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砚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纸条，一把拍开沈随的手，压根没有拆开纸条的意思，直接将其推回到沈随的面前。
与此同时，她还将自己的笔记本往身旁之人那边挪了挪，同样用气音说道：谈什么感情？！好好学习！
为了让沈随看清楚她的口型，她特意放慢了语速。
桑砚的嘴唇一张一合，平时作息规律又健康，她的嘴唇甚至没有什么细纹，看上去就像是粉色的果冻。
沈随盯着她的嘴唇看了一会儿，不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视线重新看到折起的纸条上，他轻笑了一声。
看样子小同桌不想谈恋爱，只想当老师。
从桑砚的口型判断，她明显读懂了他的唇语，只是不想谈这方面的事情。
喜欢他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又是一场乌龙。
这几天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沈随舒缓了眉眼，伸了个懒腰。
上课伸懒腰这样的行为实在嚣张，赵师太早在他们传纸条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终于在此刻没忍住：“沈随，站起来听课！”
赵师太之前就和沈随结了梁子。
全班屏住呼吸，生怕大战一触在即，可沈随这回倒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相当听话。
赵师太也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口。
顿了半天，赵师太的脸都憋红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随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正是心情好的时候，难得开口讲了一句废话：“听老师话的态度。”
结果气得赵师太暴跳如雷，让他滚出教室。
说滚就滚，沈随倒也没有留恋。
只是他在转身的时候，手指将桌上的纸条勾进掌心，将其揉成一团之后，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面。
沈随走到教室外面，依靠着围栏，在春/光中微微闭眼。
神清气爽。
按理说他应该是这样的心情才对，可不知为何——沈随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处，好像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开心。
趴在教室围栏旁边闭目养神了大半节课，等方子旭下课出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进入到昏昏欲睡的模式。
方子旭被昨晚的一通聊天给吓得不轻。
他站在沈随身旁，用自己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
“谁暗恋你？”
“……隐私。”
方子旭啧了一声，双手往后一撑，胳膊肘搭在栏杆上，跟沈随正好朝向相反的方向。
他的眼神从教室的窗户往里面扫视了一圈：“最近池婕来找你找得挺频繁。”
“不是她。”
本来方子旭提出池婕的名字就是为了诈他，如果那人真是池婕的话，早八百年前他们俩就应该在一起了。
得到沈随的回答后，他打了个响指：“不是她的话，就是桑砚。”
沈随瞥了他一眼，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我弄错了。”
弄错这两个字就很微妙。
方子旭心中了然，但很识相地没有再提。
站着吹了一会儿春风，沈随突然直起身，往楼下走去。
“干什么去啊？”方子旭问道。
“去买糖。”
买糖？
方子旭的眼神落在教室角落里，答案突然了然于胸。
教室角落里，桑砚蹲在垃圾桶那块，捏着鼻子开始找沈随刚刚扔掉的纸团。
虽然嘴上义正言辞，可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蠢主人看起来一向不爱世人的冷淡模样，究竟想问什么情感问题？
她在教室里翻垃圾桶的动静实在销魂，楚茵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找什么呢？”
桑砚莫名心虚，差点原地蹦起。
她挠挠头，编了个借口：“刚刚那道题我写了个新解法，结果被我当成不用的草稿纸给扔掉了。”
一听到学习相关，楚茵脸上的笑容就垮了垮。
学校鼓励大家学习的套路一招接一招，她被迫往前跑，原本只是考前发力选手，结果现在差点变成永动机。
好不容易趁着课间，给自己找个理由放松一下，楚茵生怕被桑砚拽着去听什么新解法，以上厕所作为借口后溜之大吉。
担心还有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异样，桑砚加快了寻找的速度，很快便在垃圾桶的右侧方找到了被揉成一团的纸条。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看见沈随难得工整的字迹——和我恋爱，要试试吗？
