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太过认真，导致桑砚也像打了鸡血一般：“我之前的笔记都还在，你要吗？”
沈随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要。”
“？”
桑砚瞪圆了眼睛：“学霸的笔记你都不想要，你不想考高分。”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只来问你问题，却基本上不来找你要笔记吗？”
“……”
他说得是实情。
在上次做检讨的时候，她便公开表示会拿出自己的笔记，如果有需要的人可以随时前来复印。
最开始的确有人过来借笔记，但基本上节课下，下节课就会还回来，再过一阵子干脆没人过来复印笔记了。
心里告诫着自己不要问，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沈随嗤笑了一声：“看不懂。”
虽然字迹娟秀且还带着各款少女心的贴画，但她的笔记是按照自己理解来做的框架，每个知识点的内容简写不说，后面的页数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究竟对应的是哪一本习题册。
看一本她的笔记，相当于解了一本密。
耗时耗力。
桑砚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口哨声，紧接着一道纤细的手臂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是楚茵。
她吹的口哨响亮：“随哥说得没错，所以我每次都不是直接借桑桑的笔记，而是让她给我做一份考前重点。”
虽然笔记做得很糟糕，但桑砚每次给别人整理考点的时候，都会根据对方的学习水平来制定复习计划，并区分侧重点。
沈随也收到过。
“你们怎么来了？”出于某种心虚，桑砚的声音差点破音，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楚茵的身旁还站着陆弋青，他们两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桑砚和沈随。
“去你家跟你睡啊，不是在晚自习的时候跟你说了吗？”
“好、好像是……”
桑砚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个理由，可晚自习的时候楚茵的确说了，只是后来她的手机被沈随没收，再后来就忘记了这件事情。
可她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没办法让楚茵在她家过夜。
她冲着陆弋青不停使眼色。
陆弋青却仿佛没能接收到她的信号，对楚茵调笑道：“你怎么天天就想着占我家桑桑的便宜？”
“怎么就是你家桑桑了？讲个先来后到好不好？”
“论先来后到的话，我比你早了好几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意有所指地看向旁边的沈随。
……
他们两人见了面就吵，桑砚已经习惯了。
吵了一会儿，楚茵嫌弃地冲陆弋青翻了一个白眼，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撞到一边，而后重新看向桑砚。
“我们在学校门口看到你们的，你们在干什么？”她收了收自己的手臂，将桑砚的脖子搂得更紧了一些，“老实交代！”
桑砚整个人都靠在楚茵的怀里，求救般地看向沈随。
“送她回家。”沈随勾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带。
“哦~”
一声‘哦’被楚茵拖得绵长，愣是将桑砚的耳朵给弄红了。
恰好此时地铁来了，她扣着楚茵的手腕轻咳一声：“车来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等会回家后她就说自己不舒服想先睡一觉。
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让楚茵在这里站下去，她的脑海中不知道要脑补多少字的情节。
可她拽了两下楚茵却没拽动。
楚茵松开胳膊，将桑砚和沈随的身后各推了一下，将他们两人推上地铁。
桑砚见她没有走过来，下意识问道：“你不上车吗？”
“逗你的，我换洗衣服都没带，怎么去你家？”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准备上车的陆弋青给拽了下来，“随哥，你记得要将我们桑桑安全送到啊！”
等她说完这句话后，地铁的门便慢慢开始合上了。
陆弋青眼睁睁地看着这班回家的地铁在自己眼前驶离，眼皮狠狠跳了跳。
他转过脸看向楚茵，等一个解释。
“这么晚了，你总不能让我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自己走回家吧？”楚茵无辜地眨了眨眼，将他往向上的电梯上拖，“送我回家吧。”
她家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步行大概不超过十分钟。
陆弋青气笑了，他单手倚靠在电梯扶手上，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论漂亮，我比你好看，你怎么不担心我等会回家的时候遇到危险？”
男生鼻梁高挺，轮廓精致，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周围不少小姑娘都往这边看，可对视不到两秒就都害羞地偏过了脸。
