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梦苏打完电话,时间已然不太早了,他挨个琢磨一番有没有纰漏?

有没有漏掉重要的人?

从高中朋友到大学关系好的同学,从亲戚到社会上的关系,发现差不多都联系了。

只有三个人没讯息:陈麦、姜晚和苏觅。

陈麦就算了,他虽然隐隐享受这凶妞的追求,可也不太愿意主动去招惹对方。

毕竟这小辣椒做什么事都目的明确,比如为了靠近自己而同叶润成了闺蜜,比如为了出国留学而果断舍弃大学现有的一切。

姜晚的话,去年好像挺早就给自己打电话拜年了,倒是今年初一都快过去了,竟然没任何动静,以两人的关系,不应该把自己忘掉哪。

自恋地这般念叨,想着这姑娘帮过自己不少忙,他主动打了过去。

三声就通,里面传来一个嫩嫩的声音,“喂,你好,你找谁?”

以为打错了,卢安瞅眼手里的听筒,“小妹妹新年好,帮我叫下姜晚。”

那边的声音问:“你是我阿姐男朋友?”

原来是姜晚妹妹啊,卢安笑着说,“不是,是她同学。”

小女孩歪头轴:“喔,那些追求我阿姐的男生都自称是她同学喔,你也是这样的对不对呀?”

卢安强调,“不是,我是她朋友。”

“阿姐今天不在家,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问。

卢安回答,“我叫卢安,小妹妹你叫什么?”

小女孩说:“喔!原来是你呀,我前天还听阿姐跟一个朋友打电话提过你,你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呀?我阿姐说你长得好漂亮唷。”

卢安笑出了声,“嗯……还算漂亮,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小女孩说:“我叫姜安,你可以叫我安安。”

卢安问:“安安,你姐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姜安回答:“我姐去外婆家了呀,今晚不回来,你怎么不去外婆家?”

卢安仰头望了会天花板,发现自己脑回路有点跟不上,对方把他想要问的问题问完了。

“我已经从外婆家回来了。”他如是说。

“喔,你是不是喜欢我阿姐呀?告诉你,好多男生追求我阿姐,你要是想追她的话,下次来武汉看她,记得给我带个洋娃娃,不然我会说你坏话喔。”姜安思维跳跃。

真他娘的,大年初一就被人威胁勒索了!真是人小鬼大呵。

一通电话下来,卢安发现这小女孩特爱说话,天马行空的思维,想到什么说什么,都快把他侃晕了。

到得末尾,他好奇问:“你是不是跟每个人都这么聊天啊?”

“是喔。”姜安如此回答。

卢安夸赞,“你真厉害。”

姜安说了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大哥哥不要夸我,我接电话不要钱的哦,出钱的是你们哦,嗬嗬嗬……”

在一阵得意的诡笑声中,卢安毛骨悚然的挂了电话,他一时摸不准这小丫头到底有多大?真是她亲妹妹?

应该不是她亲妹妹吧。

怎么就和姜晚差别那么大呢?

放下听筒,卢安想到了最后一个漏掉的人,苏觅。

尔后摇了摇头,下到一楼洗漱一番,躺回了**。

第二天,卢安三兄妹又是走马观花的一天。

一天功夫跑了好几个堂叔家,一串串人跟着,倒也不无聊,散根烟吹吹牛就过去了。

下午3点左右,孟文杰两口子和孟清池、孟清水来了。

礼尚往来嘛,来给卢家拜年了,每年都是如此。

吃完饭的时候,嫂子打趣孟清水,“清水,今晚你就别跟我们回去了,到这歇一晚,明天让小安送你下来。”

卢燕立马附和,“对啊,弟妹,你要是没事,就到这待一宿,明天小安就要去羊城了,你们有好几天见不着咧。”

这声“弟妹”叫到孟清水心坎尖尖里去了,她不着痕迹瞄眼姐姐,却没发现姐姐有任何异样,随后看向卢安,眼里尽是期待。

知道清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卢安吸取上辈子的经验教训,当大姐一声“弟妹”时,他心一跳,然后开启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模式,不露丝毫破绽。

接受到清水的眼神,他琢磨一番道:“明天一大早就要走,我还没同梦姨和叔告别的,等会我跟你们下去吧,晚上正好陪文杰哥和叔喝酒。”

听到喝酒,孟文杰咧开嘴连着说了三个好,事情就这么拍板了。

孟清水内心有些失落,她喜欢这个男人快8年了,哪里还不知道他打得什么小九九?还不是怕自己留下,姐姐会多想?

