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看了她一眼,依言弯着腿,脑袋抵在她的下巴上:“这样可以吗?”
“可以。”
虽然没什么新意,但对于沈随来说已算不易。
她伸长了手臂按下键,窗外的光影与人像定格在屏幕上。
女生笑得很甜,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状,男生板着脸看起来有些凶,偏偏垂眸看着镜头里的女生时,眼神晕出一片温和缱绻。
将手机递还给沈随,桑砚转身回教室。
“干什么去?”沈随挑眉问道。
“不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吗?我去把校服换回来,”她一边往里走一边不忘叮嘱,“刚刚拍的照片记得发给我。”
“好。”
他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这是他们俩第一张单独的合照。
沈随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摩挲着屏幕,将其保存为手机壁纸后才发给了桑砚。
做完这一切后,他也转身回了教室。
等桑砚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沈随也刚刚从二班出来。
两人身上都换回了蓝白色的运动装校服。
看到沈随身上的校服时,桑砚一愣:“你怎么也换了?”
“跟你一起。”
他没有直言自己的私心,虽然刚刚的礼服看起来也像情侣装,但全年级一起穿,总感觉有什么不得劲的地方。
而现在只有他们俩个穿着蓝白款的校服,有种公然穿情侣装的感觉。
沈随相当满意。
他揉了揉桑砚的脑袋:“还不走?你等会不是还要上台发言吗?”
“……”
看桑砚那略显茫然的眼神,就知道将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片刻后,她从淡定变得慌张,匆匆忙忙就往操场跑去。
当然想象与现实总会有些出入,她原以为自己百米九秒的速度,奈何跑起来比竞走也快不了多少,时不时还要踩两脚自己的鞋带,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沈随跟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
上天给了她无比发达的大脑,就给了她一个不平衡的小脑。
当真公平的很。
等她下完这一层台阶后,沈随干脆蹲在了她的面前。
桑砚着急忙慌地开口:“我要迟到了。”
“不会让你迟到的。”
他偏过头:“快点,我背你。”
“不用……”
她话音未落,就被沈随拽着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颈:“之前做汤圆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往我身上爬吗?”
“……”
这句话怎么听都很有歧义的感觉。
没等她多想,沈随便已经将她背了起来:“搂好了。”
话音未落,他便三节楼梯一跨地往下跑,吓得桑砚立刻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作为汤圆的时候,的确经常在沈随的身上玩蹦床。
沈随也好脾气地任由猫崽子在自己头上动土。
可惜后来汤圆的体型越来越大,大到如果再继续在沈随身上玩蹦床,沈随就需要去医院的地步……
时间隔得有些久远,桑砚突然有些贪恋沈随的温度。
她抿起嘴唇,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沈随的嘴边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
虽然负重,但桑砚不得不承认,沈随即便背着她,也比她自己跑得要快,没一会儿就背着她到了离操场不远的地方。
他轻轻将她放下来,语气略感惋惜:“到了。”
桑砚动作迅速地从他背上蹦起来,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哦’。
她伸手理了理身上的校服,而后跟沈随一前一后往操场走去。
操场上,刚爷已经找她快要找疯了——等校长致辞结束后,就轮到桑砚上台发言。
可刚刚李诚刚在班级队伍里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找到她的身影。
“怎么现在才来?”刚爷瞥见桑砚时,立刻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怎么穿着校服?”
在满操场黑色小礼服或红色半身裙中间,桑砚那身蓝白色的校服格外显眼。
桑砚早就想好了说辞,撒谎不打草稿:“最近吃胖了,衣服被我撑破了。”
刚爷看着即便穿着校服,松紧裤也勾勒出细腰痕迹的桑砚:“……”
在他无言的时候,隔壁二班班主任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响亮:“你的西装呢?”
