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时候窗外依然下着雪,一片接着一片密密的,她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场冬天的初雪,病房里没有人,她有些粗暴的拔掉了手上的针头,挣扎着下了床,猛然起来,脑袋里一瞬间的眩晕,她停顿了一下,朝着门外走去,她想知道妈妈在哪儿。
“安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一回头,南川手里拿着一个饭盒,像是刚买的早餐“你怎么下来了,医生说你有些低血糖,我去楼下买了点早餐,你简单吃点。”
她对早餐完全没有任何食欲,有些急切的抓住南川的胳膊,问:“我妈呢?我想见她。”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你别着急,阿姨没事,已经醒来了,她在楼上的病房里,我带你上去。”南川安慰她到,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你这个样子反而会让阿姨担心,她问我你去哪里了,我说你去楼下买早餐了,一会儿如果让她看见你这个样子,那我不就全败露了。”南川有些开玩笑的说到。
她很配合的笑了出来,抹掉了脸上的泪痕,跟着南川上了楼。
其实她一直不喜欢医院,总是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也总是上演着一幕幕的生离死别,她不想看着任何人先离自己而去。
推开门的时候,陈妈妈正坐在**看着窗外的雪景,听见门响才回过头来,看见她进来,如同小孩子一般不知所措,有点不太敢正视她的眼睛。
“早餐买来了,你今天凑合着吃点,我明天从家里做点带来,你总说家里的新鲜,不太吃的惯外面的东西。”她丝毫没提生病的事情,脸上也尽力的如同往常一样,只是心底难免有些生气,语气显得颇为有些生硬,她气恼她病的这么严重都不告诉自己,她将早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之后,打开了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然然,我……我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怕你知道了会伤心,会接受不了,所以才一直没有说……你是不是很怪妈妈?”陈妈妈拿着包子没有吃,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歉意。
她看着那样的眼神忽然什么气都消了,只觉得有些心疼,她一定很痛吧,但这么久了都没让自己发现,可想而知她忍受了多少,想到这里,她内心忽然多了一些愧疚,她怪她没有告诉自己,可她不也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出声问到,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来A市之前发现的,那时候医生告诉我已经是胃癌晚期了,就算做了手术也没什么用,我怕告诉你会影响你工作便没有说,只想着能离你近一点,多陪陪你。”
她再也忍不住了,轻轻的上前抱住了她妈妈,眼泪溢出眼眶:“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会让我更担心。”
“对不起。”
……
陪着她妈妈吃完早饭,才发现屋里早已没有南川的身影,去了一楼,才看见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晚上不怎么休息,显得有些疲惫,她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怎么样?阿姨还好吧?”南川有些关切的问到。
她点了点头:“嗯,还好,刚刚吃完饭又睡下了。今天,谢谢你,昨晚我让你那么丢脸你还不生气,还这么帮我,我真的挺过意不去的。”
“这有什么生气的,反倒是我应该向你道歉,什么也没有说,就自作主张,让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况且昨晚你能给我打电话我真的挺高兴的,最起码从这点证明你没有把我当外人。”
听着南川的话,她其实想说,不是没把他当外人,只是昨晚太过于慌乱,而且他之前给她打了无数个未接来电,她一按键便按了过去,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他就接通了。
“安然,如果你现在准备好的话,我想和你一起承担现在的这些事情,阿姨的情况你也知道,你一个人真的太辛苦,我觉得你需要一个肩膀,累的时候可以靠一靠,你先别拒绝我,你先好好想想再给我答复。”南川似乎有些紧张,低着头不太敢看她。
她第一次见眼前的男人露出这幅神色,突然间她有些恍惚,如果注定就是这样子,那她愿意试着去重新喜欢上一个人。
“不用想了,我准备好了”她注视着他,眼里有些坚定的说“我愿意嫁给你,只要你不嫌弃我。”
“真的吗?安然,中国人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君子一言,四匹马都难追的上,你不会一会儿就反悔了吧。”南川有些激动,第一次普通话没有那么流利,微微带着一丝异国口音,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不会,我陈安然一言,八匹马都难追!”她故作豪迈的说着,惹得南川哈哈大笑起来,引来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远处的值班护士似乎朝这边狠狠的瞪了一眼,眼里传达着:“这是医院,请勿喧哗!”