不过失落归失落,却没持续多久,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他对姐姐是什么态度什么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慢慢习惯了。

妹妹能猜到的,孟清池当然也能猜到,但她没太在意,清水留上村也好,小安跟着下去也好,她都愿意看到。

饭后又聊了会天,眼看天快黑了,孟家四人准备离开。

卢安跟着出门,这时宋佳忽然问他,“哥,你还回来不?”

卢燕读书少,平时跟在两个姑姑屁股后头最是迷信,瞬间脸色变了,“小妹,大过年的你说什么胡话,这家将来是他的,你二哥当然回来了。”

宋佳吐吐舌头,“姐,不是这意思呐,二哥那么忙,我是问他春节还回家不啦?”

卢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会,到时候会回来接你、接你清水姐去学校。”

他差点习惯性说成“你嫂子”了,要是其它情况还没事,而当着清池姐的面,现在可不敢暴露全部要的野心。

要不然,清池姐肯定会划江而治,以后估计碰都不会再让他碰,就更别说现在好不容易获得的“拥抱”大礼包了。

孟清水意味深长地瞅了他眼,随后笑意盈盈地跟两姐妹寒暄告别,离开了卢家,离开了上村。

孟振海和孟文杰父子有个共同点,过年过节都喜欢喝点小酒,这不,才进孟家大门没多久,就如同预料中的一样,果真把卢安拉上了桌。

一顿夜宵下来,啤的、白的再加上米酒混合着喝,直把他给整醉了。

头一遭喝赢卢安,孟文杰显得特别高兴,然后一口气又灌了一杯二锅头,然后没然后了,也差不多醉了。

回到房间,躺**的卢安看了眼BB机,准备睡觉。

咦?竟然有条信息。

字不多,十分简短: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这8个字来自一个陌生号码,估计是对方通过传呼台转给他的,算作另一种形式的拜年。

好奇怪啊,对方是谁?

不仅知道自己的BB机号,还晓得可以显示汉字?

卢安把身边的朋友过滤一遍,发现有好多人都符合,不过考虑到大部分人都已经跟自己打过拜年电话,最后检索出来的人就那么几个,比较一番后,他最终锁定了两个人:苏觅和姜晚。

至于陈麦,算了吧,以那妞的性格,要联系自己就直接呼叫BB机了,没这份闲心。

可观这陌生号码,好像也不是苏觅和姜晚家的啊?

难道是外婆家?

他本能地想按照号码回个电话过去,但没成行,这是孟家,床头的座机是分机,不太方便。

喝酒了好睡觉,卢安昏昏沉沉地一觉睡到天亮,等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7点半。

此刻孟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起床了,听他们聊天,似乎也要去挨家挨户给亲戚拜年。

早餐过后,卢安对孟清水说,“要是没有中途没有特殊原因,我会回来接你的,在邵市等我。”

孟清水高兴地说好,亲自送他到门外。

好吧,其实孟家人都出来送了。

由于梦姨和清水在,卢安这次没再刺激两人,简单同清池姐对视一眼就上了奥迪车。

“陆姐,开车。”同车外的众人一一招呼过后,卢安吩咐陆青开车。

孟家老宅在马路边,离河不远,离山同样不远,车子沿着马路拐个大弯,很久消失在孟家人视线中。

这个小冤家终于走了,目送奥迪离开时,李梦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她如今对卢安是又爱又恨,还有点怕。

怕他不择手段勾引大女儿,怕大女儿禁不住他勾引。

毕竟她也不得不承认,小安遗传了宋芸的美好基因,长相气质真得耐打,而且他自身还那么优秀,清池虽然自矜、虽然处处让着妹妹,但能抗住一时,也不一定能抗住一世。

在这种情况下,她心里总是没个底。

思着想着,她暗叹口气,这亲妈当得,是多累啊!

