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死鱼吗？
就那种，装在桶里，几十条小鱼垒落一起，身上的粘液将鱼黏在一起，那双空洞的鱼眼看着天，整个装鱼的铁桶都散发着鱼腥味，低头看去，就能看到无数空洞的鱼眼。
而铁桶上面，则是一堆嗡嗡乱飞的苍蝇，趴在鱼眼上不断舔食。
李胜没钓过鱼，他从来没见过，最多也就在海鲜市场见过成桶卖的小虾。
但现在他见到了.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驻文市靠海，所以有渔民，有货轮。
有渔民，就有交易市场，有交易市场，附近就会出现许多的下水井。
四月四日，下午两点，天色阴沉，滚滚天雷在阴霾中滚动。
豆大的雨点不断落下，仿佛身处瀑布之下。
数十道人影站在阴暗处，身穿雨披，任由雨点打在身上沉默不语，他们齐齐低头，注视眼前这下水井。
下水井里有什么？
有鱼。
一堆死鱼.
“轰隆！”
天空骤然炸裂，惨白的光亮出现，将下水井照的一清二楚。
数不清的尸体！
或者说，是人鱼尸体！
这些人下半身被缝合，脸上露出惊恐，又或是痛苦的神色，下半身并在一起，被裹上鱼皮，点点鱼鳞反射着光芒。
下半身是鱼身，鳞片上还裹着一层腥臭的粘液，眼神和鱼一样空洞无比，躺在地上，在雨水中呆滞的望着天空滚雷。
数不清的人鱼和死鱼一样，被丢在这下水井内。
数不清的人鱼，垒落在一起，鱼尾相互交叠，和海鲜市场装死鱼的桶一样。
身边是淤泥，各种臭水
“一共多少？”
许生深吸一口气，他淋着雨，站在阴沉的天色下，大声的对吴赛询问。
“下水井不深，里面最多有十人，算上之前的两个受害者，一共十二！”
吴赛抹了把脸上的水，大声喊着。
“下水井被人为改造过，原本没有间隔的井底，被套上了铁丝网，有铁丝网阻拦，连一条死鱼都冲不走！”
“不过有一侧的铁丝网被冲斜，看起来和‘鸳鸯锅’一样，两个受害者的尸体从冲出的口子处‘游’了出去，一直冲到另一个溢水的下水井，随后浮了出来！”
“出口的下水井井盖没了！”
一個警察大声说着，声音盖过了耳边的雷声，让几人听的较为清楚。
下水井和下水道不同，下水井较为常见，路面上就有，一般是一个半十字的形状，左右两侧相通，用来承接污水的流动。
这玩意很小，一般情况下直径也就一米左右，正常成年人想塞进去都比较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成年人不行，但小孩可以！
东国发生过不止一次小孩掉进下水井，随后被冲走，消防和警方寻找好几天都无果的案子！
也有在下水井抛尸，最终造成堵塞，随后被人发现的案例。
而驻文市的下水井较大，加上受害者为体型较小的女性，在这种天气下才得以被冲出。
否则，除非有人打开那个上锁，较大的下水井，否则不会有人发现脚底下存在一堆堆积在一起的‘人鱼尸体’，更不会想到这些尸体正用呆滞空洞，没有光泽的眼睛，透过细缝盯着自己。
“出口的井盖去哪了！？”
“可能被捡走，也可能被冲走了，这场雨太大太大，什么都有可能！”
井盖这玩意还是较为值钱的，04年一些青年混混，或是大爷大妈就喜欢大半夜搬走井盖，随后卖掉，丝毫不管后面人看不到大坑怎么办。
有不止一例井盖被带走致使他人掉进下水井死亡或是伤残的例子！
许生看着里面溢出的‘鱼汤’，眉头一皱，随后向前几步。
他顺着下水井的钢筋楼梯，爬了下去。
下水井里的味道更加刺鼻，稍微靠近就让人大脑感到空白，好在许生已经习惯了。
许生开启【隼之眼】，细细看去。
下水井表面的人鱼早就死亡，泡在水里一时半会分不出死亡时间，不过许生能大概确定和前两起受害者死亡时间点差不多。
同时基本都是女人，长发短发都有，有溺死的，也有活生生疼死的。
年龄都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半晌后。
许生面色阴沉的爬出下水井，站在上面，默默看着下面冒雨打捞尸体的画面。
“有什么发现？”
李胜皱眉询问。
许生沉默半晌，最终沉沉开口：
“凶手.不止两人！”
不止两人？
那就是更多！三个人！甚至是四个人五个人！
也就是.
