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写过父亲,但这一次我想记录下老爸。说句心里话,我非常不喜欢这个“老”字,但我又无法躲避它的来临,更无力让时光流逝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儿。

称谓虽然有所不同,但不同又在哪儿呢?暂时我还无法找寻到它的出处,也许我感觉称呼父亲,让作为儿子的我,会感到更加的温和而亲切吧;而叫“老爸”,则是我对他的那段,岁月痕迹的点滴记录吧。

我不曾得知,也未曾经历,只愿能够留下,老爸一点儿过往的云烟。

叫爸爸时,我还曾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待叫爸时,却增添了许多成长后的烦恼与稳健;到了称呼老爸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成为父亲的年纪,此时的老爸也真的是老了。

一晃眼中,我也到了不惑之际,而老爸却已过了花甲之年。

世界上最公平和最无情的事情,就是光阴的流逝。它不会因为你不喜欢,就会停止时针的跳动;更不会因为你是哪个人,或者你是哪个阶级,又或是因为你是富甲一方。他就会因为你,去作短暂的停留,去停下它那不断前行的脚步!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爸在我的人生轨迹中,对我的成长与性格,有着非常深刻的影响。是他,引领我在成长的道路上,不断的砥砺前行,克服了重重的障碍,越过了一座又一座,那看似异常艰难,却只是一些跌宕起伏的小山峦。

更在我特别无助之时,人生中的那个至暗时刻。已过花甲满头白发的老爸,只有他默默地陪伴在我的身旁,让我的心灵得到了最安心的守护。原来我在老爸那儿,虽然已接近了中年,却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在日常的言谈举止中,老爸教会了我做人的真理。哪怕我深陷绝境,他始终是我那座最雄伟的高山,那条最温暖的彼岸。

有老爸的地方,我才可以找到,那许久心安的落脚点。每当我身心疲惫之时,他是我最能放松的港湾;每当我们父子相聚之日,老爸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就似孩童般的淘气,却成了治愈我一切的天然良药。

每每谈论起老爸时,在我的内心深处,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他在我的人生旅途中,那瘦弱而伟岸的身影,太无处不在了。

然而,老爸的苦难人生,相比现在吃喝无忧的自己,我真的是太幸福了。

我从来不想去歌颂什么苦难,因为苦难不值得去诉说。

但我却不能忘记,老爸曾经走过的那段峥嵘岁月!正是老爸经历过的艰苦人生,才让他深知温饱的来之不易;也因为老爸平时的身影口灌,让我养成了节俭的良好习惯。哪怕是一粒粮食,我都不曾去奢侈的浪费。

当然这不是吝啬。不该花的金绝不动一分,该流走的金钱,我也不会做任何的挽留。

无论何时何地,思想理念的正确三观,这是老爸留给我,最宝贵的人生财富。

在老爸的那个年代里,田间的一切劳作,都是要靠双手来耕耘。从田间耕种到收获,哪怕是一粒米、一棵麦、一把豆,都是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才能顺利的将谷物收入粮仓,若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不是会造成大量的减产,就得是一年白忙活了。

若是哪一年再遇上,干旱洪涝等等的天灾。就很可能会造成,粮食颗粒无收的后果,这对于靠天吃饭的农民伯伯来讲,大自然对农民的无情打击,那简直是致了命!

作为八零后的我,我很幸运的跟着老爸,见证了耕种前的繁忙,粮落归仓时的喜悦,那种融入大自然的收获,是一种无法比喻的幸福满足感。

为了日子能好过一些,作为男人与父亲,他像所有家庭的主心骨一样,真是顶起了半边天了。在老爸的身上,留有很多处的伤痕,那都是他在无奈的岁月中,给他留下的铮铮印迹,若是老爸也能够评残,我想至少他也能,评上个六级伤残了。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家里曾养过几头牛。牛当时可是家里的绝对主力,每家每户都会养着一头牛牛,家家伺候的那都太好了,一头头吃的圆嘟嘟的肚皮,都喂养的是膘肥体壮啊。

待到农忙时节到来时,它们就要发挥大作用了。拉车、压麦子、耕地等等的重体力活,都离不开它的牛劲儿。

但无论养什么生畜,它们也都得吃饭。正是为了给牛牛准备饭食,老爸的半根手指,却永远的埋在了,梁山县医院的花园里,但老爸的这根断指,可是老妈的杰作。

那一天临近傍晚,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说不好什么时候,大雨就要倾盆而下了。当时房屋顶上,还晒着刚摘下来的棉花,棉花若是被雨淋了,一年的收成,那可就要全白瞎了。

但是老牛的草料,也还没有着落,两者之间还得取其一,搞得老爸的心里,就很是着急了。他赶忙喊出老妈过来帮忙:“哎!✘✘,先别烧汤了,没看见快下雨了,快点出来帮忙,先给牛把草料闸了。”

老妈闻声以后,没有半点儿耽搁,就从厨房走了出来,跟着老爸一块儿,把大闸刀搬到了草料旁。大闸刀的模样,我不知该如何的形容,就神似包青天断案的那个样子。一把大闸刀,威风凛凛的镶嵌于木缝之间,大闸刀抬起老爸可续草,大闸刀落下包公能“断命”!

