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讲台上刚爷正在给他们做本学期最后的复习。
明天便是期末考,他们高二的最后一次考试,同时也是分班考的最后一个环节,大家都在疯狂做着笔记,临时抱佛脚。
这次考试是市教育局统考,题目一般会比联考简单很多,所以刚爷干脆用粉笔在黑板上划了一条竖线,将黑板分成了两边。
三分之一大的地方用来归纳基础知识点,三分之二的地方用来讲难题思路。
沈随先往那三分之一处上瞥了一眼,发现这些考点他都烂熟于心。
啧,不想看。
于是他又往三分之二处瞥了一眼,发现的确很难,算是每次联考最后一道大题中的难题,而他现在还没到这个程度。
啧,也不想看。
他心烦气躁地用眼神来来回回往黑板上扫视了一圈,眼尾不受控制地往桑砚那边勾了勾。
小同桌……
看起来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只是小同桌埋头写着难题另一种思路,看起来没有半点要搭理他的意思。
或者说,这些天她一直是这个态度——对他爱搭不理。
沈随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切来说,是从高考放榜之后的那天起。
可他不知道的是,桑砚当天就给楚茵发了一条信息。
【月初】:我失恋了。
【美院在等我】:?
【美院在等我】:你跟随哥告白了?
【月初】:没有。
楚茵还想再问,但桑砚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喜欢一个傻子很累,喜欢一个不开窍的傻子更累。
她那天的问题,变相就等于告白——试,还是不试,她将问题重新抛给沈随,然后沈随给了她第三种答案。
……神奇的第三种答案。
楚茵也没深究,但大概能猜到一二,于是接连几天不是带蛋糕就是带奶茶地安慰桑砚:“男人嘛,都是大猪蹄,哪有姐妹好。”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陆弋青恰好在她们旁边,闻言还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有些狼狈。
吸了一口楚茵今天给她带的奶茶,桑砚用笔尖戳了戳面前的草稿纸。
黑板上刚爷出的题目,她全部都用三种解题思路给解了一遍,最后一道题有点难,她多花了一点时间,但也只是一点。
现在无题可解,人生寂寞如雪。
她知道沈随一直在看自己,只是刚刚还能仗着自己在解题勉强将注意力放在纸笔上,现在却是觉得沈随的视线仿若有了实体,看得她坐立难安。
在桑砚快要将面前的草稿纸给戳上第五个洞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根修长的手指,指腹下还按着一颗糖。
牛奶软糖。
沈随压低了声线:“吃吗?”
又拿糖哄她!
桑砚决定这次坚决不做被一颗糖哄好的人。
于是她将自己的椅子往走道那边挪了挪,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递到前方,让人传给楚茵。
沈随眼尖,一眼便看到这是桑砚整理好的物理笔记。
按照他对小同桌的了解,这份笔记一定会按照楚茵的水平来写,还会酌情划些重难点,太难的部分可以暂时放弃。
鬼使神差的,沈随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小同桌的肩膀上:“我的呢?”
