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十三号房极其冷清。
夜色中,其他的房屋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静怡轩的主殿灯火辉煌,明黄的灯光将北院照得如同白昼,连着照亮了一半的南院。
但即便那光芒再盛,也无法穿透层层的阴影,触及十三号房的门栏。
“好黑啊,什么都看不清,难道以后都要这样过吗?”
在纤弱秀女的抱怨声中,朱晗菲推开木门。
她走至桌边,顺手点亮摆在桌上的灯烛,在室内踱步两圈。
火光跳跃,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朱晗菲环顾四周一圈,目光流转。
房间虽小,却布置得极为雅致,每一个角落都流露出一种井井有条的秩序感。
二十来方的房间五脏俱全,衣柜、书桌、梳妆台应有尽有,处处用材厚实,表面雕满了低调典雅的花纹。
两张木雕床静静地矗立在房间的两侧,薄纱做帘,轻轻摇曳,给秀女彼此足够的隐私。
朱晗菲的手指轻轻抚过**的被褥,面料柔软顺滑。
她很满足了。
这比她在朱家住的地方要好上不少。
果然是皇宫,就算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十三号房,也比外面富贵不少。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回我?”
纤弱秀女不悦地站到朱晗菲的面前。
之前在门外,她让朱晗菲扶一下她,朱晗菲就当没听到一样,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
现在两人要同住一室,朱晗菲仍然不理她,态度冷淡,让她很没有面子。
朱晗菲笑了笑,反问道:“你想我和你说什么?”
“一起抱怨十三号房的简陋?还是手挽手去找北院的姑娘们换房间?”
纤弱秀女哑了一秒。
朱晗菲拿起自己的包裹,回头问道:“你要睡左侧还是右侧?”
纤弱秀女有些不情愿地回应:“……右侧。”
朱晗菲点点头,随即走到左侧床边,有条不紊地收拾起自己的床铺。
在纤弱秀女的眼里,她是完全无视了自己。
纤弱秀女心中的不满逐渐升温。
她恼火地开口:“你这人好没有礼貌,我们同为室友,你至少应该介绍一下自己吧?”
朱晗菲打开包裹,将衣物一件件地叠好,塞进自己的柜子里。
“你怎么自己收衣服?这不是宫女会做的事吗?”
宫女?
她们都住到十三号房了,还幻想让宫女来帮忙?
宫里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的,她们又不使银子,只能靠自己。
朱晗菲懒得理她,把她的声音都当成了背景音。
她的包裹重量不小,内部的物品繁杂且无序,需要许多时间整理。
纤弱秀女见自己的话语如石沉大海,不爽地鼓起脸颊。
下一秒,一个包裹被猛地丢到朱晗菲的床榻上,将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被褥又扰乱了。
朱晗菲动作微微一顿,终于直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求关注的室友。
“你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不理我?”室友声音尖利。
“这么热衷于整理衣物,那干脆也顺便帮我整理一下吧。”
纤弱秀女双手抱胸,见朱晗菲望过来,不屑地笑了一声。
“我可告诉你。我住在十三号房没错,但我爹也是京官。从小到大,我可没亲手做过这种琐事。”
“看你动作这么娴熟,想必在家里没少做这种事吧?”
朱晗菲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片刻后,她反而嘴角上扬,笑着说:“行啊,我帮你收衣服。不过要我先收好我自己的。”
“……哼,算你识相。”
室友没想到朱晗菲会如此爽快地答应,顿了一下才冷哼出声。
纤弱秀女在一旁坐下,说起自己的身份和名字。
她说她叫阮悦,父亲在工部任职,母亲也是刘家人,与皇后同出一族。
言语间,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微妙的炫耀。
阮悦故意问朱晗菲:“你今日来得如此晚,是不是因为住得太远而错过了时辰?”
“我知道的,京城的客舍价钱对你们外地人来说很高。”
“这样吧,看在你帮我整理衣服的份上。若是你此次未能中选,倒是可以来我家暂住。”
她得意地扬了扬眉,继续说道:“我家就在京城西侧的通惠河旁,到皇宫也就一个时辰的事。”
朱晗菲呵了个哈欠,懒懒地说:“行啊。”
阮悦还在止不住地叽叽喳喳。
她说了好一会儿,终于说累了。
起来倒水时,阮悦才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室友的名字。
“别收了,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她催促着朱晗菲。
朱晗菲将自己的瓶瓶罐罐都整理完毕。
她敲敲自己有些酸痛的胳膊,语气平和而清晰:“我叫朱晗菲。”
阮悦想了一圈,发现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京中也没有什么大官姓朱。
阮悦以为朱晗菲是外地小官的女儿,语气更加放肆了。
她随心所欲地使唤起了朱晗菲,几乎是将她当作了自己的丫鬟。
怪不得什么话都不说,原来是不敢说。
被选进宫来也只是因为有几分姿色罢了,没什么好怕的。阮悦想。
令阮悦惊讶的是,朱晗菲竟然毫无怨言,将她所有的衣物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阮悦站在衣柜前,看着那些整齐叠放的衣裙,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满意。
“做得不错。”阮悦称赞了一句,“你的手脚倒是和我的丫鬟差不多利索。”
“我看后面几天也别麻烦宫女了,就都由你代劳吧。”
朱晗菲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行啊,如果你不介意我有手廯的话。”
阮悦一怔:“……你说什么?”
朱晗菲不紧不慢地抬起双手,将手掌展示给她看。
白皙的手掌上紫白色的斑点凌乱分布,手心皮肤干枯燥裂,一看就是皮肤生了病。
阮悦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她马上反应过来。
——朱晗菲刚刚竟然用这双手给她收完了衣服?!
朱晗菲收回双手,悠悠地补了一句:“医生说可能会传染,忘记和你说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