“团伙作案！？”
吴赛猛地脱口而出，说完后整个人都惊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下水井这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又想了想疑似团伙的凶手。
“受害者太多了，死亡时间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加上几乎所有伤口都是纯手工制作。”
“这些工作量不该是两个人能完成的。”许生开口，说出的话让众人沉默。
十二个受害者.
整整十二个被制作成人鱼的受害者！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丧心病狂能说的清了。
要是一个人两个人，兴许还能用有精神病这一说法来解释。
但涉及到团伙，总不能五六个精神病聚在一起，脑电波还刚好对上了吧！？
加上受害者被折磨的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情，吴赛李胜脑子里瞬间多了个想法
“谐教？”
“是这玩意？”
吴赛看着周围的画面，眉头一凝。
他的周围是渔村，一个渔村的边缘地带，靠近海岸线，一般渔民不会来这，导致附近很是荒芜。
而沿海区域的人，往往对神鬼一类的信仰较多，衍生的各种神灵也多。
其中有正神，自然也有不正的。
为什么沿海的会多？
因为沿海的自然灾害多，靠天吃饭多过于内路人，面对自然灾害的频率也要远远高于内地，比如出个海捕鱼很有可能遇到暴雨之类。
在这种自然力量面前，人就会很容易产生信仰。
当然，也有许多不信的，但信仰最重的基本是沿海区域。
比如某个小日子过的不错的岛屿，一个月来好几次地震，一年有几次台风，就足足有八百万个信仰的神灵，属于阿猫阿狗都能成神的那种。
“信仰人鱼？”
吴赛眉头一皱，他在思索人鱼有什么好信仰的。
“很有可能。”许生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比较凝重。
“这玩意也能信仰！？”
李胜顿时错愕住，他是真想不明白人鱼这种玩意有什么好信的
“不，信仰本身和信仰物的关系不大，信仰是人本身的欲望，而信仰物只是寄托信仰的东西。”
“有人信仰一块石头不是因为它是石头才信仰，而是他有信仰，加上石头又在那，所以将信仰寄托于石头。”
“这是一种逻辑关系。”
许生缓缓开口，视线盯着那一条条‘人鱼’。
“而人本身，又具有从众性。”
“比如，我说我脚下的石头不一般，具备神性，那就会有人来膜拜，久而久之，就会出现一座庙，然后是教派。”
举个例子。
小日子那边曾经出了个较为出名的信仰人鱼的事件。
事件主人公为一个类似‘玩偶’一样的干尸，是由两种动物拼接在一起，看起来和人鱼很像。
有人捡到这玩意，说这是人鱼，虽然看起来很假，但依旧引来了一堆人的虔诚祷告，这让捡到这玩意的人发了财，且这些人一信就是几百年。
还有东国古代信鲛人的。
没有人见过鲛人，更没有人亲手被鲛人救过，但沿海地带依旧有很多人信任。
阿三那边还有找来一块石头，在上面摸了点血，随后在石头面前摆个盆，就会有人主动前来祭拜的例子。
这就是信仰和信仰物以及从众性三点的解释。
而凶手.
“我敢肯定，渔村周围只有几座神灵庙，绝对没有信仰人鱼的教！”
吴赛面色严肃的开口。
“凶手大概率不是被从众性这一人类习性所带去信仰。”“那就是第一批信仰人？”
李胜皱眉询问。
“大概率是了。”
许生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雨水抹掉。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凶手为什么执着于人鱼吗？”
李胜一顿，随后仔细回忆，紧接着有点恍然。
“对了，一件带有执念的事物，需要有‘大事件’来赋予人对方的意义，随后事物才会变成他的执念！”
“换句话说，凶手团伙就是经历了某件大事，这件事和人鱼有关，随后有了个和‘人鱼’一样的执念，之后酿造出了这起案件！？”
他的脸色有点古怪。
“人的执念会这么深？”
“还有，人鱼本身就是虚妄的，什么事情又会和人鱼有关系？！”
人的情绪和其余动物不同，人类可以为了某件事，某个执念寄托物死亡。
即使这个事物本身并没什么价值！
至于人鱼本身
“没错，我也在思考，凶手的执念竟然会和人鱼扯上关系.”
