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恩燃怎料他突然就抛出这么个问题,窘迫又难堪。手交握成团,简直不知怎么说好。

“你不说,朕就当你是第一次了。”他靠回了靠背。

见她长长的睫毛煽动着,脸上的粉直延到耳根,几丝先前在灾民营挤掉下来的发丝垂着。

他伸出手,那几捋发丝唾手可得,原本他是想把发丝撩到她耳后的。

此时急行的白马却突然受了惊,马蹄上翻,好在驾辕的两人及时拉缰急停。

但车厢内的人已经受了震动,上官恩燃身轻,整个人往前扑,好在适时腰间被一双大掌捞住。

不然额头妥妥又得多了两个肿包。

“万岁爷,可有恙?”陈真急急撩开棉帘探进头,几息之后又自觉退出。

声音里都有了结巴,“奴才该死,惊扰圣驾。”

车内的人听不出情绪,“马何事受惊?”

“是闪电。天色不好,可能很快就要下雨。”

“加快车速。”

“是。”

陈真松了口气,回到车头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两人都不敢再出岔子。

白马踢腿嘶鸣了一声,在旷野中驰骋。

车厢内的人缄默着。上官恩燃从惊吓中晃过神来,发现自己在人家怀里裹着,实在是窘迫到了无以复加。

“奴才,奴才这就出去外面给万岁爷把风。”

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在车厢里呆了。

却见司马无辰脸色渐渐凝成一团黑雾似的,瞬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上官恩燃以为他被自己撞到痛了,心生恼怒。

人家是天子,凭什么得英雄救美?

刚要跪下告罪,却被他一把拎住了双手。力道收拢令她闷哼一声。

“万岁爷.......”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就变了脸。

司马无辰眼底浮出杀机,低着头,目光落在她的领口。

沉声道,“这玉坠子,谁给你的?”

“啊!”她这才意识到原本挂在脖子上被遮盖起来的坠子,刚才那么一颠簸,慌乱中却被震了出来。

“奴才.......”她脑子转不过来,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说不清楚也道不出个缘由,不敢说出太子,怕连累到他。

“说!”

直逼得人心肺胆寒。

“说!”他提声喝道。耐心已尽。

“好,好,奴才说........”她肩膀一耸,声音几乎破碎,道,“是奴才替主子办了差事,得的赏。”

“谁?”

“........”

“不敢说那朕替你说!这玉是朕亲赐给太子的功课头名礼,它怎么会在你身上?”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上官恩燃被他抓着,本能让她想挣扎开来。

她越挣扎,对面的人却用力,疼得令她落下了泪。

“还被雕成这玉兔形状?你倒是给朕说说,你为何会有太子的东西,偷的是不是?”

炙热凶狠的气息笼罩着她,她猛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眼泪有一些甩到他的手上,冰凉而微弱。

他神志稍稍恢复了一些,沉默须臾,像扔块破抹布似的,将她粗鲁摔到了一边。

手心还留有她胳膊的余温,他负气双掌互搓。想着自己真是疯了,居然为她而乱了心神。

放下手臂,目光也冷漠平静了,“不是偷,那么太子给你的?”

都雕成玉兔模样了,除了太子送她,已然没有其他理由。

上官恩燃爬起来道,“奴才替太子办了趟差事,太子心善,又念着小时候的情义,就将身上这玉兔当个纪念送给了奴才。奴才知错了,回头就将此物归还太子。”

脑子倒是转挺快,立马就编出个模棱两可的理由。欺君之罪都罔顾,司马无辰都被她气笑了。

“太子随身带的佩物,这么巧就是你的属相?”

上官恩燃哑然,她万没想到他竟然晓得自己的属相。

两只眼睛水雾一片,心快跳到嗓子眼。

“奴才死罪,不知此物如此贵重,回宫后定当归还太子。此事与太子无关,求万岁爷明察。”

司马无辰心下冷成一片,她还会为太子求情,恐怕太子屡次不肯选妃,就是因她而起了。

私底下两人不知已经接触成什么样,都私相收授了。

一想到太子能握着她的手将这玉兔挂到她颈上,原本已经稳住的心神顿时觉得呼吸一窒。

失去理智的话再次脱口而出,“你敢勾搭太子?”

上官恩燃被司马家的人架在火上烤来烤去,任劳任怨也习惯了。这些年从不曾为自己辩过什么。

但司马无辰说的这句,却像雷击般击中她早已快分崩离析的神经。

上官家的人勾搭仇人的儿子,这是非把她钉在耻辱的柱子上让她见不得祖宗吗?

“奴才没有勾搭谁!上官家的人本本分分做人,不曾偷也不曾抢,原本自己的东西弄丢了就丢了,不会做见不得光的事情。”

她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奴才知道这么说是大不逆的罪名,奴才愿意以死明志。”

司马无辰一时愣看着她,慷慨激昂说了这么多,倒是头回显露逆来顺受的表面下,倔强求生的本性。

这倒是令他想起早前在玄德门口遇到她时,筹措不前的模样分明是想要出宫的。

看来是得了太子这信物,想要试探守门的护卫会不会放她出门。

一想到她有可能真的出了宫,从此跟她那个胞弟一样入了茫茫人间,怎么也找不出来。

他狠狠庆幸自己及时拦住了她。

既然她这么大胆子敢以死明志,连‘自己的东西弄丢了就弄丢了’,这样含沙射影喷他的话都说得出,恰恰是说明她对太子的确没有太多层面上的意思。

她若是哭啊求啊的,反倒是形势不利。

不知怎的,他有种暗中庆幸的松快。

“想死?”他凑近,重捏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眼神迸发的凌厉让她想瑟缩,但又努力与他回视,

“你是头个敢对朕不敬的宫女,看来你真正的心气劲不小嘛。朕上回就跟你说过,上官遥一日不找到,你一日留着。要死也会让你死的其所。”

“不过.......”他目光一路下移,最终停留在她胸口,飞燕如意纽结上。

修长的手指突地用力,垂在上面的那条玉兔吊物戛然脱落。

“这东西不属于你,朕要收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