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半分责怪的意思,“好孩子,昨晚你到底将信交与单于没有?”

上官恩燃知道自己免不了会被一通问查,躲是躲不过。事情没办好,太后是何等精明之人,但凡找了借口推脱,反倒会招她怀疑。还是老老实实认罪,兴许能少受些苦头。

“奴才死罪,辜负老佛爷信任,没能把事办好。”

之后又详细交代了那单于在西楼见到她酒后失言的事情。

太后听后也是感慨,叹气道,“匈奴人向来粗狂,没想到他对你姑母倒是一片真心。上官曲照的棺木既已送了回来,从此也就与他没有瓜葛。”

之后话锋一转,她沉着脸又问,“那你之后被带到养心殿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上官恩燃干干脆脆就把司马无辰想通过她找出上官遥的下落说了出来。

太后原本还有些怀疑皇帝那样冷情冷意的人怎么会毫发无损放她回来,经她这么一说,前后倒也就说得通了。

脸上的神情松泛了不少,想来皇帝还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既然皇帝留着她有用,那自己也更没必要去为难她。

更何况这孩子光看着就这么可人,说话办事样样也挑不出什么刺。如果她不是上官崇周的女儿,真是任谁见了都心生欢喜。

但太子对她的用意并不简单,先前为了她连续几天命人熬药送到永寿宫,他以为自己这么做已经很隐蔽,殊不知几时送,送了几回,都一一被人禀告了上来。

还有昨晚宴席上,太子瞧见她出现后的眼神,任他想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太子是没看见,皇后当时的脸色已有所察觉。

这孩子马上就要及笄纳妃的年纪,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么个女孩。头一次动心,恐怕想要稳住他也并非易事。

这么想着,连早膳也是幽幽吃了几口燕窝羹就再无胃口。

上官恩燃见梭嬷嬷怎么劝也劝不动。

小心翼翼退到边上,低声对梭嬷嬷说道,“奴才知道一方法或许可以一试,往燕窝里边加点橙皮筛成细丝,再捞一半的杏仁汁辅配。”

太后原本已经盥洗漱口,听到那么一说,倒也没有排斥。

梭嬷嬷见她没说话就知道点到她心上去了,立即笑着说,“这孩子说的倒是新鲜吃法,老佛爷要不现在试试?”

太后不置可否。

立即就有宫女按照说法端上热气腾腾的杏仁燕窝羹,太后又整整多勺了半碗吃下去。

梭嬷嬷笑着问道,“恩燃丫头,你这是从哪学来的窍门?”

上官恩燃如实说道,“奴才的奶奶以前也总有胃乏的时候,奴才见伺候的嬷嬷每次往里边加点这些东西,都能让她老人家多吃上一些。”

说着说着她意识到了什么,忙深深磕头道,“奴才死罪,万不该拿太后与奴才奶奶相提并论。”

太后摆了摆手,道,“无妨,你皇阿奶以前在的时候,我也同她见过几回。她就是有点记性不太好,老把我名字念倒过来。”

太后说起故人,眼神里都有了神采,“你皇阿奶是几时开始认不得人的?”

上官恩燃黯淡道,“约莫过了五十,就开始记错孙子们的名字了。”

太后幽幽道,“老了,以后我会不会也把冬意他们哥几个也给认错了?”

梭嬷嬷躬身笑着道,“太后福泽深厚,您是连佛经都倒着念都不差的,记性比他们那些个年轻的都要好着呢。”

太后往身后锦绣枕靠了靠,乐呵呵笑道,“我倒真是记性不差的。连皇帝小时候穿的马褂是啥码数都还记着呢。”

这么一说,一室的气氛欢乐了不少。

上官恩燃讪燃跪着,太后拿眼凝了她一眼,道,

“你是个心细的。本来你没办成事,皇帝就算放了你回来,不管怎么说都得去慎刑司领罚的。既然你今日搬出了你皇阿奶,那我就看在她的份上,给你个小惩为戒。去外头廊子跪上一个时辰吧。”

上官恩燃心里头的大石就放下了。罚跪一个小辰已经是格外开恩。

不用死,也不用受皮肉之苦,这个劫难,就算是这么硬生生挺过来了。

她含泪谢了恩。满怀庆幸地走到偏殿廊子下跪了起来。

早喜早早已经在那里给她踢开一大块雪地。

上官恩燃破涕为笑,什么也没说,朝她露出一个虎牙。

直接就跪了下去。

跪习惯她也总结出自己的经验。

跪的时候膝盖最好是一前一后跪着,比较耐撑下去。反正宫袍挡着,谁也看不出来。

也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小姐正好从她面前经过,匆匆脚步停顿了一下,白狐毛坎肩比地上的雪还要白。瞥了上官恩燃一眼,随即又走开。

眼神中有居高临下的傲慢。

早喜等她走了之后,努了努嘴对上官恩燃悄悄说道,“长的倒还行吧,她就是侯国公府上的嫡女,听说老佛爷和皇后都相中她当太子妃呢。”

上官恩燃听后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古都是才子配佳人。司马铎若是选她做太子妃,想来也是良姻美缘的一段佳话。

早喜瞧她脸色淡淡的,以为她是觉得失意。

便挺着胸脯说道,“要不等你跪完,回头我叫厨房那边给咱留点火锅边料子?你这倒霉催的,动不动就被罚跪。晚上咱们也涮一涮,热闹热闹去去这霉运。”

两人相视一笑。

上官恩燃点头,说得她都馋了。

等一个时辰跪下来,她感到自己的膝盖骨已经跟八十岁的老妪差不多,稍稍动一下就嘎吱响。

自己扶着廊柱想回寝房敷会热水,不想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循声望去,几名宫人簇拥下,是一个身着白狐毛坎肩的明媚少女。

上官恩燃认得她,刚才她从这里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