那双桃花眼实在勾人。
楚茵沉吟了一会儿，认同地点了点头：“那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回应她的是陆弋青忍无可忍的一记爆栗。
嘴上嫌弃着，可他还是陪楚茵一起走出了地铁站：“我发现你现在有叛变的迹象，说好的站在我这边呢？”
“谁跟你说好了？我这叫择良木而栖。”
“所以你的意思是——沈随是良木？”
“对于桑砚来说。”
楚茵说完这句后等了半晌，也没等来陆弋青的反问，她眼神中的失望一闪而过，不过掩饰得很好：“你之前跟桑砚告白的结果如何？”
“……还没告白。”顿了顿，陆弋青似乎觉得这样说显得自己有点怂，便补充了一句，“时机不合适。”
“嗯，不合适。”楚茵只重复了他话中最后的三个字，“既然不合适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她身形高挑，他只需微微垂眼就能跟她对视。
楚茵的样貌和桑砚完全是两个类型，比起桑砚圆脸圆眼的纯真无害，她的样貌是略带攻击性的美艳。
走在人群当中，都会被多看一眼。
陆弋青和楚茵是在初中相识，那时她还有些婴儿肥，个子和桑砚差不多高，可不知不觉中少女就已经拔高了身形，眉眼也逐渐张开，狭长精致。
可他这么多年习惯了将视线停留在桑砚身上，楚茵的变化他却未曾留意。
和楚茵对视了两秒不到，他便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楚茵冲他笑了笑，“那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成功我就祝福你，你如果不成功，就换我追你。”
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伸出脚踹了一脚他的小腿：“怎么看都是你赚了好不好？！”
“听起来的确稳赚不赔。”换做以往，陆弋青肯定会先嚷嚷两句，可他今天却连裤脚上的灰都没拍，甚至连嘴角旁一贯勾起的笑意都敛了下去。
明明已经入夏，可晚间的风仍旧带着一丝凉意。
他望着身边的楚茵，喉结上下动了动，半晌才叹出下一句：“可这样，你亏了。”
楚茵的视线突然有些朦胧。
她倔强地依旧弯着眉眼，不想让陆弋青看见自己眼底的湿润。
暗恋一个人本就低到了尘埃里，不是因为轻贱自己，而是习惯忽略了自己。
她满心都想着陆弋青要怎样，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怎样。
而陆弋青替她考虑了她自己，故作大方的暗恋，吃亏的只有她。
就在那一刻，楚茵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她喜欢的那个少年，像骄阳温暖而恣意。
她将眼泪快速地眨干，将手背在身后往前晃了两步：“吃亏是福嘛。”
“楚茵……”
“我还没有向你告白呢，所以你也不许拒绝我。”楚茵一把打断了他的话，“我最近跟家里人商量了，我想走画画这条路，高二结束的暑假应该就会去集中训练营了。”
她一直都喜欢画画，如今在微博上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漫画家，这个他和桑砚都知道。
可因为楚茵的文化课成绩还不错，再加上她也从来没有说过想走艺术这条道路，所以陆弋青有些惊讶：“已经决定好了？”
“嗯，已经决定好了，原本今天晚上想和桑砚一起睡就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情，可突然改了主意，我想让你第一个知道。”
陆弋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不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受伤，可今天晚上，仿佛他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过了好半晌，他才谨慎地憋出一句：“挺好的。”
“一句挺好的，你憋这么半天，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楚茵噗嗤笑了出来，“我只是向你学习。”
陆弋青天生一把好嗓子，从小还练了戏曲，无论什么歌由他唱起来都别有一番风味。
在楚茵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坚定不移地往艺术道路发展了，并扬言自己以后要考最好的音乐学院，做最红的爱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在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的眼中看到了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她嘿嘿笑了两声，高高扬起一只胳膊：“我以后要考最好的美术学院，做最红的漫画家！”
或许是她的笑容太过爽朗，让一直在纠结无措中的陆弋青稍微放下心来，他也勾着唇角，学着她的姿势，在大街上吼了一句：“好！”
“那我们现在做个约定？”楚茵冲他伸出一根小手指，“等到我们都实现梦想的时候，你再给我答案。”
用一年的时间来成就自己，也成就彼此。
夏夜的风太过温柔，少女眼底的忐忑在路灯下无处躲藏。
陆弋青终究还是伸出尾指勾住了她的，轻轻晃了一下。
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