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岳暂且放下小说写作之事,来到了养济院这边。

养济院是位于正阳府外,地价较低,一场大火之后,这里已经成为瓦砾,陈岳目视,唯有三处牌匾尚存,上面的字迹,是陈岳用龙角笔书写,火焰至此,不可逾越。

“悬镜。”

陈岳驻足此处,看向了地上留下来的悬镜两个字。

这算什么?悬镜司给的警告?

“当时就是一个人冲进来,将手中的东西一洒,整个养济院就着火了。”

“那个人的脸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很凶。”

“牌匾上面当时放出光来,火焰很小,才让我们从这里跑出去。”

“这养济院还安全吗?”

在养济院外面,有二十多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些人有些没有后人,有些是各种逃难,还有一些是到了老年孑然一身的,此时这些人看着陈岳,眼中还带着希冀。

他们不希望陈岳因为这场火,把他们给放弃了。

“你们放心,养济院会重新修建起来的,这边也会接着养你们。”

陈岳说完之后,目光在左右看了一眼,这养济院地处偏僻,对方更是放完火直接就跑,此时陈岳到来,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踪迹。

仅仅凭借悬镜两个字,陈岳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悬镜司的人做的。

“先找一个客栈。”

陈岳吩咐谢子羽,说道:“剩下的事情再行安排。”

养济院这种事情,还是要继续干下去的。

陈岳回过头来,又看向了已经烧毁的养济院废墟,说道:“回头我找天工院再行修建。”

在离开之前,陈岳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养济院这边,感觉还是没更多的线索,也就收回了许多心思,折返回到了东林书堂。

刚刚进入到东林书堂的客房,陈岳看到了高怀章老神自在的坐在原地,而在高怀章的面前跪着一个人,三十多岁,络腮胡子,面貌看起来有些凶狠,脸上有一道疤痕。

“咦?”

陈岳围着这个人转了两圈,对高怀章拱手问道:“高掌教,这一位是否就是烧我养济院的人?”

这可真有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高怀章摇摇头。

不是?

陈岳看向此人,刚刚在养济院那边,描述的就是面貌凶狠,脸上有一道疤痕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烧了养济院。”

高怀章平静说道:“他适才想要遁入东林书堂,被我随手镇压了。”

“……”

陈岳看向了跪在高怀章面前,这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人。

“刚刚烧了我的养济院,这是调虎离山?你真正的目标是我?”

陈岳看着眼前之人,声音中带着几分好笑,说道:“跟我斗,你有这个实力吗?”

贸然的往东林书堂里面闯,这是此人最大的失误,陈岳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勇,要知道东林书堂这个地方,可是有许多的目光看着呢。

即便是对方真藏起来了,陈岳自身能感应生命力量,相当于开图,对方根本藏不住。

“呸!”

这跪在地上的人看向陈岳,怒目张开,厉声喝骂,叫道:“你罪恶盈天,人人得而诛之,我恨不得将你车裂以谢天下!”

好熟悉的台词!

陈岳瞧着跪在地上的人,不由失笑,说道:“你想要效仿伍孚?”

这个人所说的台词,正是越骑校尉伍孚刺杀董卓失手后,所说的台词。

“呵……”

跪地之人冷笑一声,说道:“陈岳,你就会一点舞文弄墨而已,但是先后羞辱皇上,即便是皇上不怒,我这等做臣下的人却忍不住了,今天我翟义落在你的手中,有死而已……”说完这些后,翟义看向了高怀章,说道:“你作为儒门领袖,应当匡扶君王,却跟陈岳这等小人勾结一起,让人齿冷!”

好重的奴性啊。

陈岳听到翟义的话,知晓这世间有一些忠义之人,忠君入脑,誓死要为皇帝效命,不想在当前就遇到一个。

不过忠义也是看情况的,像是这种一门心思跟着皇上走的,陈岳用一个“孝”可以简单概括。

“你为什么觉得是我在羞辱皇上?”

陈岳问道:“我满怀耿耿之心,皇上却感觉被羞辱,这难道不是皇上的问题吗?”

翟义根本不听这些,怒目看向陈岳,说道:“皇上早晚诛你九族!”

笑死,九族早已经被亲爹给祸害没了。陈岳听到之后,平静说道:“诛我十族又如何?”

九族根本不够劲!