脚下一个趔趄，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桑砚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才发现蹲得太久，脚已经麻了。
一瘸一拐地走回到座位上，她的脑袋磕在桌沿上，又看了一遍。
她舔了舔唇，鬼使神差地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抚平，放进书里夹好。
等沈随买完糖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同桌满脸通红的模样。
他没有多想，伸手探在她的前额：“发烧了？”
男生的手干爽而温暖，带着几分猝不及防，桑砚愣在了座位上。
在摸到她前额的时候沈随也愣住了，额度上的温度传到他的掌心，他猛地缩回手：“没发烧。”
桑砚双手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嗯。”
“……给。”
他不自在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放在她的桌面。
桑砚下意识剥开糖纸塞进嘴里——今天是颗硬糖。
甜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仗着牙口好，咯嘣咯嘣几下便咬碎了咽下。
沈随算是亲眼见证了她为何能吃那么快的原因，对上她眼巴巴的视线，他不禁挑了挑眉：“每天只有一颗。”
桑砚嗜甜，一吃糖就容易刹不住车。
可她今天却乖乖地什么也没说，只是‘哦’了一声，便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每天一颗，换句话来说就是明天还有。
她有点满意。
至于那张纸条，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
时间一晃而过，期中考试很快来临。
这次考试分班比较正式，按照成绩来分配，考前还特意空出来半个下午来布置考场。
一班由于两个年级第一名，而毫无悬念地变身为两极分化最严重的班级。
桑砚坐在第一考场一号考位，沈随坐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两人的考场距离差了整整一层楼，还分列左右，自然也没能遇到，抛开桑砚变身为汤圆的时间不算，她和沈随再次碰面的时候，已经考完最后一门了。
按照以往的规律，附中考完试之后是没有家庭作业的，可不知是不是前阵子高三生惨淡的一模成绩让校方开始警惕，这次期中考结束最后一门时，所有同学都各回班级，由老师统一布置作业。
而这班老师也没有手下留情，一门比一门作业多，尤其是赵师太，恨不得让他们做一整本试卷。
等到刚爷走进来的时候，整个班的气氛都很低沉。
望着他们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模样，刚爷忍不住笑着拍了拍手：“振作起精神来。”
“振作不起来。”姜承趴在桌子上，一边担忧自己最后一门英语，一边苦恼作业。
而像他那样的不在少数，大家都一边抱怨着作业，一边在对答案。
有的题一对，对出四个答案，ABCD的都有，大家都很慌张。
而只是这次期中考试跟他们的春游地点挂钩……
一想到这里，同学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忐忑。
刚爷笑着将手中的表递给班长，让班长发下去：“这是春游的计划表和回执单，你们回家跟家长商量一下，选择去或者不去，然后在回执单勾选答案再交上来。”
“现在就统计？”有反应快的立刻问道，“现在成绩还没出来，怎么决定春游地点啊？”
刚爷笑而不语。
很快大家就得到了答案——
根据计划表上的时间，学校早就确定好了今年春游地点为邻镇，只是为了鼓动大家的学习热情，才特意让班主任传达了虚假消息。
看到计划表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又惊又喜。
桑砚在拿到春游计划的时候非常纠结，一方面知道自己去不了，一方面又忍不住好奇。
那张薄薄的A4纸被她揉来揉去，最终还是沈随看不下去了，一把将那张计划表翻到正面，摆在桑砚面前：“想去？”
“……不想。”
“小骗子。”
他嗤笑一声，抬手在自己的那张回执单上勾选不去的选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超过一分钟。
将笔帽合起后，他偏头问道：“这次能拿第一吗？”
这个问法太不含蓄，桑砚犹豫片刻，还是回答道：“不清楚，一中成绩也挺好的，但总成绩前三应该没有问题。”
前排的姜承耳朵一直竖着，顿时惊恐地扭头：“您还是人吗？”
……曾经是，现在时人时猫。
心中腹诽了一句，桑砚不放心地看向沈随：“你这次试卷填满了吗？”
“嗯。”
沈随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脑袋，“等我帮你把手机要回来。”
这段时间，沈随发展了一个新兴趣，有事没事就喜欢揉她的头。
虽然有点影响发型，可桑砚并不讨厌，甚至觉得此时的沈随有点帅，那本横空出世的《沈随一百问》并不是没有道理。
她被沈随按着脑袋脸红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她的手机被没收最初不就是沈随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