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恩正在为美国共产党的发展壮大而努力,孙立恩这边,则在发愁怎么减少北五区的患者数量。

北五区最近再次人们为患。但这一回……患者的情况不大一样了。

目前在北五区,重症患者人数仍然占多数,但他们收治的普通型患者的数量也正在快速增多。更巧的是,这些普通型患者几乎都是从方舱医院转来的。

对云鹤各个社区的摸底排查还在继续,应收尽收的模式下,不光所有表现出症状的患者都将被送到方舱医院进行隔离治疗。那些没有表现出症状但核酸检测为阳性的患者,也会被送到集中隔离点进行医学观察。一旦表现出症状,他们就会被转运到方舱医院或者定点医院接受治疗。

收治能力提上来了,也就意味着有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开始进入到了医疗系统的服务范围中。而收治的感染者数量增多,就必然带来更多的普通型患者收治需求。

雷火神山医院的收治能力基本已经到达了设计时的运行高峰,而其他定点医院目前也重新开始接收起了普通型患者。

这并不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无奈之举,反而是胜利进一步向着人们走来的证明。没有多少患者是发病即重症的。疾病的发展有个过程在,而这个过程往往是普通型中少量患者转为重型,重型中少量患者转为危重型。

现在大批量收治起了普通型患者,就意味着转变为重症和危重症的主要通道被截断了。一旦截断了这样的途径,就能够从根本上减少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数量。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孙立恩现在发愁的问题在于,这些突然被送来的,大量的普通型患者的治疗——北五区的工作人员搞重症和危重症算是一把好手,但搞轻症……大家还真的没什么经验。

普通型患者具有发热、呼吸道症状或者腹泻的症状。同时能够在影像学检查中发现病毒性肺炎的特征表现。但他们都没有低氧血症、气促或者意识障碍。换句话说,普通型患者自己的感觉就像是得了一场稍微有些严重的感冒——仅此而已。

这些患者本身症状不重,所以他们的精神都还挺不错。但精神不错,却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问题。

为啥说ICU是最忙也最清闲的部门呢?因为ICU部门中的患者基本都没有意识,缺乏活动能力。医生护士们需要对他们进行细致的护理,但护理完了一般也就没有更多的情况需要费神。可这些普通患者……他们个顶个的能说能聊,会跑会跳。照顾起来可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今天下午准备离开北五区的时候,孙立恩顺着楼道里突然问到了一股烟味。这可把他给吓坏了。

医院里严格禁烟的原因不光是因为吸烟有害健康,更是因为住院部里到处都是氧气管路。尤其是在大量接收治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期间——房间里几乎人人都需要吸氧,房间内部的氧气浓度要比外界高出不少。在这个环境下别说抽烟,一点火星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孙立恩穿着防护服,拎着灭火器就开始一个个房间找问题,连续闯了四五个病房之后,他在一个收治普通患者的病房洗手间马桶里,发现了一枚燃烧了一半的烟头。

“这是谁抽的?”孙立恩看到泡在马桶里的烟头之后气的手都在抖,他厉声问道,“谁抽的烟?!”

“我,我抽的。”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举了举手,“实在是憋不住了……”

“把你身上的打火机拿出来。”孙立恩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强行要求到,“所有能点火的东西,全都交出来!”

孙立恩拎着灭火器的举动,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烟味引来了布鲁恩和护士郭宇来。这俩人进屋的第一句话比孙立恩还刺激,“在病房里抽烟?你想死啊?!”

青年人老老实实的拿出了自己身上的一次性打火机,并且还非常配合的交出了藏在被子里的烟盒。而孙立恩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让小郭直接找出了这名患者所有的个人物品,并且直截了当道,“你的所有个人物品我们都要检查。在北五区住院期间,不许点火!”