车子一路往下,经过回县县城时,他下车买了点拜年礼物,瞄一眼后备箱,发现钓鱼的鱼竿都忘记清理了,竟然还在。

不过他也懒得管了,随它吧啊,都是钱买的,不能就这么丢了。

回县到邵市又开了一个把小时,等到了邵水桥这里,时针不知不觉走到11点47分了。

可能是心有所感,就在他想到刘荟时,BB机突兀响了。

掏出一瞧,正是刘家座机号码。

看样子是在询问自己到哪了?

诶,他突然觉得,BB机貌似也不方便,要不要上手一个手机?

他没有考虑大哥大,那玩意太笨重,不讨喜,自动排除。

只是手机的话,有点记不清最早来内地的摩托罗拉手机是什么时候了,得问问俞姐才行。

路过一家公话亭,卢安让陆青把车停下,下去打了个电话。

刘荟果然守在座机旁,一接通,刘荟就可怜兮兮地哀求:“卢先生,您能不能不要来家里?”

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摁键区,卢安问:“理由是什么?”

刘荟压低声儿,“家里客人太多了,求您给我点存活空间。”

她很清楚,如果卢安真的登门拜年,那就是无形中坐实了两人处对象的事情了,要是他单身还好,她最多害羞,却不忍拒绝。

可卢安的感情太过复杂,她真心不想掺和其中,也不知道掺和其中后结局会是什么样?她本能地有一种恐惧感。

很多客人?想到什么的卢安顿时有点打退堂鼓,但嘴里却不饶人,“大年初三,客人当然多啊,可阿姨不是照样邀请我来么,再说我都答应阿姨了,人也到你家门口了,你这会不让我上门,不太好吧……!”

刘荟浅个小小的酒窝,明明在笑,却快哭了,“您就没考虑过后果么,如果真来我家了,我妈肯定会炫耀你介绍你,到时候我家这些亲戚四处宣言,邵市城区就这么大,我家离孟家也不是特别远,您的情况又特殊,就真的不怕撞一起?”

不等他回话,她接着又补一刀:“刘家女婿是你,孟家女婿也是你,到时候你是选我?还是选孟清水?是得罪我爸妈?还是得罪孟家?”

卢安:“……”

这些他刚才就考虑到了,但还是脑莫心冒汗,想了想问,“那怎么办?我东西都买了,也答应你妈了。”

刘荟问:“您在哪?”

卢安回答:“城南公园附近,快到红旗路了。”

刘荟慌忙说:“您就在那呆着别动了,求您了,我来找您。”

卢安笑问:“找我?你不在家陪客人?”

刘荟没一点办法地说:“我先见见您,再回来陪客人。”

卢安内心有一股躁动情绪在作怪,可权衡一番利弊后,接受了她的建议,“行吧,我在城南公园等你。”

“好的,卢先生。”

搞定了最难缠的boss,刘荟松了一口气,然后下楼来到厨房,偷偷跟亲妈说:“吴静妮同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卢安家里有事,来不了了。”

吴静妮转头,“他给你打电话了?”

刘荟说:“打了。”

吴静妮盯着女儿猛瞧一阵,临了问:“早上不通知,现在才通知,他不会这么不懂事,我看是你不许他上门吧?”

刘荟挤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承认地好干脆,“是,确实是我不许他来。吴女士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大学都还没读完一半,早早就把他带来家里了,以后要是分了呢,怎么跟亲戚交代?你宝贝女儿的名誉不是坏了嘛?”

这年头不比后世,名声看得还是很重的,不过吴静妮明显没那么好忽悠,“你不是和他接过吻?根据你爸描述,还搂一起亲了好久,我说刘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想着留后路?”

芦荟被呛得哑口无言,但事到临头,只能脸红红地硬着头皮说:“吴静妮同志,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开窍?

喜欢他的女生有很多,其中不乏比你女儿更优秀的,我不一定能笑到最后,这么说,您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原本以女儿取乐的吴静妮愣住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才想起来除夕夜,女儿打完电话后的不自信模样。

那时候她以为是玩笑话,如今却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沉默半晌,吴静妮严肃问:“他还在外面招惹了其她女生?”

