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老皇帝来到太皇太后塌前，“您觉得怎么样了？”
“哀家觉得好多了。”太皇太后笑着看向老皇帝，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慈祥，“让炎王他们都来吧，哀家想见一见他们。”
老皇帝一愣，“皇祖母，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等明日吧？”
太皇太后摇头，“去吧，就现在吧。”
老皇帝站起身，走到外面的院子内，对身边大太监高传宗说道，“你赶紧出宫，让炎王还有四个皇子都进宫。
哦，对了，还有炫宗也带来。”
“是！”高传宗领旨之后，小跑着出了院子。
太皇太后又朝着宋嬷嬷招了招手，“淑云，你来给哀家梳妆打扮一下。
睡了这么久，脸上都没血色了。”
宋嬷嬷强忍着泪水，扶着太皇太后来到梳妆台前，细心的为她梳洗打扮。
装扮好之后，太皇太后看着宋嬷嬷拿过来的衣裳摇了摇头，“不要这一身，哀家要穿自己做的那一身。”
“太皇太后……”宋嬷嬷为难的看向太皇太后，“那身衣服……”
“你去拿吧!”太皇太后笑着说道，“活了一辈子，哀家还是最喜欢那身衣服。”
宋嬷嬷很快又捧着一身淡蓝的的衣服走了进来，她小心翼翼的替太皇太后穿上之后，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身衣服，宋嬷嬷见过多次，在太皇太后的衣柜里。
太皇太后差不多隔几天就要摸一摸，可见她有多喜欢这一身衣服。
太皇太后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如今她身穿威风凛凛的骑马装，但却再也不见当年的英姿了。
人老了，腿脚也不灵活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也不是马上踏雪的女将军。
望着里面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自己，太皇太后叹了口气。
也不知他见了自己，是否还会认出来？
很快，炎王和四位皇子都赶到了皇宫内的这个小院儿子。
太皇太后端庄的坐在塌上，一脸慈爱的看着跪在那里的皇子皇孙，心中没有半分难过。
人，总有一死。
她曾亲自送走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又送走了自己最爱的儿子。
如今，也该轮到她了。
只是，这一天，她等了太久了。
“皇帝你看，跪在这里的是你的手足，是你的骨肉。”太皇太后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老皇帝说道，“以后啊，哀家不在了，你一定要善待他们。”
“……是！”老皇帝心有戚戚焉的说道，“皇祖母，朕发誓，不管他们做错了什么，绝对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太皇太后点点头，看向下面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炎王，笑着说道，“你呀，哭什么？
当年你母妃去世时，哀家也未见你哭成这样！”
炎王听后，呜呜呜哭的更伤心了。
太皇太后又朝着人群中的江炫宗招了招手，江炫宗满脸是泪的走了过去，“高祖母……”
“炫宗啊，今日学了什么？”
江炫宗把头埋在太皇太后的怀里，抽噎着回道，“君人者，以百姓为天……”
“好啊！”太皇太后欣慰的摸着江炫宗的头，“那你一定要牢记，懂吗？”
江炫宗满脸是泪的抬起头，“高祖母……”
“去吧！”太皇太后拉着江炫宗的手，然后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炎王和四位皇子，“你们都先出去吧，哀家还有话要跟皇帝说。”
于是，地上跪着的炎王他们呼拉一下全都离开了屋子。
屋内只剩下了太皇太后和老皇帝两个人。
老皇帝眼睛一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祖母……”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哀家是真的累了……”
如今心愿已了，她终于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只是……心中还有不舍。
可……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皇祖母，当年父皇的病，真的和朕无关。”江洛阳抬头看向太皇太后，决定说出隐藏在他心中这么多年的秘密。
秘密装的太多了，压的他喘不过气起来。
“哀家知道。”
“皇祖母，先太子遇刺身亡也和朕无关。”江洛阳继续说道，“朕那时还是五皇子，没有那么大的实力。
朕只是……”
只是在先太子遇刺时，没有及时让他得到救治。
当然了，他又不是太医，根本不懂怎么救治，也不过就是路上耽误了些时间而已。
先太子不是他找人刺杀的，但先太子的死，却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哀家知道。”
“炎王的腿……是朕下的手。”江洛阳又接着说道，“先太子遇刺身亡，让朕对那个位置又有了信心。
当时朕想，如果炎王出事儿了，朕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嗯。”
太皇太后点头，这就是生在皇家中的悲哀。
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变得冷血无情，变得嗜杀成性。
可他们小的时候，也分明是那么可爱无邪的。
“可是皇祖母，朕也向你发誓，就算是他们将来谋反，朕也会留他们一命。”
当然了，那个江洛白除外。
他可以容忍炎王，是因为炎王已经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他可以容忍四个皇子，因为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但他绝对不会容忍江洛白，所以江洛白必须死。
“哀家相信。”太皇太后看向眼前的帝王，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皇帝。
乾朝在他的治理之下，比先帝在世时，更加繁荣昌盛。
“皇祖母，朕……”江洛阳停顿了片刻，正要说话，就听太皇太后说道，“去吧，哀家累了，想再睡会儿。
你让淑云进来，陪着哀家。”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的她，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那时的她，见到了让她心动的那个男人。
那一年，她跟他回宫，自愿脱下她最爱的那身衣服，成为了他的皇后。
第二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随即被册封为太子。
然后，他们一起携手走过了许多年。
她为他守住了江山，护住了他的儿孙，现在她终于要去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