“那我憋不住怎么办?”烟民对于吸烟的“热爱”是无法以常理度之的。他看上去很愧疚,但同时又非常不情愿,“没烟抽的感觉太难受了……”

“你要是不想死,就别抽烟。”布鲁恩瞪了一眼这个烟民怒道,“吸烟是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转重症的重要因素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氧气管道,你一点火说不定就连自己都给烧着了!抽烟?到时候就是烟抽你了!”

布鲁恩说的愤怒,这个患者却仍然有些不服气,“那我不抽烟怎么办?不抽烟我不舒服啊!”

“趁机戒了吧。”孙立恩面无表情的把这名患者交给自己的烟盒打开,然后将里面的每一根香烟都仔细碾碎,并且冲进了下水道里,“放心,我们很有经验的。如果你实在觉得自己戒不掉,那我们可以给你上束缚带。”

……

……

……

吸烟的患者只是众多麻烦中的一个,这些患者还有很多其他的麻烦。

比如治疗方案。

对于普通型患者而言,目前主要的治疗方案是中医汤剂。付医生一个人要给二十多个患者看病,还得调整组方,并且对某些患者再行针灸治疗。工作压力很大。

更麻烦的是,并不是所有患者都愿意接受中医汤剂治疗。比起中医的药汤和银针,他们更倾向于吃药片打吊针。

孙立恩现在头疼的就是这个事儿——北五区的设备数量不太够用了。

通过西医方案进行治疗倒不是不行,可所有治疗的基础根源之一——人重组α干扰素是需要通过雾化吸入使用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雾化机不够用了。

紧缺的物资其实不光只是雾化机一样而已,但雾化机的紧缺却是最麻烦的。对于其他的化学合成类雾化药物而言,使用超声波雾化机进行雾化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作为一种具有生物活性的蛋白质,α干扰素却不能通过超声波雾化机进行雾化——超声雾化会导致混悬液雾化释出的比例,可能会导致容器内的药物温度升高,从而影响蛋白质或者肽类化合物的稳定性。而具体到α干扰素上,这样的温都变化可能会导致α干扰素蛋白质变性从而失活。

为了让α干扰素能够以最稳定的形态进入患者的呼吸道,医生们只能使用空气压缩式雾化器或者振动筛孔雾化器来进行雾化给药。

但问题是,这两种设备的产量都不是特别大。在如今的云鹤市传染病院里更是紧缺——所有患者几乎都得用,每个病区配置的数量都不多。

虽然理论上来说,机器全天候运转也能够满足使用需求,但这就意味着不少患者得在零点以后轮才能流使用雾化仪进行治疗。这就很难让人接受了。

目前的初步解决办法是对一部分患者使用干扰素静脉滴注,来代替雾化吸入治疗。但孙立恩知道,这不是个长久之计。他只能把求助电话再一次打到了张智甫的办公室里。

张智甫对于这个情况也有些无奈,“雾化机现在不好搞,我也不敢说什么时候能给你搞来足够多的机器——我只能说尽力去协调,东西肯定能有,但能不能这两天就给你解决掉……这我不敢肯定。最快三天最晚五天,我肯定给你们北五区把东西全都配齐。”

除了雾化机以外,北五区目前需要处理的另一个大问题是之前那些……治疗抢救无效患者的遗物。

来北五区住院的患者大多都是带了不少换洗衣物和其他随身物品的。只有少数几个患者当初被送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浑身上下就拿了个手机。

因为要防控病毒传播,所以在这些患者经抢救无效被宣告死亡之后,他们的家人不能来医院送亲人最后一程。只能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在全副武装下转运至殡仪馆,然后对遗体进行火化。而同样是出于防控病毒传播的目的,他们的遗物也暂时不能交给家属。医疗队的医生和护士们只能先用黄色的医疗废物垃圾袋,把他们的遗物全部封存起来,然后等待有关部门过来接收遗物,并且这些遗物进行彻底消毒之后,再交还给家属们。

