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思大厅里,除了院牧长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眼睛不眨地盯着诡异而神奇的光之天使,尤其是凯瑟琳,光之天使的轮廓与她太像了,如果比照她的体型做一个剪影,应该和光之天使的样子一般无二。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那六只光之羽翼,令它本来就很高大矫健的身影显得更具威压感,自制能力差一些的信徒恐怕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直接跪了。
江禅机他们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饶是如此,仰视光之天使时也不由地全身肌肉微微**——直白地说就是发抖。
怪不得宗主那等人物在远远窥视到光之天使出手时,也惊得噤若寒蝉,在它面前光是保持站姿不后退就已经很困难了。
几个人都像是石化了一样,紧张地吞咽着唾沫,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一头雄狮的面前,是否把他们撕成碎片纯粹只看它的心情。
“米雪,你听到她们刚才说的话了,作为这片伊甸园的守护者,请你将那些恶魔驱逐回他们应该在的地方——地狱。”院牧长说道。
光之天使点头。
它叫米雪么?也对,手持十字剑的它分明是大天使米迦勒的化身,米迦勒又是伊甸园的守护者,而米迦勒这个名字的女性化版本就是米雪。
眼看它大步走向冥思大厅的门口,江禅机稍微缓过神来,忙道:“院牧长女士……”
“怎么?还有其他要补充的?”院牧长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它……”
“她。”院牧长纠正。
“好的……您不跟着她一起去?”
院牧长缓缓摇头,“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上山下山颇费周折,我就不跟着折腾了……不过若是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代我走一趟,替我传一句话给那些被恶魔附身的傀儡。”
“愿意效劳……”
江禅机替那支军队捏了一把汗,就这么被认定为恶魔附身了吗?要说的话,院牧长可能确实有一些精神方面的……偏执,凯瑟琳近墨者黑,多少也受到了影响,但他可不敢多嘴劝什么。
院牧长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告诉他们,从此以后,隐修院半径十公里之内,划定为禁飞区,任何军事力量擅入此地,视为恶魔入侵,格杀勿论。”
江禅机汗颜,院牧长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以一人之力向一个国家划定禁飞区,说出去恐怕没人信吧?
“院牧长大人,我也想跟着一起去。”凯瑟琳请求。
“无非是一些魑魅魍魉作祟而已,没什么可看的,不过你想去就去吧。”院牧长没有反对。
其他人当然也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与江禅机和凯瑟琳一起,跟在光之天使的身后离开修道院。
刚一出门口,光之天使立刻扇动羽翼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冲天的光束,眨眼间就从火山口里飞出去了。
江禅机他们看得毛骨悚然,这东西不需要加速吗?几乎是直接达到了极速!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就跟在它身后一两米的位置,却几乎没有感觉到那三对羽翼扇动时带起来的风,这意味着什么?
它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实体?
“怪物……”蕾拉心虚地小声嘟囔道。
江禅机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小心祸从口出,用“怪物”一词并不足以形容光之天使的可怕,这东西是凌驾一切常识的存在。
凯瑟琳心乱如麻,她终于明白妹妹是对的,光之天使一直藏身于院牧长宝座背后的天光里,迟钝的她却始终没有发现,刚才甚至还大不敬地往宝座后面窥伺一眼,她的小动作肯定被光之天使看在了眼里。
“它……她飞到哪去了?”33号仰望火山口,“不等着咱们吗?”
“我估计她在熔岩隧道的出口附近等着咱们。”江禅机提醒她们,“当着她的面,最好不要乱说话啊,她似乎不会说话,但她肯定跟院牧长有某种交流的方式。”
“为什么这么说?”蕾拉问道。
江禅机没有回答,他不敢把院牧长看过心理医生的事说出来,院牧长跟她幻想中的天使无话不谈,起初肯定是院牧长一厢情愿的单方面交流,但觉醒能力之后就不好说了。
“我纳闷她能听得见咱们说话么?”一直没开口的15号说道,“她的耳朵应该只是徒具其形吧?”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当面骂她几句试试,反正我是不想知道。”
说着,他们再次蒙上眼睛穿过熔岩隧道,之前蕾拉对蒙眼颇有微词,现在她不敢发任何牢骚了。
走出隧道摘下纱巾,他们眼前一亮,只见光之天使缓缓从空中落在他们面前。
“米雪对吗?”凯瑟琳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是凯瑟琳,很抱歉之前……”
光之天使摇摇头,比划了一个手势,似是让她不用在意。
江禅机、33号和15号他们隐约猜到了,光之天使大概是会读唇语,她每天藏身于院牧长宝座后面,看着修女们进来向院牧长禀报事情,早已经熟悉了每一位修女以及她们的说话方式。
但是等一下,她有视力吗?
光之天使的身上有太多谜团,现在不是瞎猜的时候。
“米雪,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江禅机试探着说道,“你能不能先别动手?我想试试最后一次劝说那支军队撤退……你看,就算是恶魔,也应该先以说服教育为主……我的意思是先试着感化他们,如果实在不行,你再动手也不迟。”
他之前还担心自己这帮人,现在开始替那帮军人担心了,毕竟那些军人里也不全是穷凶极恶之辈,有些人可能是被迫赶鸭子上架当了大头兵,如果被光之天使来个无差别屠杀……多少有些残忍。
蕾拉嘴里不敢说,心中不以为然,光之天使可能确实很强,但应该不至于强到面对成建制的军队还有压倒性的优势吧?
