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惟静呲牙咧嘴地拄着腿站起来,刚才手术过程太过专注,现在腿是又疼又麻,怒视一眼江禅机,责怪他一点儿眼力件都没有,还不赶紧用念动力做个躺椅啥的让她不用站着了?
江禅机后知后觉,但总算让路惟静如愿以偿,后者终于舒服了,才有空交待几句场面话,对15号说道:“谢倒是不用谢,当初是我们委托你们饲养贝塔作为对照组,现在它有事,我们也理应负责到底——不过,这两个幼崽,你打算怎么处理?”
15号也在忧心这个问题,问道:“路医生您有什么建议?”
路惟静想了想,“我没有建议,我觉得学校方面也不想再拿它们做实验了,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但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是——作为野生动物,它们成熟得比较快,又是孤雌生殖,让它们这样一直生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
这是个后果严重又很难解决的问题,15号快速瞟了一眼忆星,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很明确——只有早日把它们带回有天敌的家乡,才可以正常限制它们的数量,否则让它们留在地球上,又不能将它们公之于众,把生出来的幼崽送往不同的动物园,那就只能用人工手段干预了。
“我们会想想办法。”15号有所保留地说道,而路惟静也不想再追究下去,因为就算是把贝塔和两只幼崽还给学校,学校方面也挺棘手的,老师们也有良心,其他动物还好说,但看着这样的智慧生物被关在方寸之地郁郁寡欢,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以前还能用大义作为借口,现在连这个借口也消失了。
路惟静示意江禅机把她送回去,连同阿尔法的尸体一起,江禅机稍微有些担心忆星与15号能不能好好相处,怕她们一言不合起冲突,那多半是15号吃亏,便想让忆星代劳,但转念一想他又不是忆星的保姆,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也就把心一横,带着路惟静与阿尔法的尸体一同回学校。
刨除贝塔和两只幼崽,室内只剩下15号、忆星和拉斐,拉斐才不管气氛不气氛,她见这里没自己的事做了,就拿上弓去外面练习射箭。
15号这才想起赵曼不知道跑哪去了,明明让她在外面等着江禅机他们,真是完全靠不住……
“她们为什么叫你15号?”忆星先开口道,“你也是忍者之一?我听她们念道过33号什么的……”
“以前是,现在已经被扫地出门了。”15号不太想讨论这个问题,拿来被子什么的盖在贝塔和幼崽的身上,虽然现在是夏天,但这里比较凉爽,贝塔没有毛发,刚才又流了不少血,很容易受寒。
忆星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和这只贝塔的关系很好么?”
一说到贝塔,15的眼睛里立刻流露出少有的温情,虽然理论上,学校把贝塔交给她和江禅机两个人,但江禅机大部分时间都不知所踪,可以说是她一个人把贝塔养大的,她对它倾注了太多心血与感情,她被所有忍者同僚冷暴力,被自以为的“哥哥”抛弃,稍微能说得上话的江禅机不在,而赵曼又靠不住,贝塔就是她仅有的寄托感情手段了。
“它对我来说,就像是家人一样。”15号温柔地轻抚贝塔那布满皱褶的皮肤,“真正的家人,我会把无法跟别人诉说的话讲给它听,它可能听不懂,但它能感受到我的痛苦,还会以它的方式来安慰我,要是没有它,我也许根本撑不到现在……”
“家人……真好呀!”忆星的心结被解开,此时的心情也很不错,在她眼中,连外面的天空都显得格外湛蓝,“可惜我没有家人,家人的感觉是什么样呢?”
江禅机告诉她,她是如33号一样在孤儿院长大,父母身份不详,而孤儿院也在一场大火中烧成了废墟,档案什么的全焚毁了,也许父母早已离世,她惋惜但是也只能认命。
也许是今天贝塔死里逃生又生了孩子的缘故,令15号的心格外柔软,竟然有了几分老母亲的感情,她讲了讲她与贝塔的经历,这些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她平时根本没有倾诉的对象,拉斐像块木头,赵曼毛躁得比贝塔更像猴子,难得有人愿意听,她就打开了话匣子。
“所以,你也知道婵姬的计划,是么?”聊了一会儿之后,等15号换气的时间,忆星又转换话题。
15号顿了一下,点头道:“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我想让贝塔回到属于它的世界。”
“为什么?你不是把它当成家人么?如果它回到原来的世界……岂不要回到它们的族群?”忆星问道。
“是的。”15号低头注视着贝塔怀里的两只幼崽,她内心痛苦不舍,但早已有了决断,“但它现在也有了家人,我不能那么自私地把它留在自己身边,刚才的事证明了,只有回到它的族群里,它才能更安全。”
忆星惊讶地注视着15号,她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如此深挚的感情,尤其是感情所包含的自我牺牲精神,更是她从未想过的——诚然,自从她失忆之后,无论是江禅机还是其他人,对她都很好,跟他们在一起也很有意思,但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对比15号与贝塔,她似乎是找到了缺失的关键,就是她与大家之间没有那种生死与共、相依为命的经历,所以她不理解阿拉贝拉在跟大家分别时为何那么伤心欲绝,而现在明白归明白了,她却更遗憾了,似乎只有她跟大家是普通朋友,连至交好友都算不上,更遑论15号与贝塔之间的家人感情了,但这世间,唯有感情是勉强不来的。
“我以后可以再来拜访吗?”忆星问道。
15号无所谓地摊手,“你现在要回去了?”
“嗯,今天的数学课有些东西没搞懂,没来得及问。”忆星走到门口,“很抱歉把你的门拆了,但是……我会努力补偿的。”
15号想说一扇破门不用在意,但话未出口,忆星已经离开,15号回味忆星前后的神态语气,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人有了明确目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