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起力气拐进巷子,一眼就看见书铺老板蹲在门口看报纸。
见我背着招财宝龙,他也没想着过来帮我一把,反倒漫不经心道: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就不知道打个车过来?你可别累死在我这儿!”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把招财金龙背进了书铺。
这时候茹烟也跟了上来,可她却捂着鼻子,十分嫌弃地问:
“什么味道,怎么臭烘烘的!”
书铺老板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地呛了回去: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懂啥叫男人味,不奇怪。”
我相当佩服,他那张嘴是真的毒。
茹烟本来还想再顶回去,我赶紧拉住她,示意正事要紧。
然而,书铺老板根本看都不看我们,随口便道:
“龙身上缺的通宝呢?”
茹烟忽然惊讶地看向我,试图向我寻求解释。
可我跟她一样懵,我也没想到他只扫了一眼就知道龙身上的铜钱掉了。
于是我赶紧让茹烟把六枚铜钱拿出来。
但就在茹烟准备把铜钱递给他的时候,他却指了指我说:
“给他,然后心里想件事,先卜一卦瞧瞧。”
他全程没有看我们一眼,但就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能洞察到我们俩的一举一动。
茹烟把铜钱交给我,可我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发现,我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准确地说,我想要卜的事情可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拿主意。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决定还是以自身出发,问问关于我自己的事。
自从三叔教我开棺术以来,我周围的人就一直在强调,我必须得活下去。
可活下去的方法到底是什么,我至今都有些找不到头绪。
虽然在云冲古城找到了一块青玉,可这东西真的能救我一命么?
想到这儿,我将手里的铜钱抛了出去。
“叮!叮!叮叮咣……”
六枚铜钱先后落地,其中有五枚很快落停,全部是阴面朝上。
我心头一紧,立即想到了昨晚看到的五阴一阳。
剩下那枚铜钱在地上弹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停下来。
巷子里气温顿时变得无比阴冷,我浑身汗毛直立,视线死死地盯着铜钱。
眼看铜钱就要落定的瞬间,书铺老板忽然伸手,一把将其抓在了手里。
他这番动作又快又准,虽然看上去只是轻轻一挥,但仿佛一下就赶走了巷子里的阴森。
“天煞孤星,刑克六亲,半死不活……能活到现在,哼,缝东西了吧?”
这已经不是我一次遇见能看穿我命格的人了。
但书铺老板的态度,是最怪异的一个,他语气十分不屑,而且似乎很了解我的命格。
我不相信这是六枚铜钱卜卦的结果,毕竟天煞孤星的卦我见过,不是这样的。
“缝过血尸皮,有位前辈说这能救我一命。”
“嘈……还救你一命?你不管它是什么尸,但凡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硬要往身上缝,这就叫改命!改命懂么?李半仙改命是什么下场,你不比我清楚?”
“你认识我师傅?”
“奇怪么?那条招财宝龙,冷家的吧?但凡知道内幕的人,动动脑子都能联想到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别看他说得有理有据,可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他绝对藏着手艺。
我正想再追问几句,他却冲我摊开手说:
“瞧见了么?五阴一阳,阴盛阳孤,命途已尽是剥落之象,这就是你改来的命,剥山卦!”
“哼,江湖骗子,什么剥山卦,我看就是你现编的。”
茹烟显然不信,抱着手站在我旁边阴阳怪气。
她的话,听上去像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可实际上就是在看热闹。
正好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利用这一点,用激将法让书铺老板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不料,我肚子里的腹稿才刚打了一半,书铺老板便把玩起手里的铜钱对我说:
“虽然你这条小命快要没了,但我手里这一枚阳卦,也能看作是希望。”
“您的意思是我还有救?”
“废话!不然跟你啰嗦这么多干嘛?从卦象上看,艮为山,方向东北,既是生门所在。”
这话我听懂了,于是赶紧点了点头,心想总算没白忙活。
书铺老板的意思就是说,我要想活下去,就得朝东北方向去。
要是一天前,我肯定会犯迷糊,毕竟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东北有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参照皇陵法俑的迷阵地图,古汝国就在东北方向。
曹倌也暗示过我一些事,他认为幽刹帝拓上所记载的“北幽”,根本就不是陵州。
陵州皇陵的阴气淤积,完全是因为藏陵下面镇压的那具巫王古尸。
换句话说,无论巫王葬在哪儿,其实都会出现同样的结果。
瘟疫是它引起的没错,但北幽指的绝不是陵州。
另外,八卦对应八门,阴行的老师傅们走夜路,都要学会看罗盘。
如果走阴的方向是“死门”,那这条路,绝对不能走,倘若是“生门”,那这一趟就不会出什么岔子。
开棺也是一样的道理,三叔曾经教过我一种开棺的方法,名字就叫“解卦法。”
这种办法的好处是够稳定,能够准确地预判到危险。
但麻烦的是,学起来相当费时费力,还考验一个人的悟性。
只怪我学艺不精,没能把解卦法学透,否则之前的很多棺材,其实都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开。
“前辈,那到了东北,我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吧?您再指点指点,行不?”
书铺老板听到我的话,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虽然我和他并不熟悉,但我知道,他绝不是那种容易心软或者妥协的人。
他没有破口大骂,就说明一定有什么事在约束着他的脾气。
想来想去,原因只能是曹倌给我的那条香链。
他把铜钱交还给我,相当不耐烦地说:
“已经告诉你是剥山卦、剥山卦,你看哪座山光秃秃的不就行了么?这还要问?”
“那您说的希望是……”
我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因为我感觉他忍我已经忍到了极限。