江禅机比她们更了解光之天使的底细,根据学院长和宗主的只言片语透露的信息,以及刚才光之天使那惊艳的起飞瞬间,他怀疑光之天使是由源能子、光子和院牧长赋予她的一部分意识组成的,你要如何击败一个由微观粒子和虚无缥缈的意识组成的敌人?
所以他在飞机上说的大话成了真,再多的敌人面对光之天使也是白给,只是还不清楚她到底以何种方式来战斗。
光之天使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
“谢谢。”他转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跟到半山腰那里远远观望就行了,我和她一起走到山脚下跟那些军队交涉。”
“你有病么?”蕾拉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那些军人根本没安好心,他们要杀了咱们,你还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救一个算一个,他们也都有父母、家人、朋友,我相信其中很多人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毕竟他们是军人,上级命令他们干什么,他们不敢不听。不教而杀谓之虐,起码得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他坚持道。
“算了算了,搞不懂你。”蕾拉气得咬牙切齿。
其他人也觉得太冒险了,33号说道:“你去跟他们交涉,他们会放你回来么?”
“我有办法。”他胸有成竹,“我不会傻乎乎地直接走到他们面前,他们刚刚打了一仗,精神在极度亢奋之后肯定会有所松懈,我打算溜到他们营地的外围,偷一台他们的对讲机,然后找个隐蔽的位置通过对讲机跟他们交涉。”
他说服了她们,这个办法听上去比较安全。
一行人迅速下山,他们是连蹦带跳,光之天使是轻飘飘地在他们头顶上方一两百米的高度飞行,一般来说,登山者都会注意脚下和前面的道路,谁也不会仰头看天,即使偶尔抬头看到她,可能也会以为她是阳光照在某堆积雪或者某块光滑岩壁上形成的眩光。
行至山腰处,山脚下的情况已遥遥在望,他们看到那些本来打算绕过阿勒山的坦克和军车停止了移动,重新驻守在山下,已经排出了战斗队形,炮口对准了山体,隐然将阿勒山视为目标。
其他人等在这里,江禅机继续往下走,在接近山脚的时候,他停下来,向飞在天空的光之天使招手,后者轻飘飘地落下。
“一会儿我绕到军队的后面,等我给你发信号,你就从山口处现身,暂时什么也不要做,除非军队动手,OK?”
光之天使点头。
江禅机借着山石的掩护,围着军队绕了个大圈,进入不久前才发生过惨烈战斗的战场。
有些被击毁的坦克还在燃烧,战斗胜利一方的死者遗体被覆盖上国旗,装在军车里运走,而失败方的死者遗体像是垃圾一样被堆在壕沟里,草草盖上浮土,留下记号就不管了。
浓烈的硝烟味道混杂着血腥味与蛋白质烤焦的臭味,令人作呕。
正如他预料的,由于刚打了胜仗,再加上侦察部队报告附近没有敌军的踪迹,目前士兵们处于放松的状态,虽然周围有哨兵警戒,但明显只是应付差事,他看到一个挎枪的哨兵走着走着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抽烟,抽完烟之后还拿出手机自拍,可能是打算把自己在战场上的帅照发给家乡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果然是小国军队之间的菜鸡互啄,这样的军纪也能打胜仗。
江禅机趁哨兵摆姿势自拍的时候,迅速冲到哨兵身后,抬手打晕了他,解下了他的对讲机,然后退回隐蔽处,用向蕾拉借来的化妆镜向光之天使发出反光信号。
“喂喂?听到了吗?”他按下通话按钮,用土味英语说道。
“什么人?是谁在说话?”
频道里的军人们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不是自己人,因为自己人不会用英语在频道里说话。
“你们不用管我是谁,我是来救你们的。”
江禅机看到军队内部产生了轻微的**,他们知道有人潜入了驻地并拿到了他们的对讲机,于是迅速动员起来,进入战备状态,排查入侵者。
“你们往山口那边看,看到什么了?”
从规模上估计,这支军队可能是一支装甲骑兵团,不仅配备了适合山地丘陵作战的轻型坦克和战车,空中还盘旋着武装直升机,由于之前战斗造成的战损,有效战力可能只剩下三分之二左右,但依然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无数双眼睛同时望向山口。
不知什么时候起,光之天使已经伫立在那里。
此时此刻,这支骑兵团里一定有很多人在互相询问或者自言自语——那是什么鬼东西?
“她就是天使,是守护天使,也是复仇天使,取决于你们是否选择跟她为敌……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冒着生命危险来警告你们,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请尽快撤离这里,并且永远不要进入阿勒山半径十公里之内,否则等待你们的将是惨无人道的杀戮。”
被打晕的哨兵已经被其他军人发现了,很多人正在向这边搜索过来。
“听着,我已经尽力了,一旦屠杀开始,如果谁想活命的话,放下武器抱头趴在地上,她应该不会杀战俘的……言尽于此。”
他把对讲机扔到地上踩烂,开始往山上撤退。
“在那边!站住!不许动!”
有军人看到了他的身影,纷纷举枪瞄准。
“只有一个人?不要放这个人跑了!最好抓活的,问出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军队里的高官下令道。
江禅机考虑到33号她们有便携望远镜,正在从山腰往下看,所以没有使用隐身能力,他也不觉得需要使用,凭这些普通人怎么可能追得上他?地形复杂,从下面往上开枪也打不中他,除非他们开炮,那时他再隐身也不迟。
他这么想着,突然眼前一花,咚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重重落在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女人?
他突然对自己的性别鉴定能力没什么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