沈随:“我不穿低档西服。”
“……”
李诚刚悄悄瞄了一眼二班班主任,看着同事一副快要气昏过去的神情,他突然觉得桑砚刚刚的借口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在二班班主任铁青的脸色中,刚爷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拍了拍桑砚的肩膀:“去主席台下面等着,过一会儿就是你上台发言了。”
桑砚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边人群中有些吵闹,李诚刚在叮嘱完桑砚后,便去队伍前面管纪律去了。
桑砚理了理头发,也准备从队伍中间往主席台走。
操场中的队列按照班级顺序排列,一班旁边就是二班,就在桑砚准备从两个班中间的空隙走过去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人攥了一下。
她扭头看过去,看见了目视前方,脸上毫无表情的沈随。
他刚刚才被班主任放过,站在队伍的最后。
手上勾着桑砚的手,他的表情却依旧镇定,甚至连眼神都没往她这边挪一寸。
他手指顺着她的手背往里一勾,指尖轻轻在她的掌心里画了几笔。
指腹在掌心里带起一片痒意,桑砚强忍着才没有将他的手给甩开,一直等到他写完字后,才有样学样地目不斜视往前走。
*
“现在有请高三一班桑砚同学发表讲话。”
主持老师的声音顺着声筒传遍整个操场的时候,桑砚正好走到主席台旁边。
她快走两步,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走上主席台。
从这里望下去,她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台下人的举动。
她可以看见刚刚下台的校长正在扒拉自己的假发;可以看见偷偷拿着iPad赶稿的楚茵;还可以看见队伍最末尾,与她对望的沈随。
高中三年,她无数次地踩上过这个地方,讲自己的学习经验,领取学校颁发的证书……
唯独一次例外只有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她因为不遵守考场纪律,和沈随一起走到这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检讨。
光是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她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过往的记忆画面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她扯了扯嘴角,伸手拿起话筒。
话筒从架子上被拿下来的时候,发出轻微‘嗡’地一声——全场寂静。
桑砚的眼神缓缓扫过下面的同学老师,张开嘴巴:“其实站在这里之前,我背了稿子,但在背稿子之前,我还有很重要的两个字想说。”
顿了顿,她才缓缓开口:“加油。”
底下人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嘘声、笑声和交谈声交织成一片,倒是比刚刚沉寂的操场多了几分青春朝气。
桑砚没有理会。
她的眼神精准地落在沈随的方向,跟他相视一笑。
加油。
这是刚刚他在她掌心写下的两个字。
年少的时光之所以青春,便在于他们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青春无悔。
可正因如此,他们才需要加油。
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少一点,再少一点。
百日誓师大会结束后,学校所有的娱乐活动都正式跟高三生们说再见。
就连每月一期不落的黑板报评比,学校都不要求高三生参加了。
年级里的气氛也与之前再次发生了一些变化,学习好的一如既往在学习,中流学生也开始卯足了劲学习,想要看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成绩最差的那一拨干脆跟老师申请请假,各谋出路。
大家脑袋里的那根弦在逐渐紧绷,不时传出来有人生病的消息。
在高强度的学习下,开始有学生率先倒下。
学校旁边的小诊所,经常能遇到有学生在里面挂葡萄糖增强抵抗力。
班主任在讲台上叮嘱的话,从好好学习变成保重身体,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学生们都没有在相应的时效内听从。
就连桑砚也头一次对老师的话,左耳听右耳出。
她虽然也听过几则隔壁班学生去挂水的消息,但她作息一如既往的规律,甚至还因为没有比赛,晚上的睡觉时间往前调了半个小时。
所以她也就没有太在意。
桑砚第一次意识到高三的高压是在物理课上。
临近高考,赵师太的脾气也略有点缓和,生怕自己的暴躁脾气成了压死高三党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在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赵师太的声音都会比平时要轻柔一点。
“楚茵,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桑砚看着黑板上的问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滑动。
可当她写完解题思路,好友那边依然没有发出声音。
“楚茵!”在喊完名字后,赵师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她轻咳一声,亡羊补牢道,“这道题不是很难,老师相信你能做出来。”
桑砚皱了皱眉头,看向好友——百日誓师结束后,班级又换了一次座位,变成单人单座。
她的座位也和楚茵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生怕赵师太忍无可忍地发飙,桑砚将桌面上写了答题思路的草稿纸折起,快速地扔到楚茵桌上:“思路在纸上。”
桌面上突然出现的草稿纸似乎吓了楚茵一大跳,她的身子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这道题,”她一边展开草稿纸,一边站起身,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先对下方的小物块进行受力分析……”
楚茵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