可是,在包公还未能“断命”,老爸还没能续多少草料时,却没成想先断了,他自己的半根手指。

老爸还像往常一样,往闸刀里不停的续着玉米杆。老妈也同样刀起闸落的切着草料,他俩配合的不甚默契,眼看着草料越积越多,成了一座草料小山时,就发生“断指”的事故了。

心急如焚的老爸,在续草料时,心里总想着赶紧闸完草,赶快把屋顶上,那白花花的棉花给收下来,别再让棉花被雨给淋了。

然而,非常巧合的是,老妈也有同样的想法。

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一瞬间的功夫,老爸的半根手指,就被老妈手起刀落,很利索的斩于刀下,掉进玉米秸秆的草堆里了。

只见老爸一声不吭,突然停止了续草料的动作,趴在一堆玉米秸秆里,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老妈是个近视眼,加之天色渐暗,她几乎啥也看不到,就问:“✘✘,你在那扒拉啥呢,还不赶紧续草,马上就要下雨了。”

老爸则没好气的回应道:“扒拉啥?扒拉手指头!还能扒拉啥?手指头没了!”

老妈心里猛的咯噔一下!脸色都给吓白了!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哎呦,我的老天爷哎!你……啊,啥?啥?手…手指头?手指头掉了?”

老爸:“哼,还手指头掉了……”。

然后,老爸又对着老妈,说了一堆很“文雅”的语言,就继续寻找他那根,已经断掉的半截手指了。

老妈也是焦急万分,全然顾不得与老爸拌嘴了。转身出门去叫了五叔,等五叔来到我家时,老爸的那半根手指也找到了。

在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止血后,老爸用自己的右手捏着,还不断渗血的左手断指处,五叔开着家里的拖拉机,急急忙忙的往县医院赶了。

到了县医院以后,老爸急匆匆的去挂了急诊。

然而医生模棱两可的诊断,又让老爸直接就做出了决定:“我选择放弃治疗!”。

后来,老爸也为他的果断行为,埋下了巨大的安全隐患!

医生:“嗯…额…,你这个手指头,能接上。但是…但是就算,就算接上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来。”

医生活过来的意思,是说手指还能不能长到一起,毕竟连骨头一块儿都断了。

这家伙的,去过医院的人都有所感触。不怕自个得的是啥病,就怕医生说话大喘气,那简直是精神上的折磨啊!

当老爸得知接上手指,要花费三千多块钱时,就当时的家庭境况,他没有半点的犹豫,就被迫的做出了选择!

在那个年代里,家里哪有那么多钱啊。老爸在南砖窑上,辛辛苦苦的干上一天,才能挣上那可怜的几块钱,他才不舍得的把钱花在自己接手指上面呢,家里用钱的地方还那么多,反正手指头也掉了,也不耽误以后干农活,索性掉就掉了吧。

“走,咱们回家去!不接了!”

随后老爸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转身就走出了急诊室。他拿着那半截断指,出门就扔进了县医院的花丛里,成为了花草的养料。

由于天气过于炎热,老爸的断指处,化脓化的越来越厉害了。用了很多的消炎药,附近乡村的医生,也几乎都找遍了,但还是没能把瘀肿消下去,导致断指处的皮肉,腐烂的越来越厉害了。

家里的人一再劝说他,赶紧去县医院去看看。但老爸却是一拖再拖,硬是用最简单的消炎药,挺了一年多的时间,手指才算长好合拢了。

老爸短了半截的手指,终于又长出了新的指尖肉,但是指甲却再也长不出来了。

老爸的前半生,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却未曾跟我们子女谈起过,这还是到了后来,我才了解清楚。

每每说起他的往事时,老爸总会长叹一声,说:“哎!娞看娞,现在里日子多好啊,我那时候的灾气可大了”。

十七、八岁时。正给生产队拉土的白堂牛,在受到了惊吓后,将老爸狠狠的顶在地上,在地上进行着疯狂的摩擦,要不是我那个二爷爷及时赶到,老爸差一点儿,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而立之年时。老爸左手食指刚刚长好,它的兄弟大拇指哥,又在一次建筑工地作业时,被电锯无情的给截断了。

不惑之年时。在老家县城工地干完活,坐着五叔骑的摩托车,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走到木姑屯的桥梁时,迎面而来大卡车的耀眼灯光,直接让骑摩托车的五叔,瞬间丢失了视线,又一头扎进了几米深的土沟里,幸运的是土沟下面全是软土层,俩人才捡回来了一条小命,但也把老爸的肩膀给撞断了。

至今,钢钉还在老爸的胳膊里,镶嵌着无法取出来。

知命之年时。毛毛躁躁的老爸,在给人家看鸭子大棚时,又一个不小心,一屁股蹲在了水泥地上,又把尾椎骨给摔裂纹了,导致现在就是弯个腰,如果时间久了,或者背个较重的东西,想直起个腰都费老劲了。

直到了花甲之年。老爸才算稳当了下来,也在我跟家里人的劝说下,依依不舍的放下了,他那拿了半辈子的锄头,不再选择田间耕种了。

只给他留了一小片的土地,成为了家里的生态菜园。让他用来种一些蔬菜瓜果,养一点儿动物家禽,弥补一下老爸年轻时的遗憾,干点自己喜欢的事儿,提前进入到了田园式的生活。

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老爸,也该歇歇脚了。

20240708-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