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没有回旅店,也没有去《北都法报》,而是去了溪海书屋。
到达溪海书屋时已经是十点三十分了,他上到二楼,随便找了本书在座位上坐下。在他的不远处,是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周凯。此时另一个周凯正在吃盒饭,吃完后又拿起一本《必须犯规的游戏》看了起来,快十二点时,这个时空的周凯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等他睡熟后,周凯戴上口罩起身,绕过桌子坐到这个时空的周凯的旁边,准确地从他的衣兜里拿出钱包放进自己兜里。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并没有人注意到周凯的举动。顺利拿到钱包后,他又等了十几分钟才起身看了眼左上方的摄像头。
出租车在溪海书屋外等着,周凯跑下来后先让出租车拉着他去了横江路银行,分批取走了两万块,紧接着又回到出租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找到那双白小熙送给他的旅游鞋。这双旅游鞋的鞋面上有个黑色的X。
二○一七年八月十七日十二点三十五分,周凯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偷走了旅游鞋,他把脱下来的旧衣服扔在楼下的垃圾箱里,然后又打车回了溪海书屋。快下午一点时,他将偷走的钱包重新放回这个时空的周凯的衣兜里,然后翻开放在旁边的那本《必须犯规的游戏》,用笔在上面写下了两句话。第一句:我知道你再看着我!第二句:白景俞112。
写完后周凯把书合上放好,紧接着离开。周凯知道,如果他什么都没改变的话,一个月后,也就是二○一七年九月十二日这天,这个时空的周凯会通过监控找到这本书,看见书里他留下的字。走出溪海书屋,周凯在街对面的手机店里买了一个U 盘和一条数据线,然后去网吧将手机里录下的对话拷贝进U 盘。是的,朱辛并没有发现,当他激动地诉说戴萌如何伤害朱礼仁时,周凯已经将手偷偷伸进裤兜,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拷贝完后,周凯又拿起耳机戴在头上重新听了一遍录音,最后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朱礼仁在一个月前,也就是二○一七年七月,就被于忆凡杀害了,那么此后北都碎尸案就应该不会再有受害者才对,可是周凯明明记得,在穿越回来之前,二○一七年九月九日,当他从公安局出来后,的确看见了警察从下水道里打捞上来一具尸体,而那具尸体也被警方列入了北都连环碎尸案的受害者之列。
打开搜索引擎,在里面搜了搜,周凯发现最近一起碎尸案发生在今年六月份,死者身份后来被确定是北都工业大学的大二学生谭秦。六月份之后便没有了记录,难道周凯在九月九日看见的警方打捞上来的尸体,其实是死于两个多月前的?有这个可能性,周凯还隐约能够回忆起当时的景象,那具尸体的确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在去找朱辛之前,周凯原本计划想打匿名电话告诉欧阳宇之,于忆凡是碎尸案的凶手,让警方抓捕于忆凡,这样一来于忆凡就不可能对白小熙下手了,可现在计划被彻底打乱了,于忆凡并未参与过碎尸案。若真如朱辛所说,是K 科技设局想让朱礼仁杀死于忆凡,那现在朱礼仁死了,K 科技肯定也会对于忆凡下手,毕竟他也是药物试验的失败品。不知道于忆凡有没有察觉到K 科技已经打算除掉他,如果知道,他还会为K 科技卖命吗?也许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
离开网吧,周凯找了间小车行,临时租了辆二手面包车,他开车来到戴萌家将U 盘交给了范云生。
“U 盘里的录音,足以证明谁是杀害戴萌的凶手。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要马上把证据拿出来。等一个月,如果九月十五日以后我没来找你,你再把证据交给警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到九月十五日以后,但既然是你帮忙找到的证据,我会答应你的请求。”接过U 盘的范云生并没有继续询问下去,“我知道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完成,我不会多问,祝你成功。”
“谢谢。”周凯上前,给范云生一个拥抱,“最爱的人突然离世,你一定还没真正地走出来,我也曾经历过,所以能够体会你的感受。希望你能代替戴萌好好活下去。”
从楼上下来,回到面包车,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上写着“傅生”,周凯接通电话,还没等开口,傅生便说道:“我查到了当时筛选志愿者的人,是崔子建,他是研发部的经理,主要负责T 项目的后期测试这块儿。”
“在哪儿能找到他?”
“我知道他的住址,不过恐怕你很难接近,公司给他配了贴身保镖,住的地方也守卫森严,有人轮流看守。”傅生停顿了下又说,“而且我怀疑,虽然四个志愿者是他选出来的,但他肯定也是在执行高层的决定,所以就算你找到他,也问不到什么。”
傅生说得不无道理,周凯也觉得一个小小的研发部经理根本无权决定这件事,肯定是得到了上级的许可。
“除了告诉你这件事外,我还有件事。”电话里傅生听到周凯沉默,于是又慢悠悠地说,“你有没有想过,杀死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你?”
“杀了我自己?”周凯没想到傅生会问到这个问题,“为什么?”
“因为一个空间里不能存在两个你,这是有违自然法则的,所以只要你杀了这个时空的你,那么就弥补了这个错误,你也能以‘周凯’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否则在这个时空里,你永远只能是没有身份的多余的人,而你原本所在的时空,你也不复存在了。”
“如果没能救下白小熙,没改变任何事,即使我代替这个时空的周凯活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可如果我改变了未来,在这里成为没有身份的多余的人,也是我随意篡改未来违反自然法则所受到的惩罚,我愿意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这个时空的白小熙和周凯幸福地生活下去。”周凯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干巴巴地眨了几下眼睛,“这是我的想法,可她呢?”
“她?”
“在一个月后,也就是我的时间线里,在我进入迷宫之前,不仅发现了跟我长相一样的人,还发现了跟白小熙长相一样的人。当时我并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我穿越回来,变成了那个曾经以为只是跟我长相一样的自己才明白过来,所以很可能,除了我,在迷宫里的‘白小熙’也穿越了回来。如果让她知道,这个时空的白小熙跟她过着完全相反的生活,她会怎样选择?”之前周凯一直没明白,在视频里看见的那个跟白小熙长相一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刚才傅生的话让他猛然间反应了过来。
“你觉得她会怎样选择?”
“对于那个‘白小熙’来说,这个时空的白小熙过着的简直就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所以……”周凯没有继续说下去,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白小熙的死跟K 科技有关,是于忆凡设计了那场意外,其实真正想让白小熙死的,是从其他时空穿越而来的她自己。自己杀死自己,怪不得警方没有在木屋里发现跟凶手有关的任何信息,因为她们有着相同的DNA,相同的指纹,相同的长相,即使里面留下了“白小熙”的线索,也会被认为是受害者白小熙留下的。而且这样一来,先前觉得所有不合理、不合逻辑的地方,也就都能够说得通了。
“所以穿越而来的‘白小熙’很有可能会选择替代这个时空的白小熙。”傅生说出了周凯没说出口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找到她,阻止她。”周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