说到这里,陈岳倒是想到了方孝孺,目光审度着翟义,眼眸微微眯起,说道:“罢了,既然你是皇上的人,在亮明身份之后,倒是不好宰你了。”

毕竟高怀章还在一边坐着。

而翟义这种人,表明自己是义士的身份,陈岳若是用刀剑杀他,反而是陷自身于不义。

既然刀剑杀不了,那就是笔墨来杀吧。

陈岳已经定了心思。

翟义昂首怒目,盯着陈岳,说道:“你不杀我,我誓杀你!”

“有志气。”

陈岳随性一笑,取出来了龙角笔,说道:“你到了正阳府,烧了我的养济院,一切都是因为我对皇上所说的忠言,而你现在豁出性命,不过就是求名而已。”

“我可以放过你,不过会让人用囚车,将你一路送到天京城去。”

陈岳也是在说诛十族的时候,想到了方孝孺,也想到了方孝孺的那一篇豫让论。

方孝孺是一个人杰,他辅佐建文帝接连削藩,成功的逼燕王造反入京,又在诏书问题上彻底的惹怒了燕王,由此被诛了十族,而关于方孝孺的一些思想,都在他的文章里面,像是深虑论,豫让论等。

陈岳在这时候落笔所写是豫让论。

豫让是一个义士,他跟随着智伯,在智伯被赵襄子杀了之后,豫让就漆身吞炭,毁掉自身,从而刺杀赵襄子,未果,还报出了以国士报国士的话,从而成为了流传千古的忠义之人。

方孝孺在书写豫让论的时候,言语中对这种义士带着贬低。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而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意思就是,真正辅佐的人,应当将祸患消除,而不是在等祸患将人吞没,从而殒命即败之后。

帮助君王消除祸患的是君子,而后者就沽名钓誉。

在方孝孺看来,这豫让应该早早的帮助智伯消除祸患,如果接连劝谏,智伯执意不听,就直接自杀在智伯的面前,从而改变他,让对方幡然悔悟。

陈岳这林林总总的落笔,然后将改编的豫让论挂在了翟义的脖颈上面。

方孝孺的文章都拿出来了。

陈岳这是真拿十族来陪皇上玩玩。

而翟义在这时候,看着陈岳挂在他脖颈上的文章,脸色逐渐的青紫,陈岳这是用笔锋,对他诛心。

如果真让人押送着他,一路将他送到天京城,那么翟义的名声就彻底的毁了。

“陈岳。”

翟义抬起头来,怒目看着陈岳,说道:“悬镜司不是就我一个人,等我们悬镜司腾出手来,要你好看!”说完之后,翟义双眼定定的凝视着陈岳和高怀章,脸上浮现了一抹黑气。

他选择了自杀。

“自杀?”

陈岳瞧着翟义自杀,平静说道:“我用板车,也要把你的尸身拉到京城去!”

连带着拉到京城的,还有陈岳适才所写的豫让论。

原本的文章中,方孝孺是将臣子分为三部分,第一等为帮皇上解危机在未曾形成之前,第二种为豫让这种,第三种为变节的臣子,在文章的最后,抨击的是变节之人。

而陈岳在这文章中,主要就是类比,将自身的劝谏,归类为第一种人,同时像高怀章这种,让皇帝看文章的,也在第一种人里面,然后抨击翟义这种人沽名钓誉,过于愚昧。

翟义在临死之前,还听到了陈岳这残酷话语,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陈岳摆摆手,让谢子羽来收尸,同时让他通知讲武堂,准备把翟义的尸身送回去。

“你的笔锋真的是能杀人。”

高怀章从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对于翟义的死没有任何的阻拦,在这时候,品味了陈岳的文章,说道:“只是你的这一篇文章传到了京城,势必成为悬镜司的头一号敌人。”

悬镜司就是为皇上干事的,在陈岳的文章中,被归类在了愚昧上面。

“头一号就头一号吧。”

陈岳很平静,说道:“反正已经跟悬镜司对上了,也就无所谓是第几号了。”

九族早早就被诛了。

开创了小说家之后,也已经进入到了各种人的视野之中。

面对皇帝,低调是不可能低调了,所以陈岳就是要起高调。

“你继续写书,让我看看小说家的能力。”

高怀章放下了适才的一切,平静的对陈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