送走南川之后她才上了楼,不一会儿阿莫同何惜言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病房,她中午才给他们打了电话,虽然打算不说,但总觉得他们迟早会知道,一进门,阿莫眼睛就红了,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的朝着她妈妈走去,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才收住眼里的泪水,换上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何惜言安静的站在一旁,同她说着话。
“昨晚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似是有些生气,阿莫听见也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大致意思是说“就是,陈安然你等着!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才通知我们。”
她有些无奈的苦笑着:“我当时有些慌乱,后来又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第二天。”
听见她说晕了过去,何惜言的眉头皱了皱:“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一时难以相信而已,现在已经好多了。”她说。
“你也别太担心,有我们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跟阿姨的。”何惜言轻轻的说。
她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你们先聊着,我下楼去买点饭回来,想必你们也都饿了。”何惜言说着便走了出去,只是没过多久楼道里便传来他惊讶的声音,像是碰见了什么熟人,她出去时,楼道里空****的,并没有什么人,想来已经离开了。
不一会儿何惜言便拎着饭进来了,一边吃着饭她一边好奇的问道:“刚才是谁呀?在这里碰到熟人了吗?”
“不是什么熟人,只是认识而已,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何惜言有些好笑的说。
她没再多问,这种地方能偶尔遇见认识的人并不怎么稀奇。
吃完饭,便送走了何惜言和阿莫,她也打算回家给她妈妈拿些换洗的衣服,顺便做点晚餐过来,一天两顿都在吃外面的东西,她知道她一定受不了,刚才的午饭也只是吃了一点点,要不是阿莫和何惜言在,她一定又要抱怨一顿,癌细胞的作用,她其实已经不太能吃的下饭,只是害怕她担心,所以强忍着吃了点,她看着心里有些难受,此时出了医院的大门,走在大街上,眼泪在眼里打转,但她强忍着,只觉心底有些窒息的痛,像是被什么紧紧的扼住一般。
一天突然发生了好多事情,她有些难以接受,始终觉得这就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又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回到家中的时候,电视依然开着,她走过去关掉,进了卧室,有些疲惫的躺在了**,她觉得累极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连鞋都没有脱,倒也省了再次穿鞋的麻烦,走近洗手间洗了把脸,看了下时间,四点多,打算先去楼下的不远处的超市买点菜,晚上做些她喜欢的东西,时常都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现在换做她来照顾她,只是自己烧菜的手艺有些差,只希望她不要太过于嫌弃。
也不算是第一次做饭,但还是手忙脚乱,觉得糟糕透了,一锅汤烧了好几次才勉强能入口,她满意的将汤装进了保温盒里,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才在楼下打了车朝着医院走去。
她将汤盛给她的时候,陈妈妈一脸嫌弃,但还是喝了许多,她觉得这次的味道也没有她说的那么不堪,不然她怎么会吃这么多。
陈妈妈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一定会觉得陈安然自恋极了,其实这汤太难喝了,不紧太油腻,而且盐似乎也放多了,她是觉得倒掉有些可惜,才喝掉的。
晚上的时候陈妈妈说不用陪在这里,几番争执之后,她也没再坚持,收拾了东西回了家,准备第二天一早再过来,虽然她妈妈抱怨说她现在没什么事情,况且这里有医生和护士照看,她也不必天天看着她,让她去工作,但她总觉得不放心,所以她跟南川请了一年的假来陪她,她现在只想陪在她身边,就算是以前唠叨极了的话她也愿意听。
人啊,就是这样,等到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要珍惜,以前她总觉得她很烦,什么事情都要说很多遍,但现在,她一点也不觉得,只希望时间过的慢些,再慢些。
就像这场初雪,永远都不要化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