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日皇后来永寿宫请安。
点的名就是要见她。
她从未见过皇后，但关于皇后的耳闻却是不少。
据说皇后跟司马无辰结为少年夫妻的时候，约莫也就十五六的年纪。
晚霞正在主殿前指拨几个小宫女，见她怯着犹豫不前的模样，被逗笑了，“皇上和太子都见过了，还怕见皇后作甚？这里是永寿宫，太后跟前呢，就算真的想把你怎样也得老佛爷恩准。一会仔细些，别被人家抓到错处就是了。”
上官恩燃想想也是，早晚都是要见面的。
想通了脚步也就不再沉重，挺直了摇杆直接就进了暖阁。
博山炉里今天熏的香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不是太后喜欢的沉香。
倒是多了分淡淡脂粉的香气在萦绕。
上官恩燃在门口磕头跪道，“奴才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端妃娘娘请安。”
暖阁里的人似乎正在说些什么说得起劲。
听到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皇后坐在百花重雕楠木椅上，笑盈盈让免礼。
人倒是挺显瘦，身上的锦服雍容华贵。
说道，“老佛爷跟前的人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可人，连个梳头宫女的规格都已经拔尖到这程度了。梭嬷嬷可真会挑人，宫里头的好苗子都给选到永寿宫里头来了。”
端妃上官恩燃是见过的，在掖庭的时候给她送的八子图锦被还被她罚过。
倒是端妃已经不记得她了，应景附和着皇后，“跟永寿宫一比，我宫里头那几个就跟猪仔子似的。”
几人顿时笑了笑。太后见她们闹得上官恩燃有些局促，便道，“恩燃丫头，你过来些。皇后听说你懂前朝的蹙金绣，想问你点事。”
上官恩燃立即上前躬身道，“奴才也就懂点皮毛而已，不敢在皇后面前班门弄斧。”
皇后的声音极其软和，叫一旁的宫女递了把团扇过来。
捻在手中轻轻转道，“本宫也是爱专牛角尖之人，宫里头的绣工们说这把扇子是救不回来了，可本宫就是不舍得丢。现如今懂这门手艺的人不多，姑娘看看，能否把掉线的那部分给补回来？”
上官恩燃双手慎重接了过来，上面的确是蹙金绣。金丝盘结而成的花鸟栩栩如生，即便看出扇子的年份已经不少，但上面的绣物，却依然经久不衰。
只是左边那团花结处不知何故破了线，败了这扇子的完美。
她的确懂些蹙金绣，以前教导她女红的老师正是这门手艺的传人。
只是她不敢贸然接下皇后的托付，“奴才才艺不精........”
“那就是会的了。”皇后笑吟吟摆手打断了她，玉碧护甲在空中划出道美丽的弧线，
“你也别有什么负担，本来就是把旧扇子。能修得好是福气，修不好就由得它去，横竖也就放在箱子里头自己赏着。”
端妃凑上前看了几眼，打趣道，“这扇子看着就是有些年头了，是以前皇上送给您的信物吧？”
皇后抿嘴含笑，没说话。
上官恩燃心里忐忑更是觉得不对头之际，皇后已经拍了板子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她打了个机灵不敢推脱，只能低眉顺眼躬身道，“皇后娘娘这么说是折煞奴才了。娘娘的吩咐，奴才必尽全力。”
太后又聊起了皇帝已经给上官曲照的陵园拟好封号的事情，皇后脸上明显沉了很多。
上官恩燃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自然不敢在里头多呆，轻手轻脚退到殿外去。
手中那把团扇在日光映衬下，上面的绣样更显精致。
人家的定情信物何其珍贵，她学的那点花拳绣腿功夫也不知能不能修复好。
叹了口气，接下这么个烫手山芋无疑是把自己的小命吊在悬崖边甩的。
等跟着早喜忙完其他杂活，回到主殿时，太后已经歇下。
本以为皇后一行人已经回去，没想到在正殿回廊下却见皇后居然还站在那里，手中捂着浮雕手炉，对着一株矮梅看得出神。
早喜领着上官恩燃经过时曲膝行礼，皇后幽幽轻启朱唇道，“这梅再给些几年，定能长得不错。”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在同谁说话。
正想悄然退下，皇后缓缓转过脸，对上上官恩燃，无悲无喜道，“恩燃姑娘觉得呢？”
上官恩燃头皮一麻，恭敬道，“奴才只是个梳头宫女，不敢担当皇后这么称呼。”
皇后脖颈微微一摇，头上的步摇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很好听。
“毕竟跟其他的宫女不同，这么叫你，也是在提醒你的身份。”
上官恩燃像被人扇了记耳光，脑袋嗡了一声响，赶紧下跪表明态度，“奴才不敢想着以前的事情，在这宫里奴才为奴为婢，万不敢越矩半步。”
“瞧你紧张的，”皇后半笑半不笑，俯视着她，“本宫也没说要把你怎么着呀。倒是一见你还觉得挺喜欢的，一看就是个伶俐的孩子。听闻太子也知道你在这？”
上官恩燃心下了然，皇后这么明着暗着敲打她，显然是为了太子之事。
肃了肃道，“是太子见奴才可怜，念着小时候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奴才谋了这份差事。奴才自知太子的恩情无法回报，只能尽心尽力伺候好太后来报答。”
皇后脸上并无什么情绪，视线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好几番，道：
“太子爷年纪还小，有些事昏了头也没想后果，还是带着孩子气。他既然身为太子，什么人近得什么人近不得也不是他能说了算。他以后若是来找你，被有心之人造谣出什么事，恐怕反倒害了你。”
上官恩燃自然听出里面的警告意味。现在皇后还能站在这里绕着弯跟你说道理，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堂堂一国之母，想处死个宫女跟捏死只蚂蚁又有什么区别？
顺着她的意思说总是没错的，于是便再次磕头道，“奴才一定谨遵娘娘教诲，不敢给太子和娘娘添麻烦。”
“若是太子去找你.......”
“奴才定远着他。奴才目前不在太后暖阁里伺候，只是做做杂活，也很少见到太子。”
皇后终于满意了，脸上的笑看出不止于表面。
“你起来吧。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让人省心。好生伺候太后，自然不会亏待你。”
上官恩燃诚惶诚恐应承道，“奴才谨记娘娘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