于有人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孟荷:“妖孽!妖孽!那火烧不到她!”
火光烈烈,却只让孟荷衣裙飘扬,半点火星都没落在她身上,她的肌肤也不曾变成黑炭,仍然洁白如初。
“拿火油来!”明珠公主厉声道,“给我拿火油来!”
周边的人忙忙乱乱,忽然一道清越嗓音落了进来:“慢着。”
众人回头,凌霄依然眼覆白绸,却步履不乱地行进火场中来。
一时间无人再敢动作,就连明珠都像被掐了嗓子。
凌霄目光静静落在火中的孟荷身上,半晌不曾说话。
孟荷却看着他,缓缓笑了。
她嘴唇微动,无声吐出七个字来。
【好久不见,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