“你的什么?”桑砚尽量用最冷酷的声音来回答他。
“笔记。”
“你表现不好,没有了。”
“……”
沈随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自己究竟哪里表现不好了。
他轻轻将那颗牛奶糖又往她那边挪了挪,没得到任何回应。
比汤圆难哄。
沈随偏头打量半晌,得出结论。
放学铃声响起,小同桌板着脸开始收拾书包,一副连再见都不打算说的模样。
沈随眼皮一跳,索性剥开糖纸,露出来樱色的糖块抵在她的唇边:“明天考试加油糖。”
“……”
桑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糖。
前面的姜承还没有走,听到这句话后猛然回头:“卧槽,还有这种糖,我也……”
话说到一半,他乖乖噤声,神情相当复杂。
他看了看沈随,又看了看桑砚,扒着自己的脑袋强行拧回去,还保证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看那架势,摆明是误会了什么。
“你误……”
桑砚刚想解释,圆形的糖块就滚到了她的嘴巴里面。
“吃人嘴短。”沈随言简意赅地开口,“你不能生气了。”
“……”
桑砚现在不仅生气,还生气得想把沈随暴打一顿。
而前座的姜承难得有眼力见,勾着书包就快速地冲出了教室。
桑砚望着他百米冲刺一般的背影,没能叫住他。
“还不跟我说话?”沈随没空去管姜承,他的注意力都在小同桌身上,“明天就是期末考了。”
桑砚没有说话,将糖块抵到一边,腮帮子鼓出来一块。
“跟你同桌习惯了,不想要新同桌。”沈随继续说道。
一班每考一次试便换一次座位,班上同学都在猜测沈随和桑砚的同桌能坐多久,然而两人似乎心照不宣,每次都固定着座位。
前前后后算下来,他们也已经同桌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来小同桌气性越来越大,原因——他宠的。
而宠人者丝毫没觉得不对,还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让小同桌和自己重归于好。
他还没思索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桑砚已经嚼着糖块吞咽下肚:“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嗯?”沈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闷声闷气地开口:“如果还做同桌,我就不生气了。”
似乎从来没想过她会说这句话,他略微愣了一下。
重点班人数为四十人,换而言之便是四次考试的综合成绩挤进年级前四十。
虽然沈随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也不过保证最后一次能勉强考进年级前四十,然而这个成绩,也没有办法弥补之前的差距。
他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
这个事情桑砚也明白,她说出来也不过是气话而已。
事实上,她最近不仅气闷沈随木头,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期末考。
沈随在学校里的形象越来越好,喜欢他的女生们也跟着明目张胆了起来,池婕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池婕的出现让桑砚明白,她现在不过是仗着近水楼台,可即便是这么近了,她还没能捞到那个月。
若是这学期结束,沈随被调出了重点班,那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就剩下汤圆。
沈随会和别的女生做同桌、会给别人带糖,会送别人回家……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桑砚就觉得一阵窒息。
搞不好,她比她自己想的,还要更喜欢沈随。
她知道自己是在迁怒,毕竟感情这种事,从来就没有怪罪的理由。
喜不喜欢,全是自由。
在她提出要求之后,沈随一直没有说话,桑砚就垂着脑袋把玩自己的书包带。
她想说算了,张了几次口却没能说出口。
就在她尝试着再次开口的时候,沈随却率先出声了。
他说:“好。”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郑重。
他勾着书包站起身,揉了一把桑砚的脑袋:“我会好好考试的,同桌。”
最后两个字,像是在做着什么保证。
当天晚上睡前的时候,沈随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计算题。
题目内容为:怎样才能考到年级前四十?
理综的成绩最好涨,一个阶段跟一个阶段的关联不算特别大,他这大半个学期的努力应该能获得不错的回馈;他的英语一直不错,成绩也不用担心;数学除了最后一道大题需要随缘外,其他的也都掌握得还可以,考一百三十分左右不是问题。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语文,尤其作文。
八百个汉字连着写下来,沈随每次都烦躁地想折断一支笔。
他看不懂作文题目的意思,批卷老师也看不懂他作文的意思。
彼此互不理解。
上次他作文18分,还是因为字迹好看,老师多给了几分卷面分。
只要语文发挥超常,他这次能考进年级前四十。
到时候……
他洗了一把冷水脸,重新走到房间里,冷着脸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犹豫半晌,他的手指还是点到通讯录里的其中一行上。
那人的备注为沈总。
他一手揉了揉汤圆,一手在键盘上打字,打两个删一个,足足十分钟才打完一行字发送了出去。
【沈随】:爸,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自从五岁之后,沈随就再也没有喊过他老爹一声爸,基本称呼沈总。
那边似乎也很吃惊,没多久就回复了消息过来。
【沈总】:什么忙?
他们父子俩由于三观不同,再加上沈氏集团的工作的确很忙,所以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
沈父面色复杂地坐在办公室内,用手摩挲着手机的边缘,难得抽空等着儿子给他回信息。
过了很长时间,沈随才又给他回了消息。
【沈随】:如果我这次期末成绩能进年级前四十,能不能让我留在重点班?
【沈总】:没出息。
【沈总】:想让我帮你的话,前四十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