这些遗物已经在走廊上堆了好长时间,现在……是该清理消毒,然后通知家属们逐个过来领取的时候了。

照顾这些普通型患者需要人手,分拣消毒患者遗物也需要人手,孙立恩再一次感觉到自己手头的人有些不够用了。

就在孙立恩头疼着接下来的人手安排时,宋文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们出个名单。”电话那头,宋文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从你们医疗队里抽20个人出来,准备回宁远轮换了。”

从宋安省出发的第一批医疗队在云鹤市已经奋斗了一个多月。在这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中,第一批三百多名医护工作人员累积治疗了超过两千名确诊患者。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后,医疗队的工作人员们几乎人人脸上带伤。荨麻疹和痱子之类的皮肤疾病几乎就是家常便饭。而长时间的高强度,高压力工作,以及频繁的日夜颠倒更是让医生们一个个身体都出了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要让这些已经奋战了一个多月的医生们继续干下去,对他们的身体是会有损伤的。别的不说,光是为了穿防护服所以不能喝水,因为穿防护服而不敢上厕所憋尿所导致的泌尿系统疾病就真的很折腾人。

每天摄入水分不足,尿液浓缩后就容易导致泌尿系统出现结石。而肾结石所导致的疼痛,已经放倒了两名护士和一名医生。好在结石虽然很疼,但并不会危及生命。

而憋着尿不去上厕所……这个所造成的损伤就比较麻烦了。

当**中充满尿液时,肾脏就无法继续通过输尿管向旁观内排出尿液。但为了清除血液内的废物,肾脏的工作一刻都不能停止。工作产物无法顺着输尿管排出,这些尿液就会积攒在肾脏中,从而导致肾积水。

有些肾积水是结石造成的,而有些肾积水……则完全是因为长期憋尿所致。有些肾积水的患者并不会表现出症状,而有些则会表现出腰腹疼痛、恶心呕吐甚至尿血等问题。

以孙立恩的观察,自己的组内有两名医生一名护士有肾积水症状,其中以钟钰的情况最严重。

钟钰的状态栏上可是有尿血的提示的。

“二十个?”虽然孙立恩觉得,自己手下这小一百人里,至少得有七八个人马上得回去疗养顺带看看病,但二十个人这个数量……好像有点多。

“对,二十个。”宋文说道,“一百多号人呢,找二十个工作最辛苦的医护人员出来,然后把人送回到宁远来。隔离酒店都选好了,就选在你上次去度假的那个温泉酒店。十四天隔离,顺便好好疗养一下。”

按照宋文的说法,这次的人选那都是回去接受宁远父老乡亲们夹道欢迎的英雄。这些在云鹤拼过命,带着军功章似的伤病回到宁远的医护人员,那都是凯旋而来的勇士。

只不过……孙立恩个人觉得,大家现在可能都不太会愿意自己先回去。大家是一起来的,要走当然也得一起走吧?从每个医疗队里抽出五分之一的医生回去轮换,这好像有些不妥。

“我这边有七个人确实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孙立恩想了想说道,“不过……再多的话可能有困难。”

“尽量调吧。”宋文很明显也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或者说,她那边也有同样的“困扰”,“这是个好事儿。云鹤的情况正在好转,也不可能就让你们这第一批第二批的医疗队队员一直在云鹤干活吧?”

“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轮换,甚至可能在后续增援抵达之后整批次撤回的。”宋文对孙立恩严肃道,“你最好通过这一次轮换,搞一个大家都愿意遵守的轮换机制出来。”

孙立恩现在也不是刚出学校的菜鸡了,他听着宋文的话翻了个白眼问道,“宋院长,搞机制这种东西我可不擅长,您那儿有没有现成的方案能让我抄一下?”

宋文一时语塞,然后她快速转变了话题,“下一批的医疗组大概下周二能到云鹤,你们记得提前把最近的护理和治疗经验总结一下,做好培训工作。”

孙立恩苦笑了两声,然后把事儿给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