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追踪巨型猿人是一件很枯燥的事,一开始还带着紧张,但忆星已经追踪了几个小时,巨型猿人并没有任何意外状况,执着地向西北方前行,目标是狭海。

她在无聊与走神间不断地切换,甚至没有察觉到传送通道在她身边悄无声息地开启,而江禅机飞出来时同时没有声音,直到他出声喊她,她才吓了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她正想问他,突然看到他身后尚未关闭的传送通道,与她曾经开启的传送通道非常相似,但在细节上……或者说给她的感觉上,又不尽相同。

这也是理所当然,江禅机没有本事开启传送通道,是尤绮丝帮他做的,在细节和能量利用效率上做到了极致,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能量外泄。

忆星惊得瞠目结舌,“你怎么会……”

“我来接替你回去吃饭休息。”他看了看依然在前进的巨型猿人,“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一部分……嗯,从头说起吧,在两年多以前,你受了必死的重伤,也可以说你已经死了,为了救你,我将一只种蜂放进了你的体内,你能开启传送通道,是因为种蜂可以操纵来自黑石晶体的能量,就如我现在一样。”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你在‘无意’间带回来的那只幼体蜂后,也即是之前在猿王体内的那只,在我重生的同时,被放在了我的体内,这是尤绮丝的自作主张,但也只能这样,要么放在我体内带出来,要么放在帕辛科娃体内带出来,否则我们就没办法再回到地球了。”

忆星确实已经猜到了一部分,毕竟她太聪明了,她受到的冲击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可能是因为今天见证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聚散无常,这令她产生了超脱般的感悟,她刚才走神就是在想这些,现在哪怕得知自己也曾经死过,她也……觉得还好。

“不能回地球也没什么,一直留在这里挺好的。”她还有心情半开玩笑。

“是挺好的,不过得把我们请来的客人送回去才行。”他说,“好了,你回去吃饭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她们会向你转述她们刚听到的所有故事。”

忆星点头,正要飞向传送通道,又停住摸着自己的胸口问道:“我体内的种蜂,它已经死了么?”

“它死了。”如果她体内的种蜂还活着,江禅机就能感觉到,但它确实死了,帕辛科娃重创了它,它在垂死之际给她修复了大部分身体,这是它自己在本能地挣扎求生,它很清楚受到了袭击,她活着它还有机会活,她死了它就必死无疑,最后它还是没能撑下去。

“可惜,它没有伤害过我。”她叹道。

“不用难过,这是好事,它没有伤害你是因为它没有找到机会,你‘无意’中把封印着幼体蜂后的黑石晶体带回来,就是它在暗中指使,当你看到封印着蜂后的那块晶体时,虽然看上去它与其他晶体一模一样,但种蜂能感应到,它稍微影响了你的激素,令你觉得那块晶体更顺眼,如同你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散步,偶尔看到街边一家店格外顺眼,就决定进去吃饭一样,于是你把它带了回来。”他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她心情复杂,但无论如何,是惋惜也好,是庆幸也罢,种蜂都已经死了。

她看着江禅机的胸口,他体内的蜂后应该不用她担心吧,反正有尤绮丝罩着。

“那我回去吃饭了,不瞒你说,我还真饿得不行。”她笑了笑,不自觉地又看了巨型猿人一眼,欲言又止。

“去吧,需要你接替的时候我会回去的。”他摆手,目送着她进入传送通道并消失。

他知道她最后一眼之中蕴含的疑虑,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飞到巨型猿人面前,向它挥了挥手,“袁元,辛苦了,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吧。”

它看着他,微微摇头,步履不停。

之前头皮屑是飞过来的,那时它的身躯没这么庞大,形态也可以自由变化,而现在它有了固定形状的身体,上千名猿人的体重转移到它体内,它不能再飞了,只能靠双脚一步步往前走,尽管每一步的步幅都很大,但再快也是走,比不了飞行,头皮屑用了一天多的时间飞来的路程,它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才可以走回去。

它的耳朵,只是形状是猿人的耳朵,实际上无论是耳廓还是内耳,都是由无数种宇宙生物的听觉器官组成的,灵敏程度应该是不需要多说的,他刚才与忆星的谈话,虽然只是正常音量,而且离它有一定的距离,但他觉得它应该能听到。

“袁元,你饿了吧?”他说道。

这还用问吗?它现在是70%的猿人与30%的异形,属于异形的那部分无时无刻都有吞噬的本能,猿人那部分也是需要进食的。

然而,它还是微微摇头,步履不停。

他能怎样呢?他什么都做不了。

它进食除猿人之外的任何食物都会令袁元有对它失控的危险,他又不能做出如无皮者一样的事,拿猿人喂给它,尤其是只剩下那三十多只婴幼儿猿人,他不能喂,就算他真喂了,他相信她也绝不会吃。

它不死不灭,一直不进食也不会死,混沌状态无意识的它可能只有吞噬的本能却没有饥饿的概念,但袁元是有意识的,这意味着她不会要对抗体内吞噬的本能,还要对抗饥饿。

假如无皮者成功地控制了它,同样也会如此,但无皮者它知道只要忍十来年、最多二十来年,等那三十多只婴幼儿长大繁衍出下一代、下下一代,它就可以进食了……袁元在牺牲之前就绝食了三天,而之后等在她面前的,是永恒的饥饿。

“反正路还很长,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讲一个同样很长的故事吧,关于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少年是怎么忍饥挨饿的,你想不想听?”

这次它没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