刘荟抿抿嘴:“我不知道,可吴英说,南大有一个超级漂亮的女生倒追他很久了,两人关系不错哎。”

她这话话说得模棱两可,进可以,退可以,进退自如,十分讲究。

吴静妮问:“大学期间,你有没有去过南大?”

刘荟摇头。

吴静妮又死死盯着女儿看了好会,随后收回视线,一边做菜一边问,“他在哪?我想去会会他,你觉得如何?”

刘荟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你到家里做菜啦,这点小事就交给你宝贝女儿了。”

“你能搞定?”

“你女儿可是北大高材生。”

吴静妮听了出奇地没反驳,“也是,他只想亲你,又不想亲我,去了也是添乱。那你赶快点去,我卧室抽屉里有钱,你多带一些放身上,跟人谈恋爱,不能老让人家掏腰包,平等相处最重要。”

芦荟走了。

吴静妮坚持炒完一个菜,然后坚持不去了,走出厨房找到丈夫,“你女儿去了城南公园,你跟着去看看。”

刘志文迷糊。

吴静妮说:“上次暑假卢安和荟宝就是在城南公园见的面,以我的经验分析,今天大概率还是,你去那应该能找到人。要是城南公园找不到,你就去趟邵水桥。”

刘志文更迷糊。

吴静妮扫眼四周,小声说,“你女儿遇到高手了,别让她被卢安吃干抹净了,你早点带她回来。”

刘志文张嘴欲言又止,一脸不解。

见状,吴静妮感慨,“老刘,你退步了,在我这里,高手一般都代表渣男,你就一个女儿,你关不关心?”

刘志文没话说了,立马下了楼。

等到丈夫离开,吴静妮再次回到了厨房,又做起了菜。

通过刚刚同女儿的对话,她隐隐感觉到,卢安不只是被漂亮女生追求那么简单。

荟宝是她从小一路看到大的,不可能在和卢安确定了关系的情况下,还怕外面的女生。

这是一种自信,既对她的自信,更是对女儿的自信。

再说了,女儿外在条件可不差,任谁见了不得夸一句:漂亮,有灵气?

除非……

除非女儿和卢安的关系没那么光明正大,才显得犹豫,才显得不自信。

这不是她胡乱猜测的,女儿寒假在家那么久了,卢安既没打过电话,也没来找过她,这一点都不正常。

按道理,他们这个年纪段的男女谈感情,情深火热的,哪怕中间隔着刀山火海都恨不得天天腻在一块,哪有20来天不带搭理的?

这也是除夕那晚,她反复问卢安哪天回邵市的缘由所在。

要是猜疑是真,要是荟宝和卢安的关系真的是不清不楚的那种,甚至见不得光,那……!

假如是这种情况的话,卢安却还敢答应上门拜年,那真是狗胆包天了呵!

有那么一刻,她想亲自去会会卢安。

可考虑到自己的暴脾气,考虑到女儿的感受,为了不伤女儿自尊,她才忍了下来,才让丈夫去一探虚实。

她做事有一个原则,讲证据,不会凭借猜忌去冤枉人。

但如果证据确凿,不动则已,一动说不得就是惊天动地。

……

城南公园。

刘荟快速赶到时,卢安正站在人群中欣赏一个老年人唱歌,唱山歌,唱得《刘三姐》,还别说,特别动听,挺带劲。

刘荟找了一番,随后蹑手蹑脚来到他身后,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卢安先。”

卢安瞬间转过身子,看着面前这得不到却又眼馋的鸟不落,下意识要去拉她手腕,“你终于来了,走,我们先去吃个饭。”

刘荟趔趄后退一步,愁眉苦脸地说:“我不能跟您吃中饭,没时间了。”

卢安有点摸不着头脑,蒙蒙地问:“你在说什么?”

刘荟第一时间没解释,而是问:“您是开车来的?”

“对。”

“在哪?”

“在那边进口位置。”卢安伸手指了指。

刘荟垫脚观望一会,随即拉了拉他衣袖,“先去您车里。”

卢安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往进口位置走,稍后钻进了后座,跟她坐一块。

他问:“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事?”