许生点点头，眉毛锁住。
“如果是一个还好说，但目前来看，凶手是一个团伙，一个团伙的执念竟然都和人鱼有关！”
匪夷所思，就十分的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没出现凶手的线索，许生微微一顿，将突破口扯会受害者身上。
“第一位受害者的身份信息我指的是表面上的信息，有线索了吗？”
许生看着吴赛，开口说道。
“有，受害者长相较为出众，身材较好，年龄大概二十三岁。”
“第二位呢？”
“长相中上，身材一般，年龄二十四岁。”
许生点点头，随后他指着下面。
“刚才我在下水井看过，发现了一个问题。”
李胜顿了顿，蹲下身探头看了看，但大量的雨滴落下蒙住他的视觉，只能回头看向许生。
“什么问题？”
“受害者都是女性。”
许生突然开口，说出一个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也让几人摸不着脑袋。
“同时，受害者的年龄相差不多，都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就算超过三十岁，但绝对不会来到四十岁。”
“并且死亡时间相等.”许生默默重复之前的信息。
吴赛还想反问，但话音没出口，李胜倒是想到什么。
“你意思是，有某个地方，一次性将所有受害者聚集在一起，之后凶手团伙才将其杀害！”
“而这个地方聚集大量的女性，同时年龄都相差不大？”
遇害时间代表受害者遇害时的间隔不会远，除非对方一开始就被囚禁，和在人贩子手里买人一样。
但受害者体表不像遇到过人贩子的模样。
那就是遇害时的距离相近！
“没错，如果凶手在驻文市，且有两个目标，目标人物一个在驻文市，一个在帝都，且不囚禁，抓到人后直接杀掉，那两者间的死亡时间差异会很大。”
“但如果两个目标人物都在驻文市，相差的时间就不多了。”
许生看着这些腐烂程度相差不多的尸体。
“代入到这起案件中，你们就会意识到，受害者.”
“也就是十二个女性，在死前的距离相近。”
“如果单单相近没什么，比如纺织厂，这里全是女工。”
“但受害者所在的这个地方很明显有筛选人的东西。”
说着，许生走到一旁刚被打捞上的人鱼。
下半身贴着鱼皮就好像真的鱼身一样，看起来仿佛浮在水面上被捞仔陆地的死鱼。
许生指着对方的脸。
“十二个人，五官没有长得丑的，并且身材并没肥胖一类。”
“我观察了受害者的双手，皮肤，以及脸部保养。”
“在死之前，这些人的皮肤大多白皙，就算不白也不该是渔村这些渔民的皮肤状态。”
许生又站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渔村！”
“是靠打渔为生的地方！”
“吴队长，你在这里生活许久，应该知道正常人家的姑娘皮肤状态吧。”
渔村渔村，字面意思就是渔民的村子。
农村农村，就是农耕的村子。
都是村子，除了谋生手段不同以外没有任何区别！
04年乡下，这年头在村里生活的大爷大妈，谁手上没两个茧子？
谁的皮肤又会精心保养？
只要你得吃饭，就要下地干活，穷苦人家养不起一张白吃白喝的嘴！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会有长相貌美的人，但皮肤状态大多不好，就算有好的，人数也不会多。
但尤其是海岸，六洲省紫外线最恶毒的地方，竟然存在这种地方
还聚集了十二个人！
“外地人？”
“驻文市没查出户籍，加上皮肤状态，如果是外地人的话就没问题了。”
李胜没在渔村生活过，他下意识按照之前案子的经验判断。
说完后顿了顿，又皱眉摇头。
“不对，时间对不上，虽然这里有旅游的，但十二个人聚在一起齐齐消失，消失半个月家人还不报警的概率太小了！”
“应该是驻文市当地某个区域聚集的这些人.”
“渔村附近.”
李胜陷入沉思。
许生没说话，他看向吴赛。
“吴队长，还记得案发时，对第一受害者身份的判断吗.”
吴赛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李胜不知道渔村，但他知道！
“第一受害者在官方没有户籍档案，对方疑似‘白水郎’.”
白水郎，就是生活在海上的居民，终身不会进入几次陆地。
“海面上？”
李胜错愕住，如果是在海上，那就完犊子了，这玩意根本查不了
但.
“海上聚集受害者的概率不就更小了吗！？”
李胜皱眉，略显迷茫。
吴赛嘴唇稍微蠕动，最终，叹了口气。
许生见此，直到吴赛明白，他也不引导了，看着李胜，缓缓道：
“李队，你听说过四个有名的特产吗？”
“特产？什么特产？”
李胜愣住，他思维有点断层，不知道许生是如何从案件讨论到特产的。
“四个特产，分别是.”
看着他，许生一字一句道：
“州扬瘦马。”
“同大婆姨。”
“山泰姑子。”
“湖西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