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远有片刻不知所措,但很快就有怒意弥漫上心头。

“就为这么点小事,你拿和离来威胁我?”

江若离心头滑过刺痛,他甚至觉得这是威胁。

“如果我在王爷生辰那日,把曾经定过亲的未婚夫接来王府,你作何感想?”

话音未落,就听楚慕远震怒呵斥。

“胡说八道!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江若离并未被他的气势吓到,一字一顿回击。

“那王爷要不要看看自己在做什么?”

她望向楚慕远眼底,在这一刻终于接受了对方从来没爱过自己的事实。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王爷不懂吗?”

楚慕远烦躁地乜了她一眼,正待说什么,就听楚辞从外头一路跑进来。

“爹爹,晴姨伤了脚,你快去!”

小脸跑得红扑扑的楚辞一下扑到楚慕远身上,急得话都说不利索。

“晴姨流血了。”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楚慕远往外走。

楚慕远眼尾扫过面无表情的江若离,认定她是在闹脾气。

再加上楚辞急得跳脚,略一迟疑,便跟着儿子出去了。

江若离伸手抚上小腹,原本打算借今日生辰告诉他一些事,但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时辰后楚慕远再回到松岚院的时候,屋内空无一人。

那桌酒席原封不动还在那里,长寿面已经糊成一团。

他心底涌起不妙预感。

就见桌上静静躺着封书信,封皮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楚慕远罕见地慌了神,但想着她没地方去,十有八九是赌气回了娘家。

于是立刻吩咐人备马直奔尚书府,结果却被告知,江若离并没有回去过。

这一下,楚慕远是真的慌了。

他将都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可肃王妃却像人间蒸发一样,丢下夫君和嫡子。

彻底消失了……

**四年后药王谷**

精致的小竹堂内,三岁大的女娃儿正煞有介事给人把脉。

“没甚大事,少吃点肉肉,病就好啦!”

竟然是难得的口齿清楚。

被把脉的美艳少女一愣,就见小丫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继续念叨。

“云姨那些炙猪肉,烤兔肉都可以给团宝送来啊,团宝肚肚有地方存。”

说着还拍了拍小肚皮,证明所言非虚。

被唤作云姨那姑娘哭笑不得,点着她小脑门。

“原来是你这小丫头馋了啊!还说要把脉,吓我一跳。”

正说着,素衣布裙的江若离施施然走进来。

团宝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肥肥的小短腿扑到她怀里。

“娘亲,我又帮你给云姨看病了,棒不棒?”

云瑶是江若离儿时便一起长大的玩伴,经营着一家酒肆。

当初她回到药王谷,就是云瑶帮忙安顿下来的。

江若离把小丫头抱起来,捏了把她白嫩嫩的脸蛋。

“那诊出来什么病了?”

云瑶跟过来,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你家小人精让我少吃肉,都给她送过来。”

江若离笑着,伸手搭上对方的脉。

“左脉沉而滑腻,确实荤腥过量。团宝说的没错,少跟小郎君们吃几日酒便好了。”

云瑶白了她一眼。

“说正经的,这两日宫里派人来药王谷寻神医,要给太后治病呢。”

云瑶那家酒肆背靠大齐最大的杀手组织玄门,消息网向来灵通。

自己当初回到药王谷,潜心研究养父养母留下的医书。

她原就精通此道,这两年更是治好不少顽疾,成了名噪一时的神医。

但外人鲜少有人知道,如今的神医就是昔日肃王妃。

“团宝要不要跟你这神医娘亲去都城,就有吃不完的炙猪肉了。”

云瑶逗着团宝。

原以为一向贪吃的团宝会欣然应允,没想到她双手环上江若离的脖子。

“娘若不想去,便不去。”她把脸贴上来,小小声道,“团宝可以不吃肉肉。”

她知道娘亲每每提及都城,都会情绪低落,所以断定那不是个好地方。

江若离心头一酸。

比起被养废的楚辞,团宝就像是上天给她的补偿。

这孩子比寻常娃儿都要乖巧懂事,是这些年她所有的精神寄托。

她亲了口团宝的脸。

“娘亲晚晌就给你烧猪肉吃。”

谁知还没到晚晌,天空就飘了雪。

江若离早早将医馆关了门,母女俩围炉烤火,悠然坐在自家竹楼里赏雪吃猪肉。

没过多久,便听外头传来略显嘈杂的马蹄声。

江若离一下子警觉起来,药王谷鲜少有外人进出。

正待起身去看个究竟,就听有人急促敲门。

“娘子可否行个方便,我家小世子病了,想求个医。”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江若离心下一动。

“抱歉,医馆已经关门了。”

门外那人顿时着了急。

“这方圆十里没有第二家医馆,娘子行行好,医者父母心啊。”

不是江若离见死不救,实在是这些年孑然一身带着女儿,对外人不得不多几分防备。

外面听见她沉默,知道有一线生机,于是拼命游说。

“娘子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家主是京城肃王,奉太后之命来请神医入宫。”

江若离猛地捏紧手中作为武器的淬毒银针。

宫里派来的钦差竟是楚慕远。

那他口中的小世子就是楚辞了。

想到那孩子,江若离心头顿时如针刺般痛。

虽然楚辞跟她离心,但总归是怀胎十月难产两日生下的。

暌违四年,不知道他眼下长成什么样了。

这个念头驱使下,她鬼使神差将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肃王府老管家,甫一看到江若离,惊得下巴都掉了。

“王……王妃……”

江若离淡淡打断。

“不是要给孩子看病?”

老管家如梦初醒,急忙应着。

“老奴这就去马车上叫王爷。”

一回头,就见楚慕远抱着楚辞,就站在不远处廊檐下。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地方见到她。

当年抛夫弃子不告而别的人就在咫尺。

虽然淡衣素裙,却挡不住过人容貌和绝佳气色。

显而易见这些年过得不错。

反观自己,非但被母妃责难,被苏家诘问,还要拉拔儿子。

他日日受苦的时候,没想到她却如鱼得水。

“这些年你一直躲在这里?”楚慕远只觉后槽牙痒痒。

饶是江若离开门那刻就做好充分准备,但再见到他,还是难免唏嘘。

成婚那几年的记忆淡得已经模糊,就像是屏风上褪色的纱。

哪怕他们曾同床共枕有过孩子。

楚慕远见她不语,冷脸继续追问。

“你便是皇上要寻访的神医?”答案不言自明,整个药王谷只有她一家医馆。

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一无是处。

可离开他之后,她却成了神医。

何其讽刺。

“娘亲!”稚嫩的小奶音传来。

就见肉嘟嘟的小手扯住江若离袖子,随即有张粉妆玉琢的小脸探到外头。

娘亲?她有了女儿?

楚慕远整个人仿佛被定住,随即感觉怒火直接顶天灵盖。

“你找野男人改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