“等个人。”刘荟答非所问,视线在进口处不断徘徊。

两分钟后,她的脑袋下意识往椅背后面缩了缩,指着右前方一个人影说,“来了。”

卢安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人都傻了,看到了谁?

竟然看到了刘志文。

刘志文隔老远就瞅见了奥迪车,却没走过来,而是进到城南公园里面去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卢安问。

刘荟呼口气,半转身悲戚戚地说:“卢先生,我们完了。”

卢安问:“什么完了?完什么?”

刘荟有些犹豫,小半天过后,还是说了实话,“我妈妈应该对咱们的关系生疑了。”

卢安蹙眉,没做声,静待下文。

刘荟狠心豁出去了说,把刚才在厨房跟老妈的对话一五一十还原了一遍,讲完,她不再看他,偏过头,眼神飘向了窗外。

卢安晕晕地问:“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你妈起疑?”

刘荟说是。

卢安问:“为什么?”

刘荟无奈地回答:“我不想跟您不清不楚地继续这种关系了,您可是邵市的名人,今天没被人发现,但明天呢,后天呢,迟早会暴雷。

这种关系太危险了,以我妈妈的脾气,将来必定会造成两败俱伤,所以,请您高抬贵手,现在及时打住吧。”

卢安听得呐呐无言,对她的选择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明白,与其说她是害怕亲妈将来发难。还不如说,她是主动把吴姨引进来,目的是督促她洁身自好,同时断了自己不该有的念头。

这是刘荟没办法的办法,叫快刀斩乱麻。

这一幕似曾相识,跟前生她的一些手段何其相像啊,卢安重重叹了口气,随后没再言语,车内一时陷入了死寂。

良久良久,一直注视车外情况的刘荟忽地瞳孔紧缩,隔着车玻璃同车外的亲爸目光相撞,她暗暗惊呼:是哪里钻出来的,自己怎么没注意到?

卢安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外边的动静,右手准备打开车门,走下去打招呼。

不过被刘荟伸手拦住了。

只见她转过头,努力挤个最灿烂的笑容,甜甜地说:“卢先生,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我们、我们就到这吧,再见了。”

说完,她洁白的贝齿紧紧地咬了咬下嘴唇,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此刻,她的身形在冷风中微微有些颤抖,有不舍,也有毅然决然!

刘志文好似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情绪,眼神在卢安身上停留两秒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跟在女儿身后走了。

两父女走了,来得快,去得更快。

不一会儿,陆青坐进了驾驶室。

卢安问,“是从哪里过来的?”

他问得没头没尾,陆青却听懂了,回话:“刘先生应该是很早就猜到了刘小姐在车内,特意从车后边绕过来的。”

卢安:“……”

真他娘的诶,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贼精贼精的哎。

刘志文估计第一眼就怀疑女儿在车内,却还进去了一趟城南公园,很明显是在放烟雾弹。

接着他在沉思:刘荟是不是早就预判到了这一切?所以才选择坐车里等待?

不是他心思重,而是奥迪车停路边太打眼了,目标大,她父亲容易找。

其实他之前想过开车走,只是刘荟的那番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原地静坐了好会,最后他起身换到前面的副驾驶,吩咐说:“陆姐,我们走吧,去羊城。”

陆青点头,发动车子,一脚油门下去离开了。

羊城距离邵市很远,卢安一开始在思索刘荟的事,千头百绪,发现想不出个什么名堂后,慢慢就睡着了。

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时,车外的积雪变成了大雨天,只是雨太稠太密,能见度十分低。

趴窗口瞧了会,发现瞧半天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临了问,“陆姐,我们到哪了?”

“过了郴州,已经进入了粤省地界,马上到韶关。”陆青回答。

那还开得蛮快的,卢安问:“你累不累?要不换我来开。”

陆青摇头,“我还好,不过车子快没油了,得找个地方加油。”

卢安瞄眼油表,随后开始观察路边的加油站。

粤省不比湘南,这些年经济发展迅速,相应的加油站也比湘南境内多,很快就寻到了加油站。

等到把油加满,卢安再次询问要不要换着开,陆青依旧摇头,反过来问:“卢先生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卢安看了会外边,回答:“不用,我们先去羊城,到那里吃。”

车子过了韶关就快了,3小时后赶到了羊城画院,不过由于太晚了,他没去惊扰老师一家,而是进了马路对面的两层小楼。

俞莞之特别钟爱这种两层小楼,宝庆有、长市有、羊城有,金陵还有,真真是富婆诶,花起钱来毫无压力。

进门,卢安就看到了院子里听着的奔驰车,忍不住问:“这车放这里不开,不会坏?”

