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大家也就是讲些玩笑话罢了。”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夫人圆场道,“没别的意思。”

孟荷也抬眼打量那位夫人,刑部尚书家的。

她扯了扯嘴角,在崇盛开口前道:“陆夫人,大家都觉得好笑的,才是玩笑话。”

“你们说的,我不高兴。”孟荷看了眼崇盛的神色,接着道,“长公主也不高兴。”

在各家夫人的眼中,以往孟荷总是淡淡的,有时候就连曾经的明珠公主三番五次找她的茬,她也只是装作不懂话语中的真意,只在明面上应付过去罢了。

怎么她如今竟牙尖嘴利、斤斤计较起来?

那陆夫人心中闪过一丝火光,正想不服输地回瞪过去,就见孟荷下颌微抬,寸步不让地睨着她。

陆夫人心晃了晃,突然想起,曾经的明珠公主,托了孟荷的“福”,如今正被圈禁在宗人府。

她咬咬牙,不情不愿道:“萧夫人,对不住了。”

孟荷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并不接茬,场面一时冷了下去。

“姨母。”坐在崇盛下首的颐宁郡主开口道,“你府上的琴师伤了手,还是尽快让他下去包扎吧,免得累得姨母以后也没琴声听。”

颐宁郡主只比崇盛小上几岁,是先帝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的女儿,她母亲与荣安帝和崇盛这对兄妹关系平平,女儿颐宁郡主倒与崇盛关系不错。

有她打破平静,各家夫人也忙开口附和。

崇盛这才将目光从孟荷身上收了回来,却不知为何又凝在那琴师身上许久,才道:“下去吧。”

那琴师微微点头,背着琴弦四散的琴,行礼退下。

孟荷有些好奇地看了那琴师一眼,复又收回了目光。

她这番动作被上首的崇盛看在眼里,她神色复杂,却又什么都没说。

这么一个插曲之后,屋内众人的兴致减了许多,便连崇盛看起来都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颐宁郡主说着话。

见屋内气氛沉闷,颐宁同崇盛说了几句后,便提了些声音对众人道:“各位夫人,今日既是为了赏花而来,宴已过半,不如出去园子里逛逛。”

众人应声站起,三三两两结伴出去了。

许是看出崇盛今日心情不大好,各家夫人也不太敢触她霉头,竟也不似往常般围在崇盛周围。

待众人行得差不多了,孟荷才站起身来,行到崇盛面前,行了一礼:“谢长公主方才解围。”

颐宁不等崇盛说话,便好奇地打量着她道:“原来传说中的神女是这般模样,挺好看的。”

颐宁的驸马长期外派,她也不常待在京城,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孟荷。

孟荷也对这位郡主的心直口快有些惊讶,“谢郡主夸奖。”

“不用客气。”颐宁摇摇手,又一脸好奇,“听说明珠公主是因为被你咒了,所以才殿前失仪,被褫夺了封号,关进了宗人府?”

孟荷眼角微微一抽,这个说法倒是新奇。

“臣女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她只得干笑一声。

“都说了不用客气啦。”颐宁有些不满,“我还以为你同她们不一样呢。”

“那你可是晚了点了。”崇盛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话,冷笑了一声,“她从前可是利齿伶牙、谁都不让的。”

颐宁刚想问什么,却好像想到了崇盛同孟家的往事,在两人中间左右看看,终于默默闭了嘴。

“长公主,我有一事相求,请长公主移步相谈。”孟荷见缝插针,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走吧。”好在崇盛并没有为难她,起身出了宴厅。

孟荷跟着她来到屋外一处无人的连廊上,远处还能望见园子里赏花的各家夫人。

“你如今脾气倒是好了许多?”崇盛说话间并不瞧她,只望着远处。

“没了长辈庇护,自然要收敛许多。”孟荷坦然道。

“你倒是坦诚。”崇盛终于转身面向她,不置可否道。

“长公主,我今日来,就是想请您帮忙,开了皇家秘库。”孟荷直言自己来意。

“皇帝让你来找我的?”崇盛长眉一挑。

“是的。”孟荷点头道,“我之前同凌霄道长商议过陛下的龙体,陛下这夜惊失眠愈发严重了,我想瞧瞧皇家秘库中,有没有能用得上的药材。”

“好啊。”出乎孟荷意料的,崇盛一口答应下来,“你要什么,列个单子给我,我进去给你找。”

后一句话却让孟荷的心沉了下来,她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镇定道:“臣女并不知道需要什么药材。”

“哦?”崇盛拖长了声音,“你也是如此对皇兄说的吗?”

“是。”孟荷低头道,“其实我也并未确定要开哪个方子,只是想瞧瞧秘库内有的药材,根据药材调整出一个最好的方子来。”

荣安帝相信她这番说辞,是因为对她调的香料有了依赖,才会如此信任她说的话。

可崇盛却绝不会轻易相信她,孟荷不知道这番话,能不能让崇盛打消疑虑。

不出她所料,崇盛的目光在她面上梭巡许久,才道:“行,我只带你去一次。”

孟荷心下一松,行礼道:“谢过长公主。”

“不是为了我皇兄的龙体么,”崇盛一笑,“该是我谢你。”

孟荷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可既然能去内库,她便不愿再计较崇盛话语中的深意,只点了点头。

许是心愿达成,孟荷也不再紧绷,随着崇盛目光,她也瞧向园子中。

半晌,孟荷开口问道:“长公主言语之间,似乎过去曾与我颇为熟悉,可能是我当年年幼,并不记得与长公主有过深交?”

虽然知道崇盛与自己兄长当年的事,孟荷却觉得,崇盛对她的态度,绝不仅仅是因着她兄长之事那么简单。

毕竟她与崇盛见了这几次面,崇盛从没提过她兄长,反而常常针对她本身。

“没有。”崇盛却摇了摇头,“我从前并没见过你。”

孟荷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听崇盛又道:“只不过听孟卓说过许多与你有关的事情。”

听她提起自己兄长的名字,孟荷下意识去看她的神色,却发现崇盛脸上,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意。

待她再去瞧时,那笑意已经消失无踪,只剩崇盛一句没什么感情的话语落在她耳畔:“后日宫门落锁时,我带你去皇家秘库。”

“你既已达成所愿,便回去吧。”

说着,她也不再搭理孟荷,自己一个人朝园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