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都接了,这皇宫是必须得去了。严家老小坐在一处面面相觑,现下当务之急是猜猜皇后娘娘那儿到底出了什么事,竟如此兴师动众地来请外援?!

此刻外书房内,严忻、严愉自不必说,严恪本就一直跪在门外倒也便宜,就连长孙媳妇儿孙氏,老侯爷都派人叫了来。可见侯府对此事的重视,这也是对严恬的重视。

严恬心中感动,如今才真正明白当日父亲对她说的那番话的含义。她父亲与侯府无论之前有什么龃龉,却都是休戚与共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低头沉吟片刻,严恬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自上次进宫,她便对那座集中了人间极致富贵和权力的皇城没有半分好感,甚至暗暗藏着一丝恐惧。

“若真要进宫,严恬应该怎么做?求祖父教我。”既是一家人,便没有必要绕什么弯子。严恬问的是,若真遇上什么事,是帮还是不帮?

虽然之前祖父硬气地拒了梁家,可那凭的是两家的交情,祖父的这把子年纪和辈分。谁也说不出什么,大不了只当两家开得个玩笑哄着个老小孩儿高兴,梁相府一笑也就罢了。

可如今,皇后娘娘正儿八经地下了道懿旨,那就不能只当成个玩笑。牵一发而动全身,看似只事涉后宫,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其他势力,辽东旧部,京派旧党,朝堂,还有……太子!

那么,她此次进宫应如何应对?行差踏错,会不会击起风浪千尺?!严恬她现在不敢确定。

定安侯严文守看向父亲。严歌行捋髯一默,随即冲他点了点头。

“恬儿此去倒不必害怕,只依着规矩行事便是。”严文守沉吟道,语气极力温和,生怕自,己过于严肃吓到侄女,“但,辽东旧部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话留半句,点到为止。

梁家与严家一样同为辽东旧部,大伯父这话是在告诉她,严家表面不偏不倚、中庸平和,但实际却早已站队!太子的背后就是辽东旧部!

严恬略一沉吟,便心中有数。

“据严恬所知,宫中各处皆有专人统领,各有章程,各司其职。像纠察宫闱、司责罚戒的便有宫正司。管内库银钱的有尚宫局。管贵人们衣装有尚服局。吃食有尚食局,礼仪出行有尚仪局……六局二十四司,各有职责又相互配合。皇后娘娘操劳,既要教化天下女子、辅佐天子,又要管理嫔妃……”,她起身冲两位伯母福了一礼,“请两位伯母和大嫂教我!”

她的意思是,宫中事务,虽皆有专管,依规咎责,依律惩办。可有些事,下面的人却是万万处置不了的。例如嫔妃们闹出了什么故事。主子贵人的事,那些尚宫主管谁人敢去做判?唯有请皇后娘娘明断!严恬要出身京中高门的伯母嫂子们教她的,便是想了解这京中豪族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亦包括宫中嫔妃背后的家族势力。

两位夫人则对视一眼,暗暗点头。严家上下皆脑子清楚,严恬能想到的,众人谁想不到。这便是为何今日这外书房破天荒地把家中女人也聚了进来的原因。

“老大家的,”老侯爷发了话,“你和老二家的带孙氏和恬儿下去仔细教导!其他人留下。”

屋内四个女人起身行礼告退,留下这屋里屋外的一群男人们。

其实这事儿吧,男人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事涉后宫,一群大老爷们儿他就是再着急也伸不进手去。可作为男人,各家之主,定安侯府的前任、现任和未来的顶梁柱们!逢此大事,又实在不能毫无作为只两眼一闭地交给一群女人去处置。那样既显得没什么担当,又看着似乎有些无能。故而众人皆硬着头皮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没动。

“那个……”跪在门外的严恪偷偷活动了一下,面对屋内诡异的寂静,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打破僵局,否则这两条腿得废。今天一早儿刚爬起来,就又被命令跪在此处。严恪委屈,但严恪不哭。

“祖父,父亲,那个,既然我娘她们都去了后宅。那咱们聚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不如,散了吧。”

瞎说什么大实话!严二老爷甩手就将圈椅上的靠枕砸向自己儿子。

“小畜牲!都是你惹的祸!还想散了?你给我老实儿跪着!”

众人赶忙上前拦着。

“二叔,二叔,二叔……”

“二哥,二哥……”

“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二弟!孩子嘛……”

不过严恪的突出表现到底还是打破了书房的尴尬气氛,二老爷满脸羞愧地握着严文宽的手:“三弟呀!这事儿都怪我!子不教父之过……”

他说不不去了。他这一双儿女一个比一个能作。前有严怡,后有严恪……不如趁着年富力强再和夫人生个孩子?

“二哥,你说的哪里话!这事全是意料之外,如何能怪得了恪儿?”严文宽拍了拍严文庄的手,随后起身去门外亲手扶起严恪。

严恪感激涕零:三叔,虽然咱俩还不怎么熟,但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严歌行看着满屋子儿孙兄友弟恭,相处和睦,不禁十分欣慰,但同时也难掩担心。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莫吵,随后问严文宽道:

“这事若真像恬儿所说,事涉后宫嫔妃……那各位贵人背后的家世背景还真是盘根错节,不可小觑。恬儿……可有把握襄助皇后理个分明?”

“这……”严文宽自然是这些人中最心焦的,他皱着眉,叹了口气道,“儿子不知。儿子甚至都不知道是否真如恬恬所说那般,皇后召见乃是为解嫔妃之事。”

严文宽只有严恬这一个女儿,又是从小亲手带大,他现下确实关心则乱。

不过,严恬并没有猜错,皇后娘娘遇到的难题的确事关嫔妃,而且还不只一个。

下懿旨的第二日上午,椒阳殿内。一串儿女人围着皇后打转吵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搅得她头疼欲裂,如同掉进了苍蝇堆里。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帮前来请安定省的妃嫔,皇后终是体力不支,歪在榻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吩咐身边的大宫女豆蒄:“去,到偏殿把母亲和弟弟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