陆青回答:“俞小姐不在的话,会有人每隔半个月发动一次。”

卢安问:“女人?”

陆青点头。

进到小楼,卢安相信陆青的话了,因为屋里十分干净,不说灰尘了,连空气都是清新的,看样子定期有人维护打扫。

老样子,卢安上了二楼,陆青住一楼。

只是才烧了一壶开水,屁股还没坐热,茶几上的座机就“叮铃铃”响了。

卢安顺手拿过听筒,一边泡茶,一边哑着嗓子问候:“喂,你好。”

“小男人,不要假模假样了,是我。”俞莞之糯糯地开口。

卢安半真半假道:“那还是谨慎一点好,要是哪天你妈妈突然试探我呢,我一不小心喊了‘莞之’,那该怎么收场?”

俞莞之饶有意味地说,“要是真有那一天,那恭喜你中奖了,你就做好娶我的准备吧。”

卢安识趣地不接这茬,没话找话地抱怨:“陆姐不是你派给我的么,怎么还时时刻刻向你汇报我的行踪?我就没点人身自由了我。”

俞莞之安慰他,“并不是她打小报告,而是我主动问的她。”

卢安眉毛一扬:“问她?那还不如问我这个当事人。”

俞莞之说:“有想过直接call你BB机,但又担心你去了关老先生家里,怕打搅你们。”

“真话?”

“你信我就是真话。”

“好吧,俞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俞莞之说:“我初五就忙完了,初六中午飞去长市,到时候我们在宝庆汇合?还是在衡阳汇合?”

卢安沉吟一会,道:“就衡阳吧,别来回折腾了。”

“好。”

俞莞之问:“你计划在羊城呆几天?”

卢安想了想:“不好讲,我个人打算是明天走,就怕走不成。”

俞莞之问:“你还有别的事?”

当然有别的事啊,想回长市多陪陪清池姐,但这话他不能说出口,“没呢,就是纯粹地不想多呆,人家家里客人肯定很多。”

俞莞之笑了笑,“你没说真话。”

不等他回话,她接着讲,“过年有清水在旁边监督着,还有孟家人在场,你不好对孟清池发动攻势吧,想这两天去长市?”

卢安嘴角抽抽,打死也不想承认,可一想到陆青跟在自己身边,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人家,算了吧,懒得狡辩了。

干脆来个默认。

其实俞莞之刚才只是试探,没想到真猜准了,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收敛下心神,说:“你也饿一天了,快去吃饭吧。”

卢安摸摸干瘪瘪的肚皮,“成,那不说了,我挂了。”

临挂前,俞莞之鬼神神差地说了句,“小男人,今晚不许进我的主卧睡。”

说完,她脸热热地挂了,右手情不自禁往后捋了捋耳迹发丝。

此时此刻,她全身痒痒地,好像、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故意激将他进去睡一般。

把细碎发束撇好,右手指头习惯性摸着耳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卢安的样貌,半晌过后,她暗暗恼自己: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是越恼越没用,他的形象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最后她没办法了,起身倒了一杯红酒,端着来到窗户边,望向东边小口小口品着。

……

另一边。

不许进你的卧室睡?

想着这句话,卢安呆呆地放回听筒,随后无意识地往主卧走了一圈,褐色的床单,褐色的被褥,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倒是符合她的简约风格。

按道理,白色最适合她的小洁癖。

不过考虑到她有心结,还怕鬼怪这类东西,夜深人静时,白色自带恐怖氛围,难怪被她抛弃了。

好久没来羊城了,卢安想念这里的肠粉,连着吃了两份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

本来想逛一逛的,可惜天气不好,还下着雨,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小楼。

这个晚上,卢安有一股冲动,想进主卧睡。

但又担心睡哪里会想入非非睡不着,